拐弯进了巷子里,鄢轻尘立时撑不住了,跌坐在地。
“小姐——”灵儿赶紧扶起她。鄢轻尘一手搀着灵儿一手扶着墙,费劲站了起来:“他定然恨死我了……”
灵儿不知她说的究竟是太子还是景安,现在她也不敢问。
鄢轻尘不知是累了还是慌的,额上沁了密密的汗珠,她攥着灵儿的手,轻声道:“如今景安怕是不会理我了……你去,以我客居之名去探望太子殿下,记着,一定要到内室,亲眼瞧见他怎么样了!”
“其实小姐刚才可以去的……太子妃未必就看得出什么来!”
鄢轻尘摇摇头:“你去或许还能见到他,我去……一定见不到的!你看仔细了,他情况如何,是好是坏,都得告诉我!”
灵儿得了命刚准备走,又被鄢轻尘扯了回来:“拿点东西,别叫太子妃瞧出端倪来!”
如今太子府的门路暂时是走不通了,鄢轻尘思忖了半晌道:“如今宫里仍旧没消息传来,那就是好消息,至少说明哥哥没有性命之危!我不方便出去,嫂子你去,父亲平日交好的大人你都认识,挨个儿去找,总有能知道点头绪的,只有知道了宫里的情况我们才能想对策!”
林音听了鄢轻尘的话,立时就点头走了!
不多会儿,灵儿也回来了。
“怎么样了?”鄢轻尘扑上去抓着她的手。
灵儿摇了摇头:“我是进了内室,可隔着帘子看不真切!为太子诊治的几位太医都在,一直没离开过,只知道太子今儿早上迷迷糊糊地醒过一次,然后就再没动静了……我不敢问得太深,还没呆多久说是四皇子来了,太子妃就把我赶了回来!”
鄢轻尘闻言几乎要昏过去,如今父亲哥哥生死不明,他又……可恨自己哪边都帮不上,空着急!
“小姐,如今可怎么办呀!”灵儿呜咽,“我告诉了景安大爷的事,可景安……生了小姐的气,也不知他会不会转告太子……”
“谁让你说的!他如今在病中,自顾不暇,何必去扰他……”鄢轻尘扶着桌子坐下,“怎么偏偏这样巧,都赶到一起去了!”
韩云洌直到傍晚才悠悠转醒,睡得太久脑袋昏得很,迷迷糊糊看见鄢轻尘过来为他掖被,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喃喃道:“渺渺……”
“殿下?”宁姮没听清韩云洌说了什么,“殿下是想喝水吗?”
这声音不对!
韩云洌眨了眨眼,这才看清眼前人并非鄢轻尘。
“怎么是你?”韩云洌放开她的手,“你怎么在孤府上?太子妃呢?”
宁姮跪下回到:“禀殿下,四皇子担忧殿下,特遣奴婢在此侍候。太子妃自昨夜侍疾,天明未休,奴婢已劝她先回去歇息了,太子若想见太子妃,奴婢这就差人去请!”
“不必了……”韩云洌摆摆手,“孤睡了多久了?”
“殿下是昨夜宫宴回来,路上着了风寒夜里发了高热便昏睡不醒,如今已是第二天傍晚了!”
韩云洌揉了揉额头:“景安呢?去把景安叫来!”
宁姮得了命下去请了景安来。
韩云洌劈头就问:“今日可有谁来过了没有?”
景安支支吾吾:“太子妃下了令,关门谢客,是以……来的人不多!”
“都有谁?”
“昨夜,连夜去宫里请了太医,皇上自然是知道的!今早派了贴身的福公公来瞧过了……还有就是慈安宫里的……和四皇子来过……”
“云浈?”
“是!四皇子说都是因他的生辰才出了这些事,很过意不去,还特地将他身边的医女宁姮姑娘留了下来,照料殿下!”
“都是……”韩云洌皱眉,“昨夜还发生了什么事吗?”
“啊?”景安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说,渗了一背的冷汗!
鄢朝直到天黑前才被放了回来,一家子也总算知晓了来龙去脉。
昨日死的,是皇帝的一个无子无女的贵嫔,言官朱大人的嫡妹。昨夜宫宴上喝多了酒,回程路上失足落了水,亏得救上来及时,鄢陆之来了看过也说无大碍,可不知怎么地半夜就死了!皇帝本以为是鄢陆之学术不精玩忽懈怠,想重惩来着,谁知第二日朱大人哭天抢地的喊冤,非说朱贵嫔的死另有隐情,闹了一天,皇上不得不把鄢陆之先羁押,容后再审。
“多一点时间就多一份生机,如今父亲回来就好了!”已是两更,鄢轻尘仍燃着灯坐在榻上,一点儿睡意也无。
今天精神绷了一天,灵儿早撑不住了,吃过晚饭就直打呵欠,匆匆洗洗就去睡了。而鄢轻尘不知是在想什么,直坐到蜡快燃尽了也未觉。
一阵疾风吹过,险些吹灭了蜡烛,鄢轻尘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忽而听见一声轻轻地敲门声。
这一声似是天籁,她赶紧下榻趿着鞋便跑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脸色苍白却笑意盈盈的韩云洌。
“我听闻姑娘在我病中特遣人来探望,故来此谢礼!”韩云洌浅浅一揖。
鄢轻尘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天寒地冻,你不该来的……”
“天寒地冻,姑娘忍心就这样将在下拒之门外吗?”
鄢轻尘旋身走到了屋里,忍不住捂着嘴低低呜咽起来。
韩云洌进屋关了门,看着鄢轻尘抽搐的肩膀心疼不已。
“事情我都听说了。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也要帮你保全鄢大人的!”
鄢轻尘摇摇头:“哥哥近期不会有性命之忧,你不必……”
韩云洌长叹了一口气,握着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面朝自己:“此事不难,但错综复杂,想要鄢大人安然回来需得时日,只是……他这官职……”
鄢轻尘知道他既然开了口就一定能够办得到,这世上似乎没有人让她这样心安过,只要他在自己面前,那所有的风风雨雨都不足为惧了!他只是说了一句会保全鄢陆之,便好似一切都已风平浪静了一般,再没了能让她担忧的了!
“你没事就好!”鄢轻尘扑到他怀里,“如今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韩云洌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忽而觉得自己这病生得真是好!忽而又觉得自己带病连夜赶来真是对的,否则凭鄢轻尘这执拗的性子,怕是早一分或者晚一分都不会与自己敞开心扉的!
韩云洌盘腿坐在榻上,鄢轻尘在对面给他倒了杯热茶,细细说着事情起因。
“傍晚我醒来,景安便与我说了这事儿。你也是,我虽病着,但终究还有君蘩,你怎么就不知道去找她呢?”
“你内宅只有太子妃一人,她在侍疾我怎好打扰!”
“我听闻之后立时就派了人去打听,不过又一件腌臜事,鄢大人是受了无妄之灾了!”
“怎么说?”
“前些日子,父皇派隋王叔主理滨州赈灾一事,厉王随行。厉王这人,我是知道的,好吃懒做自以为是,素来只有一张好言语的嘴了!本来他是以为赈灾一事有利可图,才拼了命地争取了这次机会,谁知父皇并未给他一丝实权,他连一粒米都碰不到自然不肯用心的,懒散懈怠一路出了不少丑惹了多方不满!不过都是无关大局的。本来隋王叔想与父皇抱怨,被我拦了下来,这些小事,说出了平白糟心又不能借口发作,何故费这口舌!可是这些事不知怎么就被这位朱大人听说了,这位朱大人也是死脑筋,一味只知力谏的,否则也不至于这些年了还是个四品言官。朱大人这一纸弹劾,父皇并未放在心上,却触了厉王的逆鳞了,他认定了朱大人是我的人、受了我的指使了!李贵妃什么人,想要在后宫里,悄无声息地了结一个不得宠的贵嫔不是轻而易举的吗!所以昨夜无论如何这朱贵嫔都是救不回了的,只是鄢大人时运不济,撞上了!”
鄢轻尘听了,震得久久回不过神。
“也多亏了了朱大人警觉,晓得贵嫔的死不是意外,拼了命的求父皇彻查,所以鄢大人暂时的确没有性命之虞,不过这些,都没有真凭实据拿不到明面上……还有无论我怎样救下他,毕竟都是后妃的性命,这太医院他是万万待不下去了!”
鄢轻尘深深望了韩云洌一眼,起身跪下:“只要殿下能救我兄长性命,大恩大德,轻尘结草衔环、永志不忘!”
韩云洌将她扶了起来:“我哪里要你什么结草衔环,我真正要的你岂会不知!”
鄢轻尘不答。
韩云洌喟叹一声:“罢了,我与你说笑而已,你莫以为我是那挟恩望报之徒!我等着,总归有你心甘情愿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