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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向死而生,我念永恒!

郑光早早便起了床,雾还未散,他却已背着竹篓上山去了。

弟弟染病,父母又得顾及田里的庄稼,又没钱请大夫给弟弟治病,所以这会他只能上山采药。

一脚踩在沾有露水的枯枝败叶上,发出了一种湿软的声音,显得和寻常的干涩不大一样。他随意地揩去落在脸上的两三滴露水,抬头看了看,由于雾气原因,他看得不是很远。

他收回目光,看向了眼前的树木上。他伸手抓住树木,身手极其矫健地借力向上踏去,再换另一只手和另一只脚,一步步向上。偶有横阻于前的树枝,他也以手做刀,随手斩断了去,继续上前。遇到稍粗点的枝干拦路,则反手至背后的竹篓抽出镰刀,将枝干砍去再将镰刀放回,继续手抓树木向上踏入,一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动作之娴熟利落,显然不是一次两次攀登这山了。或者说,他早已习惯了做这些事了,哪怕此时的他不过七岁。

这山上的天气本该是阴冷冷的,可他却已满头大汗,最闹心的是,找了许久,他还是没有找到药草。

待山雾渐渐消去,温暖的光粒洒在这座山上,他抬头,感受着凝结着肌肤的阴寒渐渐散去,眉头却依旧愁着。

他坐了下来,呼吸略有起伏,将竹篓放到了面前。竹篓里只有两颗瘦小的药草,并不大的竹篓显得很空很大。

不争气的肚子偏偏在此时叫了起来,他才想起,今早还没吃早饭。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果子,瘦瘪又有点青涩的果子,这是他刚刚在一棵树上摘的,该死的,这个季节连山里也没见得有多少果子可以食用。

尽管衣袖也不是很干净,但他还是用衣袖擦了擦,继而咬了一口。

“咳咳!”一股浓郁的酸味涌入他的口腔,呛上了他的鼻子,他极其难受地咳了咳,但并不舍得将口中的果子咳出,而且立马将口闭上,待酸味渐渐淡去,他又嚼了嚼,酸味再次浓了几分,但他已能习惯这酸味了,没了先前的反应,咕咚地一口咽了下去。

又咬了两口,他的眼泪都被酸了出来。他赶紧解下腰间的水壶,开了盖,喝了两口后,酸气随着水滚喉入肚,尽量填充着空空的肚子。

有点涨了。“呃——”他打了一个嗝,看着手中的半个果子,有点犹豫。他不知该不该吃这半个果子。

他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这才不过巳时……咬了咬牙,似乎做了很大的决定,他终于还是在果子上又咬了一口,酸气似乎较之更加浓郁,因为这次他流的泪竟然比之前的那么一两滴多了许多。

果子吃完了,肚子也不再空荡了,那么接下来,竹篓也不能再那么空!

“小子,想要不挨饿吗?”声音是从竹篓里传出来的。郑光疑惑地看向竹篓里,只见里面的一颗药草发着蓝色的光,也就两三息的时间,药草突然化成了一个约摸十尺长的小人,小人背后有着蓝色羽翼。

郑光好奇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蓝翼小人道:“我是一颗仙草所化的仙灵。你我有缘,只要你能跟我走,我就可以让你飞黄腾达。”

郑光问:“去哪里?要做什么?”

蓝翼小人道:“跟着我走就对了,以我的能力,我能够让你修灵,给你你意想不到的力量!”

郑光道:“你先说清楚去哪里?还有,什么时候能回来?要不你先和我回去给我弟弟治病先?”

蓝翼小人道:“去一个很大很繁华的地方,去了那里你想什么时候回来都行,至于你弟弟,这都是小病,你就不用管了,放心跟我走就行了。”

郑光道:“那不行!我弟弟还卧病在床,我爹娘还在田地里干活,我怎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蓝翼小人道:“可你现在回去,你就找不到我了,你也就失去了飞黄腾达的机会。”

“这……”郑光有点犹豫了。因家境问题,他上不起私塾修不了灵,所以现在突然遇到这神奇的小东西,说能让他飞黄腾达,他怎能不信?可是……家里的那些事该怎么办?

蓝翼小人道:“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至于你家里的那些,都在那里好好的,跟我走,不用你担心什么。”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郑光再次摇头拒绝。

蓝翼小人道:“可你现在回去,也帮不了什么,只能增加你父母的负担。”

郑光低头沉默。

蓝翼小人继续道:“所以你现在只能跟着我走,以后你飞黄腾达了,你才能帮得到你的家人不是?”

郑光依旧低头沉默。

蓝翼小人也不再说话,只静默地看着郑光。

良久,郑光蓦然抬首,眸光凛冽,道:“不行!父母生我养我,我怎能就这样说都不说一声就一走了之?再者,如今我弟弟卧病在床,而我作为兄长,又怎能不顾其死活?你若真的能让我飞黄腾达,让我回家料理好家事又如何?”

蓝翼小人冷哼道:“命运就是由不得你选择!若是能由得你选择,你还会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现在我也不给你选择,你要么就跟我走,我可以许你强大的力量,所谓的荣华富贵不在话下!要么,你就回你那贫寒的家去!”

邓氏挥着铁锹,不厌其烦地一下又一下地理着田地。正理着,她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爹!娘!”

邓氏直起了身,却又没那么直,满头大汗,脸上沾了泥,但她的眼睛却弯弯地看着背着竹篓向她走来的小孩,道:“光儿你回来了。”

“爹,娘,都午时了,该回去吃饭了。”郑光的小脸也显得很狼狈,眼睛却也弯着同样的弧度。

郑晨仗着锄头,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笑道:“还差一点,你先回去和弟弟先吃吧。”

“我来帮你们吧。”郑光放下了竹篓,挽起了裤脚,便一脚踩入了泥泞里。

如果可以选择,郑光也想和别家儿女一样,是端端正正地坐在私塾里听着先生讲课和安安分分地修灵,而不是一大早便得不吃早饭就上山采药,回来又得踩入泥泞。泥泞谁都不想踏入,但他们一家人却必须得踏入泥泞中,在里面寻找生机。

父母不是修灵者。在这个可以修灵以获得强大的力量的世界,并不是谁都可以修灵的。父母自幼贫穷,压根就没有修炼资源以供修灵。后来有了他和郑辉两兄弟,父母更是不能修灵了,但凡有了点资源,尽管这点资源在别家子弟看来少之又少,几近于无,但却是他父母辛辛苦苦换来的,然后又全部用在他兄弟二人身上。

父亲曾说:“我自幼家境贫寒,家中子女又多,所以基本是没什么资源可以修炼的,没上过私塾,大字也不识几个。现在也只能干着最辛苦的活,忍受着时不时的病痛,到头来还得面对死亡。现在呢,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你们兄弟二人再和为父一样!我得努力让你们能够修灵,然后长生不老,好好地过日子。”

不过毕竟资源有限,所以现在他兄弟俩还是没到修肇境,尚不能纳天地之灵气入体而化为己用。就算到了修肇境,还得再花大价钱去买一部功法才能凝聚丹田!

这是一条足以榨干这个家庭全部资源的道路。

他曾对他父亲说过:“为什么我兄弟俩就得修灵!我不要这样!”他并不想看着父母一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而再也直不起腰来。他并不想榨干他父母的全部生机!

当时父亲直接甩了他一巴掌,怒道:“荒谬!大丈夫不修灵还能干嘛!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能换来点药物,你兄弟俩就得给我乖乖地服用!”

他泪流满面,大声道:“那之后呢!那你们呢!”

父亲伟岸如山的身影覆盖住了他小小的身子。他听得父亲道:

“我还没有倒下。”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但谁又知道,他这才七岁的小小的身子,得背负着什么呢?

所以上山采完药已经疲惫的他还是毅然地来帮他父母的忙了,好早点一起回家吃饭,尽管只是清茶淡饭。

“哈哈哈哈!找了这么多年,终于让我给找到了!”一道声音在三人头上响起。

郑晨三人抬头,看到了一个黑色羽衣的男人,无翼却又稳立半空中。

郑光双目中尽是光芒,心情激动莫名——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修灵者吗?好厉害啊!

而反观郑晨夫妇,则战战兢兢地看着空中的那位大人。久历世事的他们不会和郑光那般眼中只有这位修灵者的光芒,他们只知道一点——无事不登三宝殿。

然而他们有什么是能吸引这位大人来这的?

黑衣男子咻地一声飞到了郑光的面前,诡异地笑了笑,道:“真像。”

多年的生活经历让郑晨感到不安,他感受到了黑衣男子的不善来意,所以他赶紧扔了锄头,跑到郑光和黑衣男子的中间,将郑光挡在身后,对黑衣男子恭敬道:“这位大人,不知有什么是能帮到您的?”

黑衣男子狞笑道:“很简单,我只想要你背后那个小家伙的命。”

“光儿快跑!”问得此言,郑晨心中一惊,大脑在危机意识的迫使下,大喊的同时立马扑向那黑衣男子,试图给郑光争取到逃脱的时间。

什么叫蚍蜉撼树?说的便是此时的郑晨。所以他被黑衣男子很轻易地一掌击飞了。

郑光接住了郑晨,不断地哭喊着“父亲!”却还是无济于事,他父亲还是没有睁开眼来。

“啊——”郑光仰天悲号,其用力之大,使得他小脸涨红青筋暴起。

与此同时,邓氏抄起铁锹,大喊着“光儿快跑”便冲向那黑衣男子。

“呵。不自量力。”黑衣男子依旧是很随意地一掌甩出,直接甩出了一道黑色气流,抽得邓氏吐血飞出。

“娘!”郑光悲痛地喊着,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母亲如飘落的秋叶般残落。

还未待郑光有动作,黑衣男子却已逼近了他,狞笑道:“放心,我现在就让你去和他们碰面。”掌起欲落。

“住手!”当此时,一道声音破空而来,随之而来的是一柄飞剑,迅速地破风而来,直接刺向那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的手掌刚刚落在郑光的胸上,见势立马收力去抵挡那锋利的飞剑。就在这一瞬间,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御风而来。

而黑衣男子则立马后退,远离了飞剑,远离了老者,道:“哈哈哈哈哈!尊者你还是来迟了一步!刚刚虽说我为了抵御你老的飞剑而收了力,但我的黑魔气却已侵入了这个小家伙的体内,以这小家伙如今的身体,却是死定的了!哈哈哈哈……”话罢,迅速地离开了此地。

而老者却也没有再追,赶紧来到郑光身边,抓住郑光的手,脸上的皱纹愈发多了起来。

就在老者摇头叹气之时,一个小孩来了。小孩瘦瘦小小的,面色都有点蜡黄。

“爹!娘!哥!”小孩歇斯底里地大喊着,立马跑向老者,泪流满面地看着郑晨和郑光,继而对老者拳打脚踢起来,“是不是你害死了他们!你赔我爹娘!你陪我哥哥!呜呜……你赔我!”

老者赶紧抓住了小孩,使得小孩不再动弹,连忙解释道:“你住手!不是我害的他们!不是我!”

“那是谁害的他们啊!呜呜……”小孩跌坐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你先给我安静下来!”老者大声道。

迫于老者的威严,小孩立马止住了哭泣,只轻轻地抽泣着,无辜的双眸紧紧地盯着老者。

老者看了看小孩,再看了看昏死过去的郑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和你哥哥是双胞胎?”

“是啊……我叫郑辉,我哥叫郑光。”小孩怯懦地回答着。

得到肯定,老者顿时眉飞眼笑:“哈哈哈哈哈!太好了!这件事竟然连我都不知道!看来左派也没人知道,所以刚刚左派那家伙也只是伤了一个便跑了……哈哈哈哈天不亡我右派啊!”继而对一头雾水的郑辉说:“你想不想救你的兄长?”

郑辉开心道:“你能够救他是吗?”

老者道:“能!只不过……你得承受莫大的痛苦!”

郑辉不假思索道:“不管怎样!只要能救我的哥哥!不管做什么我都会做的!”

“好!事不宜迟!我现在就救你哥哥!”说着,左手郑光右手郑辉地抱起,带到了一处空旷之地,所以并没有什么遮阳之物,正午的大太阳即使是在这个季节也还是炽烈。

将郑光郑辉放下,老者的手中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卷轴,刚想给郑辉,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识字吗?”

“不识。”郑辉摇头。

老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对郑辉说:“要不这样吧,反正你也不认得这上面的字,所以我也无能为力了,干脆你跟我走吧,以后你都不用吃苦了,要什么就有什么!”

郑辉眨着他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问:“那我也可以去上私塾了吗?我也可以吃冰糖葫芦了吗?”

老者回道:“可以可以。无论什么,都可以。”

“那挺好的哎。”郑辉心中大动,但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兄长,道:“那我哥哥怎么办啊……”

老者无奈摊手:“我也没办法啊,谁叫你不识字呢?现在就算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你也来不及了,你哥哥现在命在旦夕。”

郑辉道:“不不不,你一定会有办法的!无论如何你都要救我哥哥啊!”

老者陡然沉下脸来,道:“你确定吗?”

“嗯!”郑辉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老者道,“因你兄弟二人是双胞胎,所以你们的身体结构几乎一致,也就是说,你们两个的灵魂和身体可以共用。”

郑辉疑惑道:“什么叫可以共用啊?”

老者阴沉沉地笑了笑,道:“也就是说,你哥哥会借用你的身体活下去。”

“啊?”郑辉一惊,“那……那这样我是不是会死啊?”

“会的。”老者诡异地笑了笑。

郑辉道:“我不要死啊……能不能我不用死我兄长也活着啊……”

“能啊。”老者依旧笑得诡异。

郑辉急忙道:“那该怎么办?”

老者道:“你哥哥现在是被黑魔气侵入体内,所以要想救你哥哥,必须要祛除那些黑魔气。黑魔气至阴至毒,所以得有一种至阳至烈的灵力来与之对抗!现在我将纳天地之火灵气,以你身体为炉,来熔炼你哥哥体内的黑魔气。或是撑得过去,以后你哥哥掌控黑魔气,你修炼火灵气,共生共存!当然,这也得你能撑得过去,这个过程十分痛苦,犹如在烈火中煅烧。”

郑辉迟疑道:“被……被火烧吗?”

老者颔首:“嗯。”

郑辉道:“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啊……我不想被火烧……很痛的……”

老者道:“没了。所以这会你完全可以不被火烧,只要你肯跟我走,要什么就有什么。”

郑辉眸中有泪:“可我哥哥他……”

老者冷漠道:“他没救了。”

郑辉道:“不不不!他有救的!你会有办法救他的!”

老者道:“有啊。就是你得被火烧啊。”

郑辉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紧握着拳头,身体微微颤抖。

“用火烧我吧。”

“嗯?”

“我说,”郑辉咬了咬了呀,抬起头,一字一顿道:“救我哥哥!”

“行。”老者手中拿着一颗丹药,道:“你现在服下这颗丹药,然后躺在你哥哥的旁边,我来施法。”

“好。”郑辉顺从地接过丹药服下,继而躺在了郑光的旁边,闭上了双眼。

郑辉看不到老者做了些什么,他只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烫,好似置身火炉之中。

“啊——”郑辉终于忍受不住越来越高的温度的灼烧,痛喊出声,睁开了眼睛,想要动弹一下身子来缓解一下那剧烈的灼烧感,却发现自己压根就动弹不了,整个身体都好似被地下什么东西给吸引住一样,一点都动不了!现在的他,除了大喊也只能大喊了!

“疼吧?那就放弃了吧,跟着我走,不会再有什么痛苦了。”老者悠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啊——”郑辉痛得青筋暴起,汗水直冒,却又很快蒸发掉,那些火焰好似在一点一点地燃烧着他的生机,但他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忍受着,“放——啊啊——”

“放弃吧。这些火焰就不会再存在了。放弃吧……”老者的声音依旧悠悠。

“啊——不——啊啊啊——”郑辉鬼哭狼嚎,“我放啊啊啊不——我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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