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的一声,一颗石子划破夜空,射向飞奔在最前方的黑衣人。那人的轻功极高,即便怀里抱着一个人,却依旧健步如飞,身后之人,短时间内竟追赶不上。
那黑衣人听声辩位,身子一侧,便躲开了身后射过来的石子。但那一瞬间的躲闪,却拉近了与身后之人的距离。
几乎是同一时间,树叶、飞花、石子、暗器,只要是触手可及的东西,皆被当成了暗器,射向黑衣人。一番躲闪周旋之后,四人的距离逐渐拉近,一盏茶的功夫过后,那黑衣人已经被三人包围。
“诸位一路紧逼,是什么意思?”那黑衣人见所有的方向都被堵死,只得停了下来,面色不善的开口,抓着梦回雪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
“放了她。”那身着紫的男子开口,月色下的那张脸俊美而冰冷,连出口的话,都含着一股冷意。他浑身散发着尊贵的王者之气,似乎只要往哪儿一站,便能让人俯首称臣。
此人,正是楚越国太子。楚天羿!
“放了她?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么美的人儿,我怎舍得放手?”那黑衣人长得虽然俊秀,但那双眼睛,却充满了淫邪之色。令人心生反感。
“不放,那就死。”楚天羿上前一步,冰冷的眸中透出嗜血的杀意。
“这我就不明白了。在雨蝶楼,明明是你自己不要她的。如今这是怎么了?竟为了救她而追了我一路。”那黑衣人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他能在江湖行走这么多年都安然无恙,自然是有几分眼力与能力的。
眼前这三个男人,一个比一个难惹。但是,美人在怀,就此让他放弃,却是万万不能的。
“放还是不放?”楚天羿不答反问,身上散发出冰冷嗜血的杀意。
“你们呢?他是为美人而来,难道你们也是为了她?一个女人,可没法分成三份!”那黑衣人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双眼扫过另外两人,沉声道。
怀中人太美,他终是舍不得放弃。若能挑拨他们三人,或许,他不仅能安全离开,还能抱得美人归!
“你不必白费心思,我们对这女人没兴趣。”独孤夜一声冷哼。他此来是为了火灵珠,而眼前之人就是楚天羿。既然如此,那么卖他一个人情对他有益无害。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云陌,竟然也来了!
独孤夜的眼看向云陌,却见云陌双眼紧盯着楚天羿,眼中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东西。震惊、喜悦、痛苦、恨……太多,太复杂的情绪在她眼中交织,让他看不懂。
他认识的云陌,一直都是从容冷漠的。无论何时何地,她都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而如今,她不但脸色大变,就连她的气息,都乱了。
楚天羿,他们认识吗?他和云陌是什么关系?
心,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攥着,让他透不过气来。
“那就是没得商量了?”那黑衣人眼中闪过一道莫名之色,看了眼独孤夜和楚天羿后,沉声喝道:“那就还给你。”
与此同时,黑衣人扬手一洒,白色的粉末被挥洒出,瞬间迷了人眼。那黑衣人趁着这个机会,一把抓住被他点了穴道的梦回雪,一边朝着云陌的方向冲了过去。
那两个男人,他很忌惮。但是眼前这个红衣男子,虽然让他惊艳,但是他气息不稳,想必是方才一路追来耗费了太多内力。如此看来,这个男人,就是他逃离的关键!
可是,他失算了!
眼看着那黑衣人朝她冲了过来,云陌眼中闪过一抹冷色。运气于掌,与那黑衣人对了一掌。下一刻,那黑衣人口吐鲜血,倒在地上。那双眼圆瞪着。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在他眼中最弱的男人,竟会有如此内力,仅一招,就让他无还手之力。
但是,他却没有机会去明白了。因为下一刻,他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极细的伤痕,鲜红色的血,自伤口滑落,一滴滴,滴落在青石板上,弥漫出一片血色。
清冷的月光下,那鲜艳的红,本是极为夺目的,但此刻,却没有任何人多看上一眼。
独孤夜与楚天羿本就料到那黑衣人不会那么容易妥协,自然都是做了准备的。只是云陌出手太快、太狠,他们倒无用武之地了。
独孤夜深深的凝视着云陌。云陌方才的反应,太不对劲了。
楚天羿上前一步,解开梦回雪的穴道。几乎是同时,梦回雪立刻扑进楚天羿怀中,双臂紧紧的抱着楚天羿的腰,埋在楚天羿怀中的脸上满是激动与喜悦。
他救了她!他没有不管她,反而救了她。那么,是不是代表,他的心里,是有她的。是不是代表,她还是有机会的!
楚天羿面无表情的将坏中的佳人推开,他的眼中依旧一片冰冷,没有半点波动。
梦回雪心中一紧,却看不透楚天羿的心思,只能默默的跟在楚天羿身边,眼中闪过一抹黯然。
“我们又见面了。”楚天羿在云陌的注视中一步步走来,冷峻的脸上几不可见的柔和了一些,嘴角甚至微微扬起。
“你认识我?”云陌心中一震,她拼命压抑着心中的叫嚣与脑中翻腾的思绪,颤声问道。
楚天羿眼中扬起一丝讶异,似对于云陌的反应有些意外。而一旁的独孤夜,在云陌开口的时候,便已经变了脸色。
云陌,她永远不会知道,此刻她的眼神、甚至她的声音,都在颤抖。那样脆弱的云陌,是他从未见过的。
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与紧张在心头酝酿,他的双眼紧盯着云陌,袖中的双拳紧紧的握着。而此刻,紧张的人,除了他,还有梦回雪。
“天绝教教主云陌,喜穿红袍,风华绝代。”楚天羿若有所思的看着云陌,缓缓开口。
“你刚才说。又。”云陌紧盯着楚天羿,近乎咄咄逼人的开口。
“大约两个月前,你遭遇截杀。”楚天羿道。
“是你救了我……”云陌眼中的光芒逐渐熄灭,低垂的眼睑,遮挡了她所有的心思,让人看不懂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我们在其他地方还见过吗?”能明显感觉到自她身上散发的落寞,楚天羿情不自禁的出声问道。
“没、没有。”云陌深深的看了楚天羿一眼,转身离开。
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为她披上了一层银纱。她,就这样,撇下所有人,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夜幕低垂,点点星光点缀着夜空,高悬的月儿散发着清冷幽深的光辉,为万物披上一层银白。
屋顶,云陌独自坐着。夜风吹起她的衣角,衣袂翻飞,猎猎作响。乌黑柔亮的发丝在空中轻舞飞扬。
她以为这是一个崭新的人生。她刻意的遗忘一些事、一些人。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心如止水,平静无波。但是直到方才,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她面前。所有的记忆在一瞬间被唤醒,那些温暖却充满谎言与背叛的画面,似在嘲笑她的无知与愚昧。
忘不了,她忘不了啊!无论经过多少年,无论怎样的刻意忽略,但是,那曾经深植心中,早已融入骨血的痛。在这一刻,冰冷而深切的提醒着她。
她曾经以为自己很坚强,即便被那样的背叛与欺骗,即便经历了人世间所有的黑暗与苦痛,她从未落下一滴泪。这是她的骄傲,她不允许任何人践踏。
而,这一刻,她悲哀的发现。不是她不想落泪,而是经过了这么多的磨难,她早已忘记了如何落泪。
她,竟然连作为一个人最本能的东西,都遗忘了。
“哈哈哈哈……”云陌大声笑着,近乎歇斯底里的笑着。悲凉凄怆的笑声响彻夜空。
原来,她已经麻木到这个程度了吗?原来,她的人生,又回到了原点吗?
在没有遇到那个男人以前,她就是生活在地狱中的魔鬼,是别人最恐惧也是最痛恨的魔鬼。她不知道什么是痛,不知道什么是悲,不知道什么是喜。
她的记忆中,只有杀戮,只有血腥。
她的世界,只有两种颜色:黑、红。
黑的孤寂,红的艳丽。
而就在她以为,她的人生永远只有这两种颜色的时候。他,出现了。
他温柔的笑容,似灿烂的阳光,照亮了她黑暗的人生,温暖了她冰冷的血液。那一刻,她知道,她活过来了。也是那一刻,她同时知道,这个男人,是她的劫。
但是,她不后悔。即便前面是万丈深渊,她亦无惧。因为,她早已身处地狱。
她隐瞒了所有,待在他的身边,贪恋着他给予的温暖。他,让她的世界,出现了不一样的颜色。就连原本的黑与红,都变得鲜亮、柔和起来,不再死气沉沉,反而充满了生气。
可是,他的欺骗却将她再次打入地狱。而这一次,她知道,她只能永远身陷地狱,再也爬不起来了。
疯狂的笑,在缭绕在耳边。独孤夜站在屋顶的另一边,静静的看着那一袭红衣。她依旧是风华绝代、夺人呼吸的。只是,他却清楚的感觉到,她浑身被一种黑暗孤寂的气息包围。这一刻的她,就像在地狱中挣扎,在烈火中煎熬。她极力想要挣脱,却越陷越深。
这一刻,分不清是什么在作祟,他大步上前,一把握住她冰冷的手。
“别笑了!”他的手,紧握着她的,将她拉起。他的话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痛。
笑声戛然而止,云陌浑身一震,视线从那双紧握着她的手缓缓上移。入目,是独孤夜紧绷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情绪从愤怒到担忧再到最后的无奈。
“怎么,笑,不好么?”云陌双眼空洞的看着独孤夜,她从不会将自己的脆弱暴露在人前。这么多年来,包括钰轩兄妹和天阅长老,都以为她从不会脆弱,殊不知,她的脆弱,早在很久以前,就是不被允许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