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双笔沉声提醒道:“小心有诈!”诈字没出口,却见魏琅崖的左袖中寒星闪过,两记七星镖直攻陈紫俊肋下,陈紫俊手快,铛铛两声响,长剑击中了两镖,就在台下看客松口气的这一当,两枚七星镖被长剑击中,却出人意料的爆了开来,一白一黑两团烟雾腾了起来,这必定是剧毒,陈紫俊只得撤身远退,但是此时已到了台边,毒气在台中央一侧,退只能是向台下退了。魏琅崖挥舞狼牙锥攻了上来,陈紫俊扔了长剑,双手化掌,用尽十成内力,猛力一击,劲风吹动毒烟硬生生向正对自己扑来的魏琅崖面上散去。魏琅崖大惊,忙顿身闪避,仓皇中扑向台边跌了下来。
薄记宣布陈紫俊再次获胜。台下欢呼雷动,大家好象都盼着陈紫俊胜出,许是对魏琅崖暗箭伤人的不耻吧。陈紫俊此时也已控制不住大口喘气,频频对方千邈打眼色,刚才的搏击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和内力,牛儿必须上场了。跌下台来的魏琅崖并没有回头去看台上的陈紫俊,他的目光停在台下最前排的方千邈和铁双笔身上,如果不是刚才有人暗算自己下盘,自己是决不可能扑下台来的,而暗算的人就是这两人之一。
方千邈没有看魏琅崖,此时的他正忙着催促牛儿上场。牛儿一则还沉浸在方才擂台的惊险拼杀中,二则到底觉得陈紫俊现在这个样子,自己上场去怕是会被人家看不起。方千邈斥到:“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罗嗦什么磊落光明的。你想陈紫俊死吗?要是再上去个和魏琅崖一样的阴险小人,陈紫俊怕是命都没了。你还不快上去。”牛儿见方千邈突然变了个人,心里没了主张,也不管明白过来没有,先窜上台去占个位置。
所有人的目光又投向了台上,魏琅崖一瘸一拐,孤寂地走出了人群,方才的暗器伤了他的双腿,一条腿中了毒,已经有些麻木,他必须快些找地方解毒。
败者从来不会被人注目,强食弱肉的江湖,败者得到的永远只有伤痛残疾,冷漠白眼和无情遗忘。方千邈看着消失在人群后的背影,目中闪过几丝疑惑,自己淬然出手,身边最靠近自己的人除了铁双笔略有知觉,其他众人和台上的陈紫俊没有任何人发现,这个魏琅崖的目光中却明明感觉得到他知道暗器的出处,而且自己出手的暗器有毒,这人中毒后仍淡然表情,这不该是一名普通的琴师...方千邈心中莫名的掠过一丝不安。
牛儿伸出了手,不是出手,是递过水袋给陈紫俊,陈紫俊接过,大口喝光,把水袋扔给了台下的方千邈,冲牛儿道:“来吧,出全力哦,我可不会留手的。”
牛儿毕竟还是担心着陈紫俊的体力,前三十回合,平手对过。牛儿拳脚招式普通却天生神力,风格刚猛但身法却很灵活,实力大出陈紫俊和方千邈的先前的猜测。这楞小子平时愣头愣脑,不灵光,对武功一路却是独有悟力。加上他担心陈紫俊体力不支,总是攻两招退一招。陈紫俊使的是以逸待劳的战术,大部分时间守备,发现破绽,立即快攻。牛儿歪打正着,两攻一退,没有连续的攻势,也就没有连续的破绽,保持了平手。铁双笔暗暗点头“看不出牛少侠刚猛憨厚却很有头脑。”方千邈暗想牛儿怕是瞎猫碰到死老鼠。
来来去去竟然走过了一百招,陈紫俊低吼一声猛刺一剑,牛儿跺脚大喝,双掌一合,硬生生夹住来势,双脚跺处,青石条上竟现出小坑。陈紫俊眼中佩服之意顿生,使力向后一拔长剑,牛儿手一松,陈紫俊向后踉跄几步,控制不住身形退势,跌下台来。
牛儿心中大急,趋身来拉,也是来不及了,方千邈上前一把扶住,冲台上做了个加油的口型,牛儿方反应过来,陈紫俊是故意跌下去。人群又是一阵躁动,伯乐台上观看的世家公子都忍不住站了起来,经过上一场的凶险,陈紫俊体力不支,大家都看在眼里,但是这么跌下台来实在意外。
铁芯蕊心里担心,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男女之嫌,满脸忧虑地拉住陈紫俊看上看下问哪里受伤了。陈紫俊绯红了脸,忙摇手没事。
“陈少侠,方才比武耗力太多,请和少侠的诸位朋友到伯乐台上休息,又不耽误看比武,还能为朋友加油助威,如何?”永宁国公的三妹妹赵阔嵌又及时出现在陈紫俊面前,而且说出来的理由让陈紫俊没有借口,自己需要休息,还要为牛儿加油,朋友还在身边,这几个理由,赵阔嵌都先帮他想好了。
“你是什么人啊?俊哥为什么要跟你去啊?”一说话就脸红的铁芯蕊凭着少女的直觉,一眼就看出赵阔嵌女扮男妆,女人天生会吃醋,不仅陈少侠的称呼马上变成了俊哥,人也挡在了身前,仿佛让赵阔嵌多看几眼陈紫俊都不能容忍。
赵阔嵌自小跟着哥哥四处见识,心里已明白了几分:“姑娘可能误会了,在下和陈少侠只是普通朋友,只是见陈少侠方才耗力太多,家兄才吩咐在下请陈少侠和诸位朋友上去休息一下。姑娘是陈少侠的好朋友,当然也希望他能好好休息一下。”一席话不着痕迹,却把铁芯蕊心里的意思都说明白了。赵阔嵌和陈紫俊首先只是普通朋友,其次自己只是奉兄长的意思来请陈紫俊,自己可没有那个意思,再者请的也是陈紫俊和诸位朋友,所以铁芯蕊也是受邀的,最后铁芯蕊自命是陈紫俊关系不一般的好朋友,又怎么能为了自己的一点小嫉妒不让朋友休息呢。陈紫俊找不出理由拒绝,铁芯蕊这个挡箭牌又失力,方千邈看他一直对几大世家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心里大概明白他此时不说话也不同意的意思,急中生智冲台上喊“小心”几个人的注意力暂时又被吸引到了台上,但是台上也实在没有需要小心的,因为挑战者已经被牛儿扔下台了。赵阔嵌征询的目光又转了回来。
陈紫俊拱手施礼说:“三公子几次三番屈尊降驾相邀,紫俊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心里感激三公子和国公的抬爱,但是在下只是主家的仆役,尊卑有别,没有主家亲允,请恕在下不敢妄攀世家,私自结交,请三公子体谅。他日得到主家允许,一定登门拜访谢罪。”
赵阔嵌看他说得情肯意切,言语之中又很尊重自己赵家,且三番四次说自己是主家的下人,倒象实情,如陈紫俊这般的人才,他的主家也一定不是等闲之辈,若是江湖门派到无所谓,如果也是京中官宦世家,反而落下挖他人墙角之嫌,权益之下,不便勉强,还是先敷衍过去,上去听哥哥示下。当下礼貌回道:“难得陈少侠独自一人出门在外,还谨守本份家规,是我等唐突了。少侠的主家一定不是普通人家。希望他日有机会能引见一叙。”双方客客气气,好说好散。这一切楼上的世家公子们都看在眼里,慕容家和史家面上都有庆幸看热闹的神情。永宁国公赵阔岚脸上凝重。
牛儿在台上连连续续摔下了七八名挑战者,他越战越勇,好象永远有用不完的力气,头上虽然汗水涔涔,却只略喘粗气,牛儿走的刚猛风格,最耗体力,必须先声夺人,势旺定胜负。
锣响,今天的比武结束,明日还是牛儿接着接受挑战。牛儿满脸喜色跳下台来,对旁边恭喜的人只会憨笑,不若上午陈紫俊那么应对自如。
虽然陈紫俊输给了牛儿,铁双笔还是欢喜无比,比武在他眼中也不过如此,小清的比武放到江湖中去,也只是沧海一粟,况且他多少也看得出陈紫俊故意输给牛儿。知道急流永退,他更看好陈紫俊这少年人。比武一结束,又力邀众人同回芙蓉楼喝酒庆贺牛儿得胜。牛儿呐呐地想说什么,方千邈知道他是想快些回去给老爹和兰儿报喜,便说了实情,让他先回去。陈紫俊心不在焉象有心事,方千邈想他也不反对,且倾慕铁双笔江湖名气,就一口应了下来。
今夜的星空特别明亮,宛如夏日夜晚一般。铁双笔正盘算着怎么让女儿和陈紫俊多接触接触,已走到芙蓉楼门外的陈紫俊一番话却让他的如意算盘落了空。陈紫俊打算次日一早就离开小清赴京,就连谁能得到后日比武的魁首都吸引不了他。
“原本按行程我是应该在半个多月前就到京城去找我家公子,可是头一次出门,一路贪玩耽误了时日,现在还在小清逗留。出门的时候夫人特别嘱咐不要惹事。公子也带信要我一路见到江湖门派,官宦世家不管是谁都一力回避,不要有什么瓜葛。我怕我继续呆在小清,那些什么世家都要被我得罪。所以打算明天一早就离开小清,在此先和铁前辈,铁姑娘辞行。他日若有缘自会相见。”铁双笔还未挽留,铁芯蕊已道:“俊哥要进京去,我们正好同路。”小丫头的反应比老爹快。
陈紫俊被铁芯蕊俊哥俊哥叫得不好意思,又红了脸。当下约好次日一早北城门见。
正要再次作别...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了四人身前。车前车后簇拥着七八骑,锦衣车夫停好马车,跳下来拉开车门,恭立一旁,马上的七八人也下马伺立,车内下来的正是慕容清月。径直向陈紫俊过来笑道:“陈少侠可真难找啊!不在顺来客栈,在这里。窈窕淑女,君子好求。陈少侠也是风雅之人。”边说边看着铁芯蕊笑,铁双笔江湖中人原本豪爽,并不十分介意,况自己原本是有那意思。陈紫俊见他说得不伦不类,有损铁芯蕊清誉,忙说:“慕容公子此言差矣。在下与铁前辈萍水相逢,很是投缘,所以一起小酌几杯。”
慕容公子仍然笑着:“家兄也略备薄酒,请小英雄过往一叙,不知可肯给分薄面。”
“谢慕容公子美意,只是在下明日一早就要离开小清,赶路进京见我家公子。怕耽误了行程,我家公子不悦,怪罪在下。请慕容公子谅解。”
慕容清月哈哈笑道:“入京啊!比武结束大家都要回京的。也耽误不了两日。陈少侠告诉我你家公子是京里哪户哪位,我立即命人飞鸽传书通知他陈少侠晚几日到京见他就是了。想来京里有名头的大家还是要给慕容家这点薄面。”
陈紫俊几人听慕容清月如此强人所难,说话霸道,不可一世,骄横任性,都皱起了眉头。
慕容清月独自笑了几声,看陈紫俊皱眉不语,脸上大是不悦。周围随从早看出来了,就有人喝到:“陈少侠的面子可真大啊,我们二公子都请不动!你别不知道好歹!”
慕容清月假意斥责了那喝骂之人两句,等陈紫俊回话,却不料陈紫俊竟真不给他面子,脸上的怒容再也掩不住,冷哼:“陈少侠的大驾还真难请,不知道主家是哪家贵人。陈少侠一直捂着掖着不肯说出来,不会是什么獐头鼠目,偷鸡摸狗,男盗女娼,见不得天日的下作之辈吧。”慕容清月一句话把陈紫俊主家男男女女上上下下都骂完了,陈紫俊从小身受主家大恩,哪里还忍得住,长剑淬发,直刺慕容清月,随从众人都不防,来不及阻止。慕容清月急忙闪避,他本骄傲,哪里想到陈紫俊竟然敢对自己出手,不过慕容清月也不是泛泛之辈,急忙闪身躲避,只觉脸上一痛,脸上竟然被划了一条细痕,破了脸盘。
随从有人下令马上把慕容清月送回凤来兮,脸上的伤痕要尽快处理,毕竟那是面子问题,而且要尽快清洗伤口以防有毒。这可是保平侯最宠爱的儿子。
当七八个人诧诧呼呼的扶着慕容清月抢进凤来兮的时候,慕容清风着实吓了一跳,待知道只是脸上一道剑痕,才放下心来。慕容清月傲气十足,却并不是一无是处。慕容清风很清楚弟弟的武功,但是那个才不过十五六岁陈紫俊的武功难道真的比慕容清月还要厉害。
“那少年虽然武功不错,但是要说比二公子还厉害倒未必,只是当时谁都没有想到他敢大胆向二公子出手,事发突然,才着了他的道。”一名随从禀道。
慕容清月冷哼道:“司徒空,去把那兔崽子给我抓来,我要亲手宰了他。”
被叫做司徒空的中年男子嘴上应着却不动,眼望着慕容清风。果然慕容清风立即阻止道:“不,现在小清这里到处是江湖高手,京城和武林世家来了不少,这事不要闹大,吩咐下去,今天的情况不许向外人提起,就说二公子的脸是自己不小心碰的。姓陈的这小子,司徒空,找些人安排一下,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掉,处理干净。不要惊动史赵两家。”看慕容清风处理吩咐,冷静应对,从容处置,年纪虽轻,却干脆利落。司徒空正要离开,慕容清风又补充道:“另外注意打听哪里有擅治疤痕的大夫,毕竟是脸上的问题。”边说边忧虑地看着兄弟的脸。亲兄弟受辱,世家的骄傲超越了平日的谨慎,幕容清风杀心顿起。
慕容清月还恨恨地说:“死了也要给那兔崽子脸上划二十刀。”
司徒空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又回来附在慕容清风耳边咕唧了一阵。慕容清风沉吟片刻,吩咐说,“叫他进来。”
司徒空带进来一名四十上下的男子,却正是魏琅崖,只是此时抱的是一张黑布细心包裹的琴,却不是狼牙锥。慕容清风冷淡地问:“你说你能让二公子脸上的伤痕完好如初,一点痕迹没有?”
“是,在下略通芪黄,祖上密传一种去疤痕的药,新伤口只要几天就能完全无痕。”
“你怎么知道二公子的伤痕?”
“在下白天遭人暗算才败给陈紫俊,暗算我的很可能就是陈紫俊身边那个年轻人。我心下不服气,想看看他们究竟什么来路,所以就在他们附近观察,刚好看到...“魏琅崖很识趣的不再说下去。
“那药呢?”
魏琅崖取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立刻有香气飘出。慕容清风接过,却不动,只静静地看着魏琅崖,想是心中担心有毒。魏琅崖突然出手一把拔出司徒空的配刀,司徒空以为他意图要对自家小主人不轨,忙大声喝止,却见魏琅崖一刀割开自己左手背上一条血痕,立即涂抹上瓷瓶中的药膏,原来是要向慕容清风证明药中无毒。慕容清风脸上神色不变,只吩咐身边人拿过去替二公子涂上,心中暗想这魏琅崖白天所看通于用毒,武功倒还平常,却也可用。如今看他转眼间夺了司徒空的配刀,心中有几分相信他白日里的确是遭人暗算,武功还没显出来就被陈紫俊逼下了台。
慕容清风淡淡地说:“只要二公子的伤痕真能完好如初,你就在慕容门下做事好了,蝴蝶会是你的。”魏琅崖大喜,立即叩头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