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并不宁静。灯光、火光、星光映成一片。
白南山扬眉:“角斗场第三波进攻差不多了吧?”
邵临安问:“白大侠为何如此肯定?”
“第一波进攻在正午,这是找死,第二波在黄昏,这是试探。如果真的要一举攻下化合庄的话,最佳时间便是午夜。午夜人昏昏欲睡,而且黑暗之中无法判断他们是否来了。”白南山朗声道。
仿佛死亡交响乐一般,又一声尖啸,宣告着第三波正面进攻的开始。
原本空荡的树林、院子、曲亭、花园、菜地,突然增加了百余名角斗场的剑手、刀客。与此同时,虎组队、熊组队、凤组队、狼组队、鹰组队、龙组队高手有的冲出,有的隐藏在密林、百花、草堆中,施暗器杀敌。
惨嚎声、哀鸣声、喊杀声与兵器交割声不绝于耳。
五魔中一魔轻轻摇头:“角斗场派出的人越来越强了,不知我们挺不挺得过?”
另一魔接道:“即使化合庄挺得过,不知我们帮主大哥能否挺过。”
练武场二当家的看着外面激烈的交战,说:“这一波比前两波,厉害得多。”
“事不过三。第一波乃是测探我们的兵力,第二波乃是测探我们底牌的力量,前两波纯粹是送死,这第三波,可就玩真的了。”话是白南山的话。
邵临安说:“这次,恐怕角斗场的人也得亮底牌。”
“亮底牌?这也用得着角斗场亮底牌?恐怕只是让角斗场某个大王亮底牌罢了,绝不可能让角斗场亮底牌。”
“是。”练武场二当家的只说了一个字,干脆、利落,却饱含深思。
邵临安倒是镇定地说:“第一波没有特色,第二波来了个纸房道长,这第三波,会来什么妖魔鬼怪呢?”
白南山道:“无论来什么妖魔鬼怪,都旨在拖住我和大殿里的人,其他部门恐怕已被‘百毒大王’给清理干净了。”
“那倒未必,涵名道长、七杀,若在府中,管他什么角斗场强者,都要遭殃。我听说建立化合庄时,七杀已经是七大蓝精强者,失踪前江湖上还传言,七杀七掌,全力施出‘杀破尊掌’,足以抗衡初级武侠高手。这又过了多少年,只怕七杀也成了精。”邵临安道。
白南山笑了:“成精是好,可别成了妖精,要人人都像妖精一般地抬扛,两个皇帝早就死了。”
“喝喝喝喝!”
这时百余名角斗场剑手、刀客死绝。又走来十几个人,在灯火下十分耀目。
耀目,因为他们身着黄袍。
这群人很奇怪。
清一色的束发盘髻,清一色的白袜,清一色的青布鞋,肩插拂尘。是一群道士。
领头的道士如火,火一样的皮肤,火一般的道袍,火一般的眼神,火一般的步伐。背着纸房子,给人这样一种感觉:只要他迈步再大些,擦出的火花便能让他熊熊燃烧!
不用说,领头道士是道士们的头儿,正是纸房道长。
道士背纸房子,这只是奇怪之一,更奇怪的,向这群人一眼望去,全是道士,但当以为他们全是道士时,一个光头、身着火红袈裟的和尚便映入眼帘。
道士最后跟着一个和尚?真是怪事。道僧不是一条路,缘何今日道僧同行一条路,前往同一个地方?
这正是人们想不通的地方。道士就道士吧,道士后面跟着高僧,太不协调了。
和尚丝毫没有注意别人的怪异目光,他低着头,眼观前面一个道士的行走,踏步而行。
纸房道长一出现,吸引了几乎是所以的目光,无人不在他在第二波进攻时惊叹他的盖世神功,又在惊怖于他的邪毒法术。此时他踏出的每一步都充满了杀意,他脸上挂满了邪毒的笑意。
后面的道士,以及最后的和尚,也不发腔,只默默的跟随纸房道长,服从道长的任何指令。但他们嘴角也在泛起阵阵阴凉的笑容。
远隔十丈,纸房道长突然停下,后面的道士们也像木偶一般地停步。道士们本来相聚不到一寸,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自己也跟着停下而不撞到前面的人,确实有一定的功力。
滑稽的事发生了。最后的和尚一直眼观前面一个道士的踏步情况,眼见前面的道士停步,自己却收不住向前的惯性,“乓”地一声便撞到了前面的道士。
这不撞还好,一撞前面的道士身体向前倾,原本道士间隔就不到一寸,被撞到的道士立刻就撞到了前面的道士,这一撞,道士们就像书架倒下一般排排相撞,最后到了纸房道长那儿,才稳下来。
纸房道长脸憋得通红,猛地回头要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先撞过来的。但刚一回头,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没说话,又回过头去。
大厅里的人当下忍俊不禁。珍娘掩唇笑道:“好个一撞!撞倒二十道士。”
金华接道:“真行光顶!顶翻一群蠢牛。”这光顶,自是光光的头顶,说的是最后那位和尚。
白南山即刻道:“合掌联。”合掌,含义是一副对联上下联说的是同一意思。
(小卫龙哥:“而且上下联重复出现了‘一’字。”)
邵临安笑得前仰后乐,道:“这群.......蠢牛,真行!”
和尚面对讥笑,毫无感觉,仍是低下头,默默看着前面一个道士的脚底。
一魔道:“这光顶倒好生沉着,这么人都笑他,他居然还没听见一样,若无其事。”
另一魔扬袖,露出胳膊上紫龙纹身,粗犷的面颊上露出一丝深沉:“或者说,他根本听不见。”
听不见的人是什么人,前魔自然知道。可是角斗场第三波,也就是角斗场志在必得的最后最强的一波进攻,却只派出这么一些小喽罗、小虾米呢?还会上演这么一出“滑稽”的表演呢?
其中的奥秘,连练武场二当家的也想不通。但是练武场二当家的隐隐有些不安的感觉,他看纸房道长,总觉得他笑容里面有种特殊的元素,而正是这种特殊的元素,使得他感觉里面远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而存在更深的阴谋。
这时练武场二当家的突然嗅到某种味道——焦辣的异味。
纸房道长此时笑意更胜,挥起手中的桃木剑,后面的道士立刻散开,围成蜂窝状,正向白南山所在的大厅。
白南山突然笑道:“敢情纸房道长登坛请神弄得仙药,还是治不好拳伤,不好伤疤不好痛,痛不欲生,晚上到庭前掘个坟墓把自己埋进去,还请些道士做法事、和尚超渡,顺便自己背个纸房子烧了,免得在冥界成为无房无车无老婆的三无产品吧?”
脸上抹过一丝怨毒之色,纸房道长竟是不理白南山的讽刺。
纸房道长卸下背着的纸房子,在纸房子上摆上法鼓和香炉。身边几位道士也从身上道袍中掏出铃铛、铙、钹、铛、镲等等做法乐器。后又接二连三地摆上各种贡品。
纸房道长的坛,原来就是他的纸房子。
片刻后,众道士摇晃着自己的乐器,半唱半和地奏起乐来。顿时道士们清脆的声音便充满了大厅。
如果说其他道士在唱歌、伴奏,那么纸房道长便在跳舞了。他手中挥舞着桃木剑,目光已然没了笑意,变得十分庄重、肃穆,汗水也涔涔而落。
整个队伍中最不着腔调的便是低头,像是沉思般的和尚。和尚不懂道教文化,道士们又唱又跳,他不做声,低头望鞋。
白南山凝神,却有些困意地说:“这群道士累不累呀?这是要请神吗?”
邵临安咬牙切齿,双拳紧握,闭眼道:“请神也不会帮他们,神仙怎么会帮作恶多端的角斗场呢?”
一魔却道:“这也不一定。”
“为什么?”邵临安不解地问。
“神仙中还有恶神、凶神。”魔头接道。
“哎!”邵临安长叹一声。
“喝”!突然纸房道长向前走了一步。说来也怪事,纸房道长往前走一步,纸房子坛便向前挪一步距离,后面道士也踏相同的距离;纸房道长走两步,纸房子也挪两步距离,道士们也踏两步。
就这样一走一挪一踏,整个队伍已经缓缓向前移动。不久就进入了大厅。
当最后的和尚也进了大厅,纸房道长才停了下来,队伍随之停止,乐声、喝声亦休止。
白南山脸色很不好看,道:“没有主人的邀请,远客怎能至厅说话?”
纸房道长冷笑道:“既来之,则客之。白庄主当以客待之。”
大厅的角落里,金华正伸着脑袋看和尚。金华尚小,不懂事,他踏前一步,悄悄地对和尚说:“大师为何而来?”
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金华再趋近一步,问:“敢问大师佛号?”
和尚低首:“阿弥陀佛。”
金华笑了,凑到和尚身边,道:“大师果真是聋子?”
和尚展眉,缓缓抬首,望着金华,金华只觉这人的双眸像火一般的明亮,不禁呆了一呆。那和尚忽的说了句话:
“你去死好了。”
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说完金华便感觉头部像火燎一样炙痛,这种感觉从头部向下蔓延,就像蜡烛的烛火往下延伸一般,片刻间全身已经是火烧一样了,外体却不曾显露出来。更加怪异的是他的衣服居然没有烧起来。
待旁边的珍娘发现不对劲时,金华全身已经被焚成火灰,只是依仗仅存内力勉强支撑躯体了。
白南山的目光霎时穿过众道士,看向了那个怪异的和尚。
“你究竟是谁?”
只听一声尖呼,座位上沉默寡言的练武场二当家的以一种及其骇人的声音道:
(究竟是谁呢,下章见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