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府外堂划拳吆喝,赵炎兄妹是个异类,窃窃私语商量着如何增加收入,顺带把餐桌上的佳肴扫荡的汤飘露骨。内堂也不冷清,三位钦差在涪州刺史陈典的恭维下飘飘亦然、摇摇意坠,把在无主山遇到的山贼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按理说在衙门内凶酒不地道,但这三更半夜的,谁管?这是什么地方?管的着吗?
饭饱酒足,赵炎起身准备打道回府(哪来的府?),这时堂外进来几人,动静不小。刺史府的门吏正点头哈腰地在前面带路,后面跟着三人,两个年轻公子哥,和一位大叔。
划酒拳的官差们自觉地停下,此时外堂很安静。
有一位小公子和那位大叔赵炎认识,正是‘爆竹哥’郑聂,和他口中的张叔(郑府管家)。另一位年纪比郑聂稍长的公子哥很面生,不胖不瘦,身段近八尺!踏步如松,一边往里走,一边打量着外堂桌旁所有人,就连小丫头那挖鼻屎的动作也没放过。
青色锦袍、发鬓飘飘,额倾鼻正、眼眸满智,地地道道的大帅哥……赵炎见到如此一幕,賊不好意思。
“两位公子里面请!哟!小心台阶……”刺史府门吏的语气很恶心,他弓着身子在前面,引着这几人来到了众人面前。微微停顿,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往内堂方向引。
‘大帅哥’笑着向众人微微点头,如沐春风,跟着门吏向内堂走去。郑聂向赵炎打了个眯眼,扫视一圈后发现这里没他的位置,无奈跟了上去。
尚未走进内堂,门吏就大喊道:“大人,郑家大公子与三公子前来拜访!”
原来这人是郑家大公子!赵炎恍然,与丫头一起疑惑:为什么这小子长得那么帅,而郑聂却长成那样儿……
陈典闻音后第一时间出来迎接,韩方等三位钦差大人当然不必如此,只是对几人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士、农、工、商,商人嘛,再富又怎么样?还不是社会最底层。
可真是这样吗?这点目前只有赵炎明白,从数千年前,再往后数千年,这商人的地位何时成为过最底层呢?
士、农、工、商,就凭这个说法?呵呵!太逗了,这只是那些穷酸书生一厢情愿的说辞而已!从古至今,富人欺负穷人的故事比比皆是,穷人压制富人的例子几乎空白。
“草民郑文英见过韩监吏、刘员外、田少卿大人!”帅气公子哥一进门就鞠身施了个标准唐礼,恭敬与礼数恰到好处!
韩方三人微微一愣,相视打量后起身说道:“霍?原来是涪州郑氏一系后起翘楚--文英公子!”就凭人家这般倜倜道职点名,他就不敢托大了。如果刚才的‘打招呼’算是客套,那现在的回应绝对算真心话。
涪州郑氏祖上出自荥阳一系,虽与祖籍脉清久远,还是个庶出,但何人敢小窥之?郑显之有三个子女,长子郑康,次女郑岚,三子郑聂。
郑显之三个子女中,只有郑康已落冠,取字文英。长相俊美、文才出众的郑文英,还是个生意苗子,常年跟随郑显之走南闯北,在家族中地位显然,颇有家主作风。唯一遗憾的是,他是个庶出,母亲是个侧妾歌姬。
这年头,在大家族中,继承家主之位特有讲究,除了综合才能之外,嫡庶身份是道大坎。然而郑显之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主儿,此时正处壮年,对这点也没太关注,没有任何表态。
郑家是涪州最大的家族,旗下的产业涉及粮食、绸缎、药材、客栈酒肆……等等。每年为涪州贡献的GDP占了整个涪州的三成!虽然是个外来户,但要说地位在涪州举足轻重,那是一点也不为过,即便韩方在朝中算是员大臣,此时也摆不出什么架子。
郑文英从小孝礼精通,见过世面,在父母眼中就是懂事儿。此时他面对朝廷重臣也不焦虑半分。“韩大人过奖了,韩大人是武德年间太祖钦点的进士,文英哪敢狂称翘楚。”
韩方大悦道:“哈哈哈!后生勿需多言,请!”
陈典早已吩咐下人摆好案几,郑文英也不客气,和郑聂相邻而坐。而其管家张立却守在了堂外,耸立如松,只是那余光时不时飘向正搂着丫头的赵炎。
内堂的郑文英刚跪坐下来,就起身拱手道:“琼山出贼子,涪州之不幸!郡王殿下可安好?”
两个时辰前,郑聂刚回府就风风火火汇报了今日的事情,郑显之远在青州,心思缜密的郑文英当然嗅到了其中的原委,他今日可以说是有备而来的。
刘一青说道:“此行虽凶险万分,所幸郑聂公子及时赶到,殿下已无恙。”
郑聂一听,乐了!痛饮一杯,自傲的看了一眼他哥哥。他自小好玩,不务正事,全家都把希望寄托在他能干的哥哥身上,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儿。尽管郑聂没想过将来要去扛起家族中的产业,但也不能被别人看扁,今天终于做了件有利家族的事情,能不得意吗?
郑文英也不在意,笑道:“愚弟纨绔性烈,但其本性为善,大人务要见怪。”
田士洪说道:“文英公子此言差已!聂公子为人豪爽仗义,愿为初见赵炎而舍身救义,甚是佩服!”
“哦?”这下郑文英有些意外了,望向郑聂。郑聂呼啦起起向外堂奔去,不一会儿,拉着位怀中抱着熟睡孩童的赵炎回来。
赵炎刚把小丫头拍睡,莫名其妙被郑聂拉来,此时看上去像位滑稽的小父亲。
“哥,那晚就是这赵炎救了聂儿一命。”郑聂认真介绍到。
郑文英诧异地盯着赵炎,眼神很复杂,随后向赵炎弓身鞠了一礼,道:“小兄弟之恩,文英无以为报。”
赵炎心中一叹,说道:“郑兄言重了,那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尽管对方言行举止很得体,神态很诚恳,但赵炎怎么也看不其中的诚意,难道是因为对方没有实质性的‘意思意思’?……
这只是错觉,实际上是因为郑文英太过‘客气’,让嗅觉无比灵敏的赵炎感到其中的虚假。具体为什么会这样,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人家明明长着一副大好人模样,可给赵炎的印象怎么像是个反面角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