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峰收拾好东西,背上书包去往另一所学校,一所杜隐不在的学校。路边的风景一一闪过,却找不到任何能让眼神驻足的角落。一样的树,一样的风,一样的大地和太阳。公路上四散的落叶在风的带动下,拖出了吱吱的声音。凌峰很享受这种平息、静寂的自我世界。
公交车停靠的地点有块铁牌,几个人百无聊赖地在旁候车。凌峰也站在其中等车。等待是令人头疼的事,有人天生不喜欢等,有人耐心大到可以等一辈子。凌峰又会是哪种?
二十分钟将近过去,站台上的人由原先的几个变作十几个。公交车晃晃悠悠的从远处爬来,里面位置不多,人们一拥而上,拼命去抢那为数不多的座位。前门乱作一团。凌峰跟在最后,安安静静的上车。
秩序有时候是一种形式,代表有人曾经规定过。
“老张?”一名乘客道。
前头的乘客回头望了一眼,笑了起来,“哦,是老李啊,怎么今天要去市区吗?”
老李道:“不是,我到别人家串门呢,中途就下。今年田地收成不好,没那闲钱去。”
老张道:“去市里逛逛也好,一辈子躬着背在田里干活,要给自己个机会!”
老李道:“你当然这么说,儿子大学毕业正挣大钱,你算是出头了。”
老张道:“呵呵,过讲了。咱们是劳碌命,儿子挣的钱还不都是他们自己的。我们又用不到哪里去。”
……
凌峰走了开去,发动机的轰鸣声和车厢里的嘈杂声盖过他俩的言语。凌峰沉醉在窗外不停变换的风景中,目空一切、无所求的呆也是一种幸福。
一站到了还有另一站,一站接一站。现在又到了哪一站?凌峰从公交车上下来,太阳已不像先前那么刺眼。看看表,已是三点三十分。这时候的太阳比之午后,弱了太多。凌峰觉得秋初午后的太阳与夏中无异,都让人难以抵挡。
市区的气温比镇上高,书上说这是城市热效应。凌峰喘了口粗气,干巴巴的嘴迫切地需要水滋润,只是他能忍,能克制自己,从小便是如此。站里人很多,老人、小孩、男人、女人,衣着多姿多彩,像是一场视觉盛宴。凌峰即不专注来来去去的人,也不观察形形色色的人。他在等能够到达下一站的车。
懒懒的太阳时而焦灼,照亮城市的所有角落。凌峰钻上一辆公交车去往新的学校……
“凌峰,我很想念你。”电话的另一端有一个忧思的声音传向另一所学校。
“呵呵,最近学习怎样?”
“还好,不过没你那么好。”
“刚到学校就打电话给我,昨天不是在一起玩过么?”
“昨天见过,今天就问最近学习怎样,合适吗?”
“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说,以前都是在装傻啊!”
“呵呵,没有。”
“你有事没?”
“没有。”
“那我挂电话了。”
“好,拜拜!”
“拜!”
杜隐站在电话亭旁,挂掉电话,随着人流走向学校。脚下的路一直在低头看,却没真正看过,更无从选择。一切都像是在被指引,别人为我们排出路标,然后我们一往无前。从未想过愿,或者不愿。被动接受着的我们学会了或多或少的东西。
偏斜的太阳射出对家的思念,怎么突然就想起家来?
杜隐摇摇头,矗立在眼前的教学楼显得恍惚。这是一所圣殿,辉煌而荣耀。我不是异教徒,也不是虔诚的信仰者。
“杜隐?”
杜隐稍稍抬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前面转头过来的同学,“嗯?”
“数学作业做完没,借我参考参考。”
“做完了,给你。唉!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钱。”
只听李潜说了很多话,大多都在问杜隐,“你家住哪?”,“父母是干什么的,叫什么名字?”,“你有几个兄弟姐妹?”,“家庭条件好吗?”,“你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尚在,住哪里?”
杜隐觉得很烦,不喜欢,更不想回答这些可有可无的问题。于是开始敷衍。直到他不再问东问西,拿着自己的数学作业本回去参考。杜隐翻开崭新的语文书,认真学习起来。
回过神的时候,值日老师不知去向,教室里已是嘈杂不堪。闹哄哄的,像是一场无差别聚会,汇集了各种各样的声音。他们狂欢作戏,自导自演。门外只是夜,黑得无边无际。杜隐又静静地遁入书中,继续学习。外界发生的事,一概与其无关。人们常说的专注大概是如此。
一直平静的桌面有细微的晃动,杜隐抬头见同桌正和其他同学打闹,又自埋头看书。晃动断断续续的传来,杜隐实在有些受不了,拍拍同桌的身子。
他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
“轻点!”杜隐道。
值日老师从门外进来坐在讲台上,整个教室变得很安静,像是从未喧嚣过。每一个人都安静的像兔子,那乖样,杜隐认为自己怕是装不出来。
墙上的挂钟显示再过五分钟,晚自习结束。杜隐合上书,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收拾好桌子等待下课。
铃声响起,同学们奋力冲出教室,一哄而散。杜隐也跟着他们涌向宿舍。
第七个夜晚,天上的月亮有些圆,清冷的光照出错杂的影子,同学的,自己的,混杂不清。当所有同学从身边经过,剩下的影子,多么的孤独寂寞。可天空恰恰是铺满繁星,一直亮在那儿,大的,小的,隐约的……伴在月儿身旁。
秋虫鸣叫的地方是一个人默默走过的惆怅。
值日班级的同学在寝室门前的走道上来回巡视,防止那些不安份的同学吵到半夜,影响自己和他人明天学习。不时的敲门声从走道上传来,有些寝室的同学肯定又在大声说话了。
寝室的室友们在细声说话,压低的声音粗而模糊,像远处火车传来的轰鸣,让杜隐觉得烦躁。索性不去听他们说什么,侧身望着窗外的远方。夜灯燃烧了一片远方,它们的光直射苍穹,阻止原有的黑暗降临。夜在人们的活动下,早已面目全非。杜隐闭眼睡去,安然静卧。梦境是一处理想,充实人的思绪。
所有的老师都已接触完,上课的激情消退了许多。杜隐其实还是想多睡一会儿的,只是迫于铃声的压力与规则的制约,迅速从床上爬起来。要迟到了……
杜隐在想自己怎么这么爱睡,总是睡,不愿醒。睡与醒之间,揉揉眼。白书黑字,朗朗地读书声。翻了一页……
凌峰在认真听数学老师讲课。教室里接近最后的角落,一名学生昏昏欲睡。黑板上的字在他眼里已经变成一个白点,在头的晃动下跳跃。对他进行催眠的正是在讲台上讲课的老师。
“刘军,去洗把脸在回来上课。”数学老师有些压抑的语调告诉了全班同学,他现在相当不满。
认真听课的同学觉得很突然,讲到一半的题目中断了,心下有些怪罪。好事的同学则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急忙转向后头。
刘军慢慢站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羞愧地往门外走去。数学老师接着开讲,个别同学在那窃笑。凌峰跟着老师的思绪,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听课上。没将这件事当作乐趣,也不同情刘军。没用的,无关的,凌峰不会在意,更不会把时间白白浪费在上面。
刘军洗完脸回来,老师眼神示意,叫他回到座位。一个小小的眼神,逃不过好事者的用心。他们察觉到了,还转过去看了一眼。凌峰很佩服那些同学,他们已经可以去当记者了。
刘军特别压抑,同学的目光简直不能忍受。很委屈的一种感觉。课上,他反复地想,反复的想当时他们看自己的目光。甚至有些微的恨,恨数学老师为什么要让他承受那许多看了令人压抑的目光。
凌峰依旧静静地,下课也静静地。教室里依稀坐着几个人,多数都走出教室到外面呼吸没有粉尘的空气。特别是前排饱经污染同学。余下的同学在座位与走廊之间徘徊,无聊散漫的他们会将什么放在心上呢?
凌峰走出教室,活动活动因久坐而僵住的身子。生命在于运动,虽然不崇尚,但运动还是必需的。
外面的阳光变得稍稍有些懒是秋天的关系吗?还是因为照射到人身上的阳光强度达到了,人从概念上认定为懒的程度?
那些到秋天依然鲜绿的植物反射道道金光,收入眼底,它们都很漂亮。
楼下水泥地和草地上有许多学生,一个的,两个的,一群的,或站或坐。他们正在休憩戏耍,那是一些少年少女的笑……凌峰也露出笑容,微微的一抹,在阳光下特别耀眼。
“你看刘军多倒霉,被老师点到名字了!”一个同学道。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至于那么难过么!”
“听说我们的数学老师是新来的,很有激情!”
“怕什么,我们也是新来的。凌峰,你说呢?”
凌峰转身回教室,“我不知道!”
“算了,刚你们说到哪了?”方云问刚一起聊天的那几个同学。
“快上课了,回教室喽!”
方云一阵惆怅:现在的人啊……
课程表上写着下节课是思想政治。凌峰站在前面咽了口气,转身回到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