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晃又过了两天，也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大雪纷纷扬扬，好像在庆祝到来的圣诞节，又好像在预示着什么。白易深深的记得，那是一场无声的大雪，从下午断断续续的下到夜里。他也无法忘记，那个只需多看一眼，就会让人叹气的人，他高贵、优雅的像个骑士。白易想，即使在过很多年，他依旧记得，他就像烙印，印在了记忆里，也印在了心里。
那天白易和叶落到达李暮雪家时，天才刚刚黑。靠近门的两边是两棵大的圣诞树，圣诞树上还挂着许多小物件。别墅里到处是红色的，大厅里左右两边是长条形的自助餐桌。从美酒到糕点、水果、小吃、特色一件都没少。来来往往的人说说笑笑，手里拿着高脚杯相互对饮着。李暮雪一身红色的礼服，在人群里穿梭，与来的亲朋好友打着招呼。
白易自然知道今天是比较正式的场合，所以也换上了白色的正装。叶落扯了扯贴身的黑色西装说：“白易啊，我都多久没穿过正装了，至于吗？”白易睨他一眼走进大厅说：“像李暮雪这样的大家小姐，她说的party自然是比较正式的，这样才不会丢人。”白易在大厅里环视一圈，没有找到白琴，看来是要迟些来了。
白易拿过餐桌上的高脚杯，端在手里向李暮雪走去。李暮雪远远地也看到了他，也向他走来。两人就站在左边餐桌的最前面聊了起来，白易举着杯子说：“圣诞节快乐，在美国也算是过年了。”说完自己浅浅的抿了口琥珀色的香槟，味道恰到好处的苦涩。李暮雪也举了举杯子说：“谢谢你能来，你妹妹没和你一起？”白易伸手抓抓头说：“她说她要和他男朋友一起来，估计还要等一会才到。”李暮雪低笑说：“你妹妹到比你有想法，这么快就有男朋友了，你也见过？”白易摇头，淡淡说：“没有，这才第一次见面。只要白琴喜欢，我倒无所谓。”李暮雪点点头说：“自己喜欢的才是最好的，你说的对。那么你呢？”她问的很巧妙，也不问他考虑的怎么样，而是你呢。
白易看着她，静默了一会说：“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如果你愿意，我会试着喜欢你。”语气诚恳，神态自然，李暮雪知道他没有说谎，他也没有勉强自己。像他这样的人，不会违背原则，也不会触碰底线，更不会强求自己。李暮雪眸光亮了亮说：“我当然愿意，你有我喜欢的所有样子，我也不习惯将就。”她终于等到了，等到了在一起的这一天，还好没有放弃。
两人正说着，叶落忽然走过来轻推了下白易说：“白琴来了。”白易和李暮雪一同转头，李暮雪就在他身边自然听到了叶落的话，她也很想正式的见见白易唯一的妹妹白琴。白琴穿着件淡黄色的晚礼服，那是李暮雪那天送的。脖子上戴着精致小巧的心形水晶项链，头发简单的披散着，一手挎包一手挽着身边的人。
因为站在左边餐桌的前面，离门最近。李暮雪几步走过去，上去抱了抱那人说：“你来了啊，很久没见，慕容。”说完也松开了那人，转向白琴说：“你好，我是李暮雪。”说着还伸出右手，白琴愣了愣才握住说：“你好。我叫白琴，谢谢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握完松开，李暮雪摆摆手说：“不用客气，没想到你会是慕容的女朋友，真巧了。”被称作慕容的男子，自进门到现在一句话没说，只是眼眸带笑，看起来异常和善。
李暮雪认识慕容浔已经很久了，因为他们的父辈是朋友，所以自小也见过。她还没回国的时候，在美国和他一起吃过饭。那时候的慕容浔很忙，忙着读研考试时间紧张，聊得也不多，两人关系还不错。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国的，也没有听父亲提过他已经回来，他大概是有什么事情突然回来的吧。她还记得那几年自己沉郁、自闭，他时常去看她。两人就坐在那棵大大的梧桐树下沐浴午后阳光，他什么也不问，李暮雪也什么都不说。阳光洒在他脸上，斑驳而闪烁。他会静静坐上一下午，喝一杯清茶，在离开。
说着几人往里走，已经到了白易身边，白琴拉了拉那人说：“这是我哥哥，白易。”说完放开他，一步跨到白易身边，笑得很甜很满足的说：“这是我的男朋友，慕容浔。”白易蹙了蹙眉道：“你好。”也没有伸手，而那人只是笑了笑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白琴见着有些尴尬，拉着两人说：“现在大家都认识了，我们一起喝一杯。”说着就要去端餐桌上的杯子，慕容浔眼尖先她一步拿过，递给她说：“少喝些。”语速很缓，清晰而醇厚。
李暮雪看了看白易，自从慕容浔来了，他的神情就变了，默了默低声问：“怎么了嘛？”白易摇头，他看着慕容浔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五官精致如鬼斧刀刻般的艺术品，轮廓清晰，眼神深邃，黑色的头发随意的散在额前。一身裁剪整齐的黑色西装，神情自然温和，眼眸带笑，高贵而优雅，像一个骑士。他就像被蒙上了面纱，神秘而充满吸引力。这是白易第一次见到慕容浔，也是这样的相遇让他对他刻苦铭心。
时间缓缓推着，来的人也多了很多。男士皆是西装革履，绅士而谦和，女士都是晚装加身，有粉红的公主装、有恬淡的风雅装、有紫色的高贵装、甚至还有深宝蓝的妖艳装。他们在人群里随意与过往的人交谈、聊天，气氛融洽而和谐。认识不认识的，都礼貌的向着李暮雪这边笑着举举杯子，以示问候。
后半场是舞会，也是美国的习俗，他们自然不会扫兴。在场的男士会邀请一位女士跳舞，两两一对。像这样的国际性的文化习俗，对于白易他们学艺术的人来说还是懂的，自然也学过一会简单的实用的交际舞。白易自然是邀请了李暮雪，今天全场最美的女士。白琴和慕容浔也一起进入舞池，叶落不太喜欢跳舞，所以他拒接了邀请他的女士，自己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品酒、吃水果。
华丽的古典音乐响起，成双成对的人摇曳在大厅里。这里被暂时当成了舞池，水晶的吊灯发着微弱的光，四个角落里的彩灯也不定的闪着，给这个圣诞节添上了满满的暖意。舞池里的人随着音乐，轻缓的旋转、跨步、转身，很浪漫也很赏心悦目。白易笑着牵引着李暮雪转身，他从没觉着她这么漂亮，就像一杯蔓延香味的茶。
李暮雪的圣诞party举办的很成功，来的人都玩的尽兴，喝的过瘾。Party进入尾声之后，人群开始先后离开，李暮雪站在门前送着，李管家在一边帮忙，佣人们开始收拾卫生。白易、叶落等人也不急着走，都坐在里面的沙发上闲聊。叶落坐在白易身边，伸手拍拍他的肩说：“我昨天收到通知，这个月底出国。学校派咱们班里的李老头作为代表，去参加国际展览会。你呢？”白易皱眉，说：“还没消息。”白易记得，每年他们两接到通知的时间间隔不会超过十二个小时，今年怎么还没下通知，也没什么消息。
白易抬眼就看到坐在对面的白琴和慕容浔亲昵的交流着，默默叹口气。潜意识里白易觉得慕容浔和沈青煜是两个极端，如果说沈青煜是光，那么慕容浔就是他背面的影。沈青煜是直白的淡漠，而他是伪装的优雅。他颠覆了白易对人性的认识，也教会了他什么是算计下的恰好遇见。仿佛他就是一双无形的手，不断地摧毁他。这一切都像一场梦，一场不会醒来的噩梦。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李暮雪看人都走了，才喘了口气，不急不缓的走到沙发边坐下说：“你们是回去，还是今晚住在这里？”白易摇头，他不习惯住在陌生的地方。叶落也摆手，白琴跟着白易走，所以也没说话。李暮雪只能作罢，几人又聊了会，白易带着白琴和叶落起身要走，李暮雪送他们出门。慕容浔落在最后，李暮雪好像再和他说些什么。
李暮雪安排周到，让司机送几人回学校。叶落先上了车，白琴等着慕容浔，和他在后面说了几句也上了车。白易正要上车，李暮雪拉了拉他说：“电话联系，别忘了。”白易点点头，笑了笑说：“不早了，记得早些休息。”李暮雪点头，目送他上车，看着车消失在夜色里。
白易坐在后座上，侧过脸看着外面。透过车窗依稀还能看到星星滴滴的小雪花，仿佛还能听到风声呼呼的刮着。他突然想起沈青煜，不知道他圣诞节是怎么过的？是不是也和平时一样？白易还记得他拿着那个项链时出神的表情，那么清晰的印在脑海里。不禁伸手摸了摸脖子上戴着的玉玦，似乎还带着他的温度，暖暖的。
白琴盯着他看了很久，他的哥哥很少像这样看着一个地方出神，他总是理智的而坚定的自信着。从没见过他这样，这样专注而落寞。车上只剩下几人的呼吸声，极其安静，好像大家都累了，都很享受这一刻的安静、平和。
车子停在学校门口，白易送白琴回宿舍，叶落先回去了。送完白琴，他慢慢往回走，这时候雪也停了。风有些大，白易紧了紧西装外的羽绒衫，掏出了手机，拨了一个号码，一个从来没打过的号码。电话通了半分钟都没人接，白易正想挂断，那头突然接了。电话里传来他平和的声音，干净而沉稳。白易顿了顿才说话：“我是白易，你还没睡？”电话那头静了静说：“我知道。”白易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原来知道是他啊。不禁低着头笑了笑说：“圣诞节快乐。”刚说完，皇家艺术学院的大摆钟敲响了零点的钟声，意味着圣诞节过完了，也代表着白易赶上了最后一秒。
那头的沈青煜站在二楼卧室的窗户边，看着皇家艺术学院的方向，远远地还能模模糊糊看到那个标志性的大摆钟，似乎还能听到钟声回荡。他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紧紧地抓着电话。白易等了会也不见他回答，有些急的问：“我打扰你了？那你早些睡吧，我挂了。”说着就要挂了，沈青煜突然出声道：“白易。”白易以为他要说什么事情，等了会儿却迟迟不见他说下文，有些烦躁的抓抓头。又等了会，那头才传来沈青煜淡淡的话：“没事，早点睡吧。”白易应了声，道了一句晚安匆匆的挂了。白易笑了笑满足的加快了脚步，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早些回到温暖的宿舍，在好好地洗个热水澡，美美的睡个好觉。
沈青煜看着手机上显示的‘通话结束’，皱紧了眉宇，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说。他没说他最近总是心神不宁，也没说他这几天整夜整夜的失眠，更没说他预感到要发生些很不好的事情。他依旧站在窗前，眺望着远方，他知道今夜注定无眠。沈青煜沉默着，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担心，却不知道担心什么，他害怕，却也不知道害怕着什么，他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却也只能无奈的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