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冲破围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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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帝国主义刚刚侵占东北时，企图依仗先进的武器装备，妄想在短时间内彻底消灭抗日联军。
然而，恰恰相反，在当地广大群众的大力支持下，东北地区参加抗日队伍的战士越来越多，抗日联军越来越壮大。在抗日联军与日本关东军的多次交战中，各地抗联武装部队组织了一次次成功的游击战，把骄横一时的日寇打的晕头转向，狼狈不堪。
东北抗日游击战争的迅猛发展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不断扩大，严重地威胁了日伪统治，让日本侵略者惶恐不安。
穷凶极恶的日本关东军只好制造“无人区”和“集团部落”，一方面彻底隔离了当地群众与抗联部队的联系，另一方面也断绝了抗联部队对群众的保护。
1936年冬季的一天下午，牡丹江两岸朔风狂吼，冰雪盖地，寒气透骨，令人打颤。
临近傍晚，一抹残阳斜照林间，染得霜叶如血，让人更觉冷意侵心，日暮天寒。
在牡丹江通往密林深处的一条羊肠山路上，王林海心急如焚，大步流星，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地向抗联密营急奔。
王林海是周保中安插在牡丹江市内的一个眼线，负责刺探日军情报和随时随地掌握敌人的动向。
掌灯时分，王林海急三火四地走了30多里山路，总算赶到了周保中所在的抗联部队驻地。他刚一走进抗联密营的地窨子，周保中心里咯噔一惊，急忙起身上前相迎，忙问：“林海，这么晚了还进山，有急事儿咋地？”
“可不是吗，我今天下午刚刚得到一个情报，敌人正在制造‘无人区’和‘集团部落’。”
“无人区？集团部落？什么意思？”周保中一时不解。
王林海摘下头上的狗皮棉帽子，抹了一把额头上冒着热气的汗水，急急地解释：“日本关东军司令部制定了《满洲国治安肃正计划》。妄图在3年内，彻底肃清在满洲的共产党及其领导的抗日部队。他们先把住在山区的老百姓全部赶出山，随后把山里的村庄拆毁，把抗联部队活动的地方变成无人居住区，让抗联指战员没有生存的环境和落脚之地。然后实行‘归屯并户’，把山里的老百姓集中在一个地方组成一个新建的村庄，叫做‘集团部落’”。
周保中听完，立刻明白了：“哦！是这么回事儿。小鬼子这招可够狠的，他们是要断我们的后路，置我们于死地呀。”
“你说的没错。日军实行‘归屯并户’‘集团部落’后，对新建的村庄还不放心，为彻底隔断当地群众与抗联部队的联系，又采取严加看管的防范措施，在新建的村庄周围挖壕沟，修碉堡，派驻警察看守。日军还对老百姓严加限制，新建的村庄周围4公里以内不许种粮种菜，目的是不让抗联部队得到半点儿粮食和蔬菜。等到秋天收粮后，又对各家各户的粮食产量与土地面积进行核对，以防止有人偷着给抗联部队送粮。如有人给抗联部队送粮送物，一经发现，立即杀头。”
不出周保中和王林海所料，“无人区”和“集团部落”出现后，没过多久，顿时使东北山区人民群众的生活陷入了更加艰难困苦的境地，也使抗联部队在给养供应、兵员补充和情报获取等方面遭受了极大的困难。
广大抗联指战员经常是一连几天吃不上一顿饭，在得不到半点儿食物的情况下，他们只好靠吃野菜、野果、蘑菇、草根充饥，艰难地维持生命。有时遇到狍子、野鹿、野猪、野兔等动物，又不能开**杀，防止敌人听到枪声前来围剿，只能惋惜地眼睁睁地看着猎物在眼皮底下跑掉。
春夏秋三季，没有冰雪覆盖和寒冷侵袭，山里好歹还有野果、野菜、蘑菇、草根等吃的东西可以果腹度命，抗联指战员还好生存一些，起码不至于被冻死饿死。到了换季的季节，战士们没有单衣、单裤穿，就把棉衣、棉裤里的棉花掏出来当单衣、单裤穿。每逢寒冷的冬季，战士们的生活更加艰难了。每年这个时候，大雪封山，抗联战士连野菜、野果、蘑菇和草根都吃不着了。
这一年的隆冬之时，冷风砭骨，白雪蒙地，干冷干冷，寒气逼人。
山里的气温急剧骤降到零下40多度，人在山林里吐口吐沫就是钉，撒泡尿眨眼之间冻成冰。从口鼻里呼出的哈气立刻变成一团团清晰可见的白雾，眉毛胡子都挂着一层洁白的冰霜。齁齁冷的老北风刮在人的脸上，像刀子割肉似的，生疼生疼。抗联将士又遭遇了一个极寒天气。
在这种极寒的天气里，多数抗联部队的密营时常被日伪军“讨伐队”烧毁，储备的粮食时常被敌人毁坏。他们不仅白天黑夜都得猫在冰冷的雪窝棚里避寒，整天忍受饥俄和寒冷的威胁，还要时常受到敌人紧追不舍的围剿和追杀。
在抗日活动异常艰难的情况下，为了保持抗日有生力量，在周保中的直接指挥下，黄菠萝和尤国松率领抗联四团经常转战在牡宁、古铜、珲春、汪清等山区，开辟一个又一个新的抗日根据地，组织当地群众，踊跃支援抗联部队，不断打击日本侵略者。
为保存部队实力，黄菠萝和尤国松带领这些没吃没喝无处藏身的抗联战士，只好分开行动，采取运动取暖的方式，不停地在林海雪原中长途奔袭，与敌人周旋，一次又一次地实行战略转移，寻找新的露营地。
山风阵阵，雪野茫茫。
寒风呼啸，滴水成冰。
虽然气温降至零下40多摄氏度，为躲避日军“讨伐队”的追杀，抗联战士们仍在深山密林中穿行。
午后，黄菠萝率领抗联四团六连、七连战士踩着没膝深的积雪，拔出这只脚，陷进那只脚，一步留下一个深深的脚窝，吃力地向前挪动，每个人的棉靰鞡都冻成了厚厚的冰坨子。
晚上，黄菠萝和六连、七连的抗联战士来到了一个半山腰。
黄菠萝四下一看，正是露宿的好地方，立刻停住了脚步，回头对跟在身后的六连连长王子正和七连连长冯大奎说：“我看这地方挺背风，今晚就在这宿营吧。”
“好！通讯员，马上通知部队，停止前进，就地宿营。”黄菠萝说完，王子正马上发出了宿营命令。
听到宿营令，官兵们巧妙地利用地形地物，很快在山坡一侧掏出了数十个藏身休息的雪窝棚。
见战士们都已进入雪窝棚休息了，黄菠萝把王子正和冯大奎叫到一起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
王子正和冯大奎汇报了各自连队的冻伤情况后，黄菠萝紧拧眉头，心疼地说：“再这样下去，部队非战斗减员会越来越多，我们必须想办法改变这种被动局面。”
“咋改变呀，怕敌人发现，野兽不能打。整天窝在山里单靠吃树皮和干草，大伙早晚都得饿死冻死。”黄菠萝话音刚落，冯大奎愁眉苦脸地接了一句。
“大奎，话不能这么说。我就不信，小鬼子整的‘无人区’和‘集团部落’就能把我们困死。天无绝人之路。我们总会渡过这个难黄的。”王子正显然不同意冯大奎的悲观看法。
“是啊！子正说得对。越是在艰难困苦的时候，我们越是不能悲观失望。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要尽快与抗日群众取得联系，冲破敌人的围困，早日弄到粮食和衣物。”黄菠萝鼓励完冯大奎，随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一听要弄粮食，冯大奎立刻来了精神：“政委，你说吧，咋弄？我立刻带人下山。”
黄菠萝镇静而稳重地回答：“别急，我们要好好地细致研究一下。”
王子正也有些着急：“政委，你就拿个主意吧，咋弄？”
“好！现在只好说出我的这个特殊决定。要想弄粮食，只好去找这个人。不过，你俩千万要保密，任何时候都不能把这个人说出去。万一哪一天我们要是被敌人抓住了，决不能当叛徒，出卖这个人。”
冯大奎一头雾水，不明就里，忍不住问：“政委，你这话是啥意思？我咋听不明白呢。”
“是啊，政委，我们弄粮食难道跟这个人有关系？”王子正也问了一句。
“真让你猜对了，我说的这个人就是山外长岭村的伪保长。”
冯大奎半信半疑：“伪保长能给我们弄粮食？”
“你们不知道，这个伪保长叫秦有根，是我们抗联秘密发展的一名地下党员。他明面上是伪保长，暗地里却给我们做事。”
“哦！是这样。”冯大奎自言自语。
“政委，你咋不早说呢，赶紧去找他呀。”王子正一听，有些急不可待了。
原来，在抗联部队战略转移和分散行动之前，周保中事先特意给抗联团以上干部开了一个紧急会议。这次会议的内容是：在日军实行“无人区”和“集团部落”期间，为减少敌人对抗日群众的伤害，尽量不要动用山外各村屯的地下党员给部队筹集粮食和衣物。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各部队都要克服困难，自己解决给养问题。只有真是到了弹尽粮绝之时，才能动用各村屯的地下党员。
根据这个紧急会议精神，黄菠萝见部队真的已是弹尽粮绝了，这才下了决心，作出这个特殊决定——去找离他们最近的长岭村地下党员秦有根。
黄菠萝解释完自己是迫不得已才作出的这个特殊决定后，接着说：“这不，今晚找你俩开会，就是为了这件事儿。一会儿我就去找秦有根。”
“政委！这太危险了，你不能去，我去。”冯大奎主动请缨。
“还是我去吧，我对长岭村那一带熟悉。”王子正道。
“不行！你们俩谁都不能离开。现在下山敌人看守很严，你们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部队咋办？”
“政委！这么说你更不能去了，部队没有你我们咋办？”
“这我都想好了，在我离开部队期间，由子正代理我的职务，大奎要密切配合。万一我要是回不来，你们就按照我们事先制定的转移路线继续与敌人周旋。哦！如果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就去和尤团长会合。好了，我要跟你们说的就是这些，现在趁着天黑，我得马上下山。”
黄菠萝向王子正、冯大奎交代完任务，麻利地往两把二十响匣子枪弹夹里压满了子弹，往腰间一插，转身出了雪窝棚。
“政委！你可得小心哪。”
“政委！遇到敌人可不能硬拼。”
山腰间，白雪茫茫，寒气森森。夜空下，王子正、冯大奎心情万分沉重，站在雪窝棚门洞前，频频地向他们钦佩的有勇有谋的女政委挥手告别。
夜色暗淡，清谧空寂。松风凄冷，砭骨侵髓。
在一条黑黢黢的林间小路上，黄菠萝顶着满天星斗，踩着厚厚的积雪，拖着虚弱的身躯艰难地挪动着脚步，心急火燎地向山外长岭村方向疾步前行。
凌晨3点，经过大半夜的急行军，黄菠萝总算赶到了长岭村。
汪！汪！汪！虽然黄菠萝进村后走路特别小心，不声不响，可还是惊动了几只看家犬，村内立刻传出了一阵狗吠声。不一会儿，整个村落又归于平静。
黄菠萝来到秦有根家大门口，翻墙而入进了院子，轻手轻脚地走到东屋屋檐下敲窗户：“老秦！开门，我是黄菠萝。”
秦有根被惊醒后，麻溜穿上棉袄棉裤去开房门：“黄政委，你咋来了？”
“进屋再说。”黄菠萝回身黄门，跟秦有根进了里屋。
“老秦，实在没辙了我才来找你。部队现在是一粒粮食都没有了，整天靠吃树皮干草度命，每天都有饿死冻死的……”
“你咋不早来呢，我就是豁出老命也能把粮食送进山哪，可就是不知道你们在哪，我早就秘密地让几户抗日群众把炒面①炒好了。”
“部队有纪律，不到万不得已，不让动用你们这些地下党员。”
“哎呀！你们总是这么客气。好啦！别说啦。老伴儿，你快起来给黄政委热口饭吃，我这就去筹集粮食。”
秦有根说完，从炕上抓起棉帽子戴在头上，转身出屋向抗日青年杨小翼家走去。
约莫过了一袋烟的工夫，秦有根领着杨小翼扛着两大袋子炒面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黄政委，你来得太急，今晚上只能凑够这200多斤炒面了，明天我再想办法。走，趁天还没亮，赶紧进山。”
“太谢谢你们啦！”黄菠萝起身跟着秦有根和杨小翼就要出屋。
“等会儿，大妹子，这些你也带着。”秦有根老伴儿早有准备，随手把几个大饼子和一袋子苞米面煎饼塞在了黄菠萝的手上。
“走，上山。”秦有根说完，领着黄菠萝和杨小翼朝着一条通往山里的小道走去。
一连几天，秦有根和杨小翼不仅秘密地给抗联部队送粮食，还冒着生命危险，进县城为抗联部队购买药品和衣服等急需物资。正因为此，秦有根和杨小翼才引来了杀身之祸。
2
靳三江几年前在抗联当过一段时间战士，因为过不惯部队的艰苦生活，中途退出不干了，又回到长岭村继续务农。
有一次，靳三江跟村里一个邻居毛宏伟进城买东西。买完东西已近中午，两个人进了一家酒馆吃午饭。没想到，靳三江和毛宏伟喝酒喝多了，跟邻桌喝酒的几个小青年发生口角。那几个小青年仗着人多势众，见靳三江和毛宏伟只有两个人，说着说着就要动手打人。靳三江毫不示弱，霍地操起一个长条凳，大声骂道：“马拉巴子的！老子当年也打过小鬼子，也算是抗日英雄，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此时，一个特务也在酒馆喝酒。听完靳三江说的这番话，这个特务立刻跑到日本宪兵队告了密。
不一会儿，靳三江和毛宏伟就被鬼子抓了起来。经过审讯，毛宏伟确是良民，没有参加抗联，当场释放。靳三江经不住严刑拷打，如实招供，承认自己确实当过抗联，跟日本人打过仗。谁知？狡猾的敌人不但没有杀他，还好酒好菜款待了他。随后，又给了他一笔钱，还领他逛了窑子。
靳三江被鬼子用金钱**收买后，从此开始死心塌地给日本人当起了密探，专门搜集抗联部队的情报。靳三江秘密当汉奸后，村里人谁也没有发现他暗中给鬼子干事儿，还是像以前一样，把他当成老实巴交的乡亲看待。
一天晚上，秦有根和杨小翼又去进山给抗联部队送粮，正好被刚从牡宁县城逛窑子回来的靳三江撞见。
靳三江心想，这么晚了，他俩背粮食进山干啥呢？想到这，急忙追了上去打探：“保长，你们这是干啥去呀？”
杨小翼倒是年轻，没有经验，没等秦有根回话，毫无防备地抢先答道：“进山送粮食。”见杨小翼已经说漏了，秦有根只好小声叮嘱靳三江：“你小子你可得保密呀。”
“放心吧，大叔！给抗联送粮是掉脑袋的事儿，我可不敢乱说。”靳三江诡秘地搭讪一句，见秦有根和杨小翼走没影了，转身返回县城向日本宪兵队告了密。
第二天一大早，靳三江立刻带领日伪军去抓捕秦有根和杨小翼。
清晨，秦有根起床后，向往常一样，第一件事儿就是去马圈给牲口喂草。喂完草走出马圈刚要开院子大门，一抬头看见靳三江领着2名日本兵和3名伪军正朝他家走来。秦有根一看就明白了，靳三江是为了得日本人的赏钱把他出卖了。
在秦有根家里，敌人严刑拷打，逼着他说出抗联部队的密营。秦有根被打得遍体鳞伤，几次昏死过去。被鬼子用凉水浇醒后，还是不停地破口大骂：“靳三江！你个王八犊子，为得到小日本的赏钱，竟敢出卖我。”
啪！啪！啪！两名伪军挥舞着鞭子又是一阵轮番抽打，秦有根还是宁死不说。一个日本兵气急败坏地用刺刀猛扎秦有根的大腿，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顺着裤腿儿往下流淌。秦有根咬紧牙黄，双眉紧锁，就是一声不哼，最后活活地被折磨死了。
当靳三江领着日本兵和伪军冲进杨小翼家时，杨小翼出其不意，奋起反抗，随手抡起大劈斧，照着一个日本兵的脑袋砍去。不料，靳三江上前一步，用胳膊挡了一下，只听“咔嚓”一声，靳三江一声惨叫，右臂被砍了下来。
一看杨小翼竟敢拼命反抗，几名日伪军一齐开枪。杨小翼整个上身顿时被打成了筛子状，血淋淋的身体扑通一声栽倒在地，瞪着愤怒的眼睛断气了。
黄菠萝得知这一情况后，悲愤地说：“秦有根和杨小翼真是忠骨壮胆，不愧为顶天立地的抗日英雄，我们要永远记住他们……”
为给秦有根和杨小翼报仇雪恨，防止靳三江再次作恶。几天后，黄菠萝秘密下山，来到了牡宁县地下交通站，与中共牡宁县委地下交通员罗大伟商定了一个锄奸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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