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道奔雷闪电被星屑尽数冲抵消散,那片暗云却一直都在道远的前方盘旋,运动着,就像是恒久存在,虎视眈眈。
半晌,才从恐惧中回过神来,道远惊疑的打量着自己的身子,他搞不清楚为什么这片夜色里会有这样一片庞大的暗云隐藏着,暗云里竟然会蕴涵着雷电这种上天才有的力量?他更搞不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的那些代表了什么,而且,他更想不明白的是自己的身体怎么会出现刚才那样的变化,那些纯净剔透的白光究竟是什么?
他非常想知道答案,尤其是现在真真切切的关系到自己,脑子里充满了疑惑,却无从解答。至少在这个只有夜色、星辰、锁链、暗云和他的空间里,暂时还未能发现可以直接解答他疑惑的其他物体。
所以,他暗自猜想:或许和浅灰锁链有关,或许跟那九颗暗淡星辰有关,又或者在锁链的尽头处可以找到答案。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永远是凡人的通病,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
就像是俗世之中进行的商业活动,请朋友帮忙远不如拉他入伙来的更省心有效。
如果不是身体无故的冒出白光,道远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停止攀爬,退回到远处。
满足好奇心远远比不上性命重要。
但是,现在有了这个事关己身的理由,可比满足好奇重要的多得多,只会让道远更有前行的动力。
所以,道远选择继续往上爬。
尽管大片的暗云笼罩着前方的锁链,那片暗云看起来十分强大而且危险,似乎就是为了阻止他继续攀爬而来的。
倔强,执拗,很多时候看来,都不是让人喜爱的性格特质,当人们有机会把这些词费尽心思从心底搜刮出来,形容某人的时候,更多的时候往往是带着贬义的色彩,说明某人让他心里不舒服、不愉快了,而每每这个时候,某人却不自知,往往还很愉快的坚持己见,心安理得的继续下去。可能最后,还会以某人的胜利收尾。
比如道远。
暗云愈是汹涌,锁链愈是难爬,他便愈是想爬上去看看。
就在道远附身攀上浅灰锁链的那一刻,心底便升起一丝莫名的感觉,好像有种进门的感觉。
登堂,自然是为了入室。
暗黑无界的夜色中,暗云似乎更加的浓郁幽深,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黑暗,视之则摄人心神,那是来自灵魂的无边恐惧。
此时,道远正吃力的攀附在那浅灰锁链的中段,双眸紧闭,手脚并用缓慢但稳定的往上爬着,节奏近乎机械的保持着一致。
看到便会恐惧,那不看便好。道远如是想着,如是做着。
夜色中,禁锁在锁链上九颗黯淡的星辰就在不远处,而最黯淡的那颗已经近在咫尺,仿佛道远触手便可摸到。
道远却仿若未觉,双眼一直未曾睁开,以规律的节奏稳定的向上不断的攀爬,直到撞进那颗星辰的黯淡光辉之中,如雪的星屑像长白山的落雪一样飘洒在道远的心桥上,有些画面无端的出现在道远的脑海里。
他好像进入了一个不一样的地方,眼前是一片雪山,浩瀚无边,下一刻,他便来到了雪峰之顶,这里有一棵孤零零的老青松,松盖如山,匀称的铺展在笔直的主干四周,松针似铁直刺苍穹,重雪压顶、竟不能稍弯。万仞白雪一点绿,很是醒目。
老松之下,洁白的雪地上开着八朵小白花,花分五瓣,纯白如雪,没有丝毫杂色,也没有普通花朵的芯蕊,寒风强劲,小白花在风中瑟瑟摇摆,却没有摧折。
离老松数丈之外,就在那八朵小白花之后,有一中年男人负手而立,看不清楚面容表情,身穿白色长衫,手里握着半卷发黄的书册,腰间斜挎着一只半黑半白的酒葫芦,静静的看着积雪压迫着的松枝,却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就在道远出现的那一刻,那中年男人并未动作,他却感觉有两道宛如实质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让他感觉很不自在,有种局促不安的感觉,就像是后生晚辈见到敬爱的师长一般。
半晌,场间依然一片安静,目光却显得有些灼灼,道远的心里无来由的开始慌张起来,为了掩饰内心的慌张和不安,道他只好转过头去看着地上摇摆的小白花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这些小花让他想起了南北的花被子,慌张、不安稍减,嘴唇无端的扯起一个不太难看的弧度。
“你......来了!”
没有寒暄,没有询问,平平淡淡的一句话透着灼热的味道,显得理所当然,仿佛很早就注定,以前就知道他要来,只是声音有些飘渺。
道远看着那中年男人不知如何回答。
“我说过会有人来,可是,却他们却不相信我!”
同样飘渺的声音从中年男人那边传来,显得有些欣慰,又透着深深的孤独。
“我会一直看着你!那些花,喜欢就摘一朵吧!”说完,便转身朝着茫茫雪山走去,背影极其萧索,身影瞬间消失,再次出现已是天边,接着便消逝不见。
“你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道远看着那即将消失在天际的身影,鼓起勇气大声叫喊着,可是,那道身影早已消逝无踪,余音回荡,却没有人回答他的疑惑。
那些花,喜欢就摘一朵吧!
这句话却清晰的像炸雷一样回荡在雪峰之巅,那八朵小白花立刻雀跃的摇摆起来,待君采撷。
道远疑惑的看着灰暗的天边,看着亭亭如盖的老松,看着欢跃摇摆的小白花,心底满是疑惑,手却自然的伸到最近的那朵小白花下,微微一触,轻轻将其连根拔起放在手心,看着手心里的小白花,心头疑惑更深,却不得解。
小白花在道远的手心轻轻一颤,瞬间光芒绽放,如星,没入道远的掌心,消失不见。在道远看不到的地方,比如心桥,星屑如雪原,满人间。
身形一颤,道远蓦然间从那特殊的地方退出,看着眼前骤暗无光的八颗黯淡星辰,眼神中满是疑惑:难道我摘了一颗星?
就在此时,破庙前,篝火旁,小和尚南北突然惊醒,静静的看着天上黯淡的九颗星辰。似有所感。其中一颗名曰天狼,骤暗复明,一道星光从遥远的天际直射道远的眉心,庄严,肃穆。
“阿弥陀佛!应劫之人已显,天下又将不复太平,愿我佛慈悲,保佑他不堕轮回,免受苦难!”小和尚南北面露慈悲,眼神复杂的看着睡梦中的道远,轻轻诵佛祷告道。
就在天狼星骤暗复明的瞬间,天下皆有所感。
南海上,一名孤钓老者抬首看天,头上的木剑叉随头摆动,良久,轻叹道:“师法于天,如何胜之?”;
烂柯寺西涅槃峰下,枯坐数年的盲僧举首望夜,金色的眼眶中绽出灿然莲花,捻手颔首而笑;
极北荒原,一银发蒙面人身染重血,身前匍匐万千猛兽尸骸,亦有所感,冷漠的眸子似乎要看穿无边暗夜,嘴角露出一丝稍暖旷达的笑意:“你果然是对的!哈哈哈......”
道远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小白花入手,给他的感觉就是温暖,亲切,那种愉快的感觉直入心腑,舒服至极。
接着,他便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