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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设定——被忽略的桥段

临海市警方在几分钟前给魏雨晨打了电话,我们被告知临海市重案组正在准备动身,将在一小时以后到达金环岛。听到这个消息时,所有人的脸上都出现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阳光已经穿透云层照射下来,而围绕我们整整六天五夜的大雾也在今天早晨彻底散去,湛蓝的大海匍匐在我们足下,一阵阵温暖的海风吹来,让人有恍如隔世的感受。由于我强烈要求所有人不能离开会客室,因此直到现在依旧没人能走出这个房间,魏雨晨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面向玄关的位置上,其余的人则分散在沙发上。

我翻阅着手里的黑色笔记本,感到心中一阵犹如大石压过的剧烈疼痛,半晌后,我环视了在座的人一圈,开始了自己的推理。

在推理展开之前,我给大家出示了一张表格,这是常俊遇害当晚,也就是我们在金环岛度过的第二夜时我画下的,上面用简单的计时法标注了每个人在当晚的行踪和对应的时间:

时间 一层 二层

11:35 全体 无人

11:40 全体 无人

11:45 肖、魏、段、牛、胥、李、郁、胡、常、许 顾雯雯

11:48 肖、魏、段、牛、胥、李、郁、许 顾、常、胡、牛

11:55 肖、魏、段、牛、胥、李、郁、牛、许 顾、常、胡

0:00 肖、魏、段、牛、胥、李、郁、牛、许 顾、常、胡

“从记录的时间上看,几乎是没有人能有足够的时间对常俊下手,大家基本上都互相有着可以佐证的不在场证明。”魏雨晨半闭着眼睛说道。现在我已经毫不怀疑她的记忆力,她对细节的记忆简直可以用“精准无误”来形容。

“从11点40分开始,陆续有人上楼和下楼,其中停留最长时间的则是顾雯雯,直到案发时她在二楼待了接近15分钟,其次是胡维达,再次是牛贲,其中顾雯雯和胡维达先后离去,而牛贲本人也只在二楼停留了最多7分钟,还要除去上下楼的时间,乍一看是没有机会下手的。”她重复着表格上的时间和人物,我略微一看,完全正确。

“当然,他们所有人都不会有作案时间,因为作案的另有其人。”我摆摆手道,“为了叙述的方便,我们先将这一夜定为‘死亡的第一夜’吧。从一开始我也陷入了一个迷局中,试图从这张表格里找出真正的凶手,但是一直到昨天晚上我才发现,在整个凶手的布局当中我忽略了一个重要的桥段,或者是重要的设定。”

“你是什么意思?还有什么案发细节是我们没有注意到的吗?”在一旁认真听着的阿飞忽然插了一句,表情有些困惑。

我摇摇头,接着说道:“其实从细节上说我们并没有忽略什么,刚才我说了,只是我们忽视了一个重要的设定,认定了凶手只有一个人而已。其实对于凶手另有其人或是有帮凶的假定我们也曾提出过,但随即因为在岛上没有可供这个人生存的处所而被否定。”

我转头望向许明远,道:“许明远,虽然我对你非常失望,准确地说是你让我感到很伤心,但你无心之间让我发现了一个足以颠覆以往推理结论的事实,让这一起连环凶杀事件有了一个合理的作案时间解释。”

说罢我取出第一天阿飞分发给我们的岛上简图,在一处画着红色圆圈的景点上用手指戳着,一字一顿地说道:“直到我在追踪许明远的当夜,无意中发现了遗冢的秘密……”

“那座古坟,难道有什么蹊跷?”李小末在我们当中胆子最小,听到“遗冢”二字,不由得往后缩了缩头。

“小末,那可不是什么古坟,大家还记得吗,有些神经质的牛贲曾无意中说起这是一处新坟,当日还吓到了顾雯雯。这一个细节被细心的魏警官记下了,于是便进入了这个笔记本中。”我对魏雨晨报以一个肯定的微笑后继续说道:

“这个遗冢的确是新坟,而且是一个结构有些特别的坟墓,在昨晚我发现了这座新坟的秘密——它有一扇隐藏在墓碑中的暗门,而暗门当中便是一处可以供人栖身的居所,虽然很小,但淡水食物一应俱全,直到我发现它的时候,还保持着曾经有人居住的模样。

这一个无意间的发现让我茅塞顿开,也就解释了从常俊遇害开始那些诡异的时间设定。所以说许明远,虽然你小子是来盗墓的,我估计还很有可能是来找那个古罄的,但你冒冒失失的行为却给了我不少的提示,我依旧要谢谢你。”

“嗨,哪里哪里,我那些事,就别在这里说了吧……嘿嘿。”许明远听到我在夸他,依然有些尴尬地试图掩饰自己昨夜的行为。

我没有理会他的反映,而是继续往下说道:“在整个金环岛的杀人事件中,其实一直存在两个关键人物,为了叙述的方便,我姑且先将他们命名为‘A’和‘B’。其中A一直在我们中间,是整个布局的设计者和主导者,B则一直隐藏在遗冢这个大家都不会去的地方。

同时,遇害的六个人当中,死于A手中的有两人,而死于帮凶B手的,却有四人。”

我顿了一下,观察了坐在我对面的其中一个人的表情后继续展开我的推理:

“我们先从‘死亡第一夜’说起吧。在第一夜里,常俊被人用一种不知名的凶器割断了喉咙,死在自己的房间里。这起杀人事件从时间线上看在座的所有人都不具备作案时间,除了一个人。”

在座的人脸上都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匆匆翻着笔记本,继续说道:“也许我们都觉得在一起完美的谋杀中不应该出现场外因素,但可惜的是这一次还是出现了,B就是杀害常俊的凶手,在所有人都在一楼、顾雯雯和胡维达在自己房间的时候,B出手杀掉了常俊并为他绑上了事先预备好的绳结,从容布置好现场离去。

B在离开的时候曾经留下了线索,而这一个线索曾经在前一夜几乎将我吓得魂飞魄散。魏警官应该还记得我们一起调查常俊遇害现场时,我曾经说过在前一晚我听到走廊里发出一阵阵金属碰撞地板发出的声音,这个声音一度困扰了我许久,直到最后一次出航的时候我在阿飞的提示下发现了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就是小艇上的加固网。为了防止小型船只因为风浪解体,有时会用到一种类似渔网的加固网,而它的端头处是一种金属钩样的物件,两个一组。注意,这种两个一组的金属钩有些像人的手指,魏警官,我们曾在210室旁边的小窗台上发现了两道像人手指留下的刻痕对吧,当时我们都认为那是手指的痕迹,却无法解释为什么只有两根手指的印记留在了上面,因为攀爬的人是不会只用两根手指固定自己的。现在对比这个图形,恐怕就能解释了。”

说罢我将笔记本递到魏雨晨跟前,上面画着加固网端头的形状,她在仔细观察后说道:“对,就是这种刻痕,肖南你的意思是不是有人利用加固网做绳梯上了二楼,而加固网本身却在二楼的窗台上留下了这个印记。”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我点点头,肯定地说道:“B就是利用这个加固网做了绳梯来到二楼,而头一天晚上我听到一种金属物撞击地面的声音,想必就是B趁着大家正熟睡时拿着作案工具熟悉现场,加固网的金属端头碰撞地板发出了那样的声音。只是没想到郁唯紫的出现让我感到异常恐惧,竟然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现在就可以这样推断了,当我们都在一楼喝酒的时候,A或者B切断了电源供应,我想这应该是A事先设计好的,利用山庄电器超负荷这一点让配电房瘫痪,而只需要接上一个大功率的电器就可以做到这一点,由于A一直在我们中间,因此我推断B就是切断电源的执行者。

当黑暗来临后,我们都在一楼寻找蜡烛和手电,此时B趁乱利用加固网来到二楼,躲藏在210附近的黑暗角落中,直到常俊回到205室,这时B从黑暗中出现,利用迷药弄倒了常俊将其拖入室内。我们没有闻到****这种具有明显气味的迷幻剂,但我想凶手B应该是用了佛罗纳之类的无味迷药。要想检验这个结论,等常俊的尸检报告出来就可以找到答案了。”

“那凶器呢,我们一直没有找到凶器,B把凶器扔到哪去了?”许明远似乎对我的推理有些怀疑,一直狐疑地盯着我。

我舔舔嘴唇道:“我还没说完呢。B使用的凶器,其实一直没有丢掉,B甚至一直带在身上,我曾经发现常俊的伤口粗糙但很整齐,像是被什么东西挠出来一样,我想了很久,也是在一个不经意的时候我发现了凶器的所在——小艇上的铁锚。

无论从形状还是锋利度上看它都具备成为凶器的条件,而我注意到小艇其实是比较陈旧的,但唯独只有铁锚锃亮如新。我在仔细对比后确认铁锚就是杀死常俊的凶器,忽然意识到为什么它会那么光亮——凶手B曾经擦拭过铁锚上的血迹,就把锈迹一起擦掉了。

杀掉常俊离开现场后,B将铁锚擦拭干净,接着将锚接在锚链上插入浅滩,将加固网放回小艇底部,这样我们便不会有人注意到凶器到底去了哪里,失踪的凶器本身也曾一度让我迷惑。

B在回到遗冢之前,不小心在山庄二楼的过道里留下了痕迹,那种沉重的加固网端头在有些腐朽的木质地板上,留下了一行浅浅的痕迹。这一点,没能逃过魏警官的眼睛。”

我喝了口水。看到魏雨晨单手托腮,似乎也沉浸在当时发现这段痕迹的诡异气氛中。

“B的存在一直是个谜,在发现B的确存在之前,我们的很多推理都无法互相印证,或许真的是天意,许明远虽然有盗墓的嫌疑,但正是由于他才让我发现了遗冢的秘密,不能不说,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我对许明远微笑着说道,恐怕此时他已经有些汗流浃背。

“原来常俊是被这样杀死的呀!怪不得,我始终想不通谁有足够的时间去处理现场,原来还有一个一直不被我们知道的场外人。”李小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

我浅浅一笑,继续说道:“精彩的还在后面,虽然A在前期一直没有出手,但的确设计了不少精巧的布局,其中一个关键因素就是牛贲。”

“牛贲?”阿飞瞪大了眼睛,“牛贲也成为了凶手设定中的一部分?”

“几乎是这样的。”我微笑着说道,“牛贲在胡维达遇害事件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同时还有一个做配合的小人物,那便是小末。”我指了指尚蜷缩在魏雨晨身旁的李小末,“小末胆子小是出了名的,并且,A似乎知道小末惧怕什么,于是将小末和牛贲二人推到了第二场杀人事件中的核心位置。

我们现在已经知道,牛贲是一个血液恐惧症患者,其实我们从他的精神状态便能推断他是一个极易被刺激的人。A当然知道这一特性,常俊之死为什么会成为所有人当中最为血腥的?你们要知道常俊的尸体被放置在白色的床单上,鲜血四溅。这是A为了达到刺激牛贲爆发血液恐惧特意安排的,让白色反衬出醒目的红色。至于绳结和血字暗示,那些都是迷惑人的幌子,不足为奇。

牛贲在发现常俊死在血泊之后的反映,大家都还记得,可以用疯狂来形容,A利用常俊的尸体刺激了牛贲,从而为第二夜的杀人事件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同时,小末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于是第二夜的很多事都成为了可能。”

说到这里,我长舒了一口气,一阵清凉的海风顺着玄关吹进室内,令我感到灵台澄明,一幕幕线索在我的思绪中已经形成了一道道无懈可击的证据链条,而串起这些链条的,就是我,肖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法制专栏小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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