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鼠刚要被大灰猫逮住的时候,另一只老鼠也同时到达了猫的嘴边。
“吱——”
“吱——”
两支老鼠都本能地发出了绝望的叫声。
但是,黑鼠很快发现,被逮住的不是自己。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因为它很清楚,没有一只老鼠的速度比自己快。
“肯定是我跑身体僵硬,没跑起来。”
黑鼠一边告诉自己,一边以疯狂的速度躲到了柜子后面。黑鼠仿佛感到,附在自己身上的千斤重量突然之间没有了。
然而,此时对于猫嘴里的那只老鼠,它小小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以致它完全忘记了呼吸。它只感到自己的身体僵硬无比,而且没有一丝力气。估计它到死都想不通,明明自己怎么就跑到了天敌的嘴边。
不过,它的牺牲并不是完全没有意义,它救了黑鼠一命,并且让其他的老鼠趁机在眨眼间逃了个干净。
胆小的黑鼠还留在柜子后面的动口,没有像其他老鼠一样,躲到鼠洞深处。
不知为什么,来到它最熟悉的地方,它好想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
它嘴边的触须不由自主地立起来,且不停地颤抖着,耳朵也竖着,身体紧缩成了一团,一动也敢不动。因为它的身体彻底被恐惧控制住了,一丝也动不了。
不过它现在是很安全的。木柜和墙壁之间夹缝,如此狭小,老鼠能过,猫却无论如何也进不来。
黑鼠屏住呼吸,带着极度的恐惧,认真地倾听和感知着屋里正在发生和将要发生的一切。这是它五百年来习以为常的事情。
大灰猫匍匐在地上,咬着那只灰色老鼠的后颈,并将一只前腿搭在老鼠的身上。它所在的地方距离柜子只有四五尺远,由此看来,它是熟知鼠洞位置的。
这只猫体长适中,线条匀称,毛色灰黄,又全身布满黑斑,尾巴有黑环,尾端呈纯黑色,似正处于青壮年期。一看便知道,它是一个捕猎能手。
过了一会儿,猫终于站起来了。
它嘴里叼着老鼠,缓缓地绕着蒲团走了几圈,最后来到了屋中央。它放下了老鼠,然后就静静地盯着。老鼠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已经死去多时了。它用前腿轻轻地扒了扒老鼠的身体,老鼠依旧没有动静。猫接着又使劲地扒了一下,使得老鼠的僵硬的身体在地上翻了一个身。然而,老鼠四脚朝天,好像真的已经死了。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猫竟然盯着老鼠开始后退。它慢慢地后退着,最后在一个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然而,大灰猫却扬起了嘴边的触须,拱起了身子,直直地翘起了尾巴,四条腿直立着,支撑着紧紧的曲着的身体。这使它看起来比平时高了至少一半。
突然,老鼠起身就跑。
但极其可悲的是,猫又一次准确地出现在了它逃跑的路线上,它又被抓住了。
猫叼起老鼠又回到了屋中央,它再次将老鼠放在地上,继续重复先前的游戏。
逃了几次之后,老鼠已经不再那么积极地逃跑了,虽然它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被那可恨的猫咬死吃掉,但它终于明白,它无论如何也逃不了的。它感觉自己疲惫至极,它的精神力和体力已经被被恐惧消耗殆尽了。
最终,老鼠不再逃跑了,猫也玩腻了,游戏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大灰猫终于叼起半死的老鼠从门槛底下的猫洞出去了。
它们已离开了许久之后,柜子后面的黑鼠才终于恢复了身体的知觉。它不知道那恶魔一般的猫还会不会再回来,但根据以往的经验,逃过一劫的同伴们暂时是不敢再出来的。
它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是回到洞中还是留在这里。它又开始犹豫不决,回去,只能挨饿;留在这里,决然不敢再走出去,到香案上吃东西。
可是它感到非常饥饿。
看着柜子上平常被它咬过的地方,它又无赖地感慨,这回又只能啃些木头来充饥了。
这木头硬极了,而且还有些辛辣的滋味,别的老鼠根本不会对其产生丝毫兴趣。
啃下一些木屑之后,它惊奇地发现,柜子竟然被咬穿了。它感觉到自己心跳在加快,一方面,这点小小的成就感就让它无比激动,另一方面,它觉得自己可以独自去探索这个高大的柜子,因为它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在这柜子里会有什么危险存在。
它兴奋极了,很快就咬出了一个可以缩身钻进去的小洞来。
迟疑了片刻,它终于提着胆子钻了进去。
柜子的最底层空间比较大,没有分隔,但里面只有一些金属质的旧器具,这让黑鼠有些失望。不过,它通过敏锐的嗅觉感知到,上面有可以吃的东西,虽然不是像糕点一样的美食,但肯定比那坚硬的木头好吃多了。
但是它又立刻就绝望了。灵敏的触须探知的结果是,空间里并没有足够让它挤身爬上去的空隙。
然而,它很快就接受了现实。能进到这个柜子里的底层空间,已经足够让它激动半天了。它开始在里面奔跑起来,享受着只属于它一只鼠的天地。
它很快发现,当它的身体碰到柜门时,柜门明显地松动了。
虽然它是最胆小的老鼠,但五百年的记忆,加上它本身的天赋异禀,它现在的智力可是接近于人类。
黑鼠试着用前爪推了推柜门。令它激动不已的是,那门竟很轻易地就被它推开了。
然而,对危险的惧怕还是压过了它的兴奋。
试探了很久之后,它才终于爬上了木柜的最上层去了,因为它早已知晓,中间的两层所放的不过是一些香烛之类的东西。
不知为什么,它的探知能力比一般老鼠要敏锐很多。
见到上面除了木鱼和铃铛外,还有佛珠和经书等,黑鼠不禁高兴地想要欢快地跳跃起来。它想都没想就啃掉了放在最上面的一本薄薄的经书。那味道可比那硬木头好了不知多少倍。
吃完之后,它感觉肚子里很饱。于是,它开始到处嗅起来,这就是吃饱了没事干。
当它嗅到一串黄豆粒大小的佛珠时,它顿时愣住了,因为其中一颗极其特别,气味和其他珠子完全不同。一种淡淡的古老的沉香,竟然只有在它凑近了才能闻到,而人类是根本无法发现这样细微的差别的。
它不禁地伸出了小小的舌头,在那颗与众不同的珠子上舔舐了一下。顿时,一股通透的舒适感传遍了它的全身,并且顿时使它心如止水,灵台一片清凉。
呆愣了片刻之后,它没有丝毫犹豫,咬断了珠绳,然后将那颗特别的佛珠衔到嘴里,准备带回洞中。
但是让它意外的是,它并没有打算将其吞咽,但那珠子却不受控制地滑进了它的肚子里。
更惊奇的是,它顿时感觉到,腹中一阵极致的冰凉舒爽,继而全身肌肉完全松弛,居然一点也不受它的控制。
随即,它黢黑的身体表面,竟然散发出淡蓝色的荧光,极其耀眼,如极光闪电一般,将整个佛堂照得通亮。
在那荧光之中,出现了千万条长蛇般的金色锁链,但眨眼间就破碎消失了。
片刻之后,荧光也消失了,佛堂又恢复了漆黑,黑鼠的身体也逐渐地回到了它自己的控制之中。但与先前不同的是,它现在感到整个身体都舒爽至极,仿佛已经脱胎换骨,魂魄飞升。
这些奇异的感觉让它兴奋得就地开始打滚。
“叽——”
“嘭——”
“叽——叽——”
兴奋过头,就地翻滚的黑鼠,竟不小心压到了被它咬断绳子的佛珠,使得它从柜子的最高层掉了下去,直接坠落到了坚硬的花岗岩地板上。整个一串佛珠也哗啦啦地散落了一地。
黑鼠进洞了。
但是,佛堂对面的屋顶上的两个白衣男子,此时却是瞠目结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蛭奇大哥,刚才是什么情况?它吃的是什么?”本来躺下的春癸做起身来,惊奇地问道。
“舍利子。鼠王的封印解除了。”蛭奇回道,他的身体还是像先前一样站得笔直,纹丝不动。
“舍利子?那它的法力恢复了?”春癸的声音有些颤抖。
“法力恢复也要有个一个过程。”
“可是我们明明是来押解它的呀。”
“肯定出什么事了。不过,这不管我们的事。我们回去吧。”
话音一落蛭奇竟然凭空消失了。
“蛭奇大哥,等等我呀!”
春癸立即站起身来,打出一套手诀,念了一串咒语,随即也凭空消失了。
突然,一道金光一闪,一个衣着华丽的僧人出现在刚才蛭奇和春癸所在的地方。
他慈眉善目,眼中却闪着凌厉的精光,四下观望,仔细搜寻。
一刻钟过去了,他仍然一无所获。
他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鼠王竟然逃过死劫,捣乱的人,心怀鬼胎,而且此人实力非同一般,连我都没发现。看来是要出事了。舍利子被鼠王吃掉,封印也解开了,此事非同小可。只有回去禀告如来了。”
说完,他手捻一佛诀。只见一道金光一闪,眨眼间便消失无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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