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垌湾花岗石,杜逸飞有些印象。
记得在承包到户不久,石场里的花岗石就让一外地人承包了,老爷子三人还在石场里干了好多年。直到杜逸飞上了中学,山上石头采完,他们才联系朋友去了外地。
那时偶尔还会听到父亲抱怨老爷子,虽然当时没人知道外地老板赚了多少钱,但见到最后那家伙开上轿车来回跑就知道赚得不少。
杜逸飞更知道前世的花岗岩格外流行,价格绝对低不了。要是此时家里承包下来,不说赚大钱,几万还是没问题的。要知道,这个年代的几万给人的震撼力远远超过前世的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即使整个八十年代,垌湾村都没一个真正的万元户。
杜逸飞正愁着年龄太小,社会形势不允许,还得老老实实过几年穷日子呢,猛然遇到这种机遇,哪还不使劲鼓动?
“你还懂石头?”老爷子有些奇怪,其他的倒罢了,哪怕从孙子嘴里跑出几句外国话,老爷子也能稳住,可石头这玩意儿黄仙婆可教不来。
杜逸飞赶忙跑过去抱住老爷子笑道:“爷爷,你不知道,我懂的可多了,我还知道花岗石比一般的石头硬,价钱也高,要是运到外面城里,还能卖出大价钱。”
“谁告诉你的?”
“干妈呀。”这话立即堵了老爷子的嘴,其他人也所当然的点头,反正黄仙婆那个女人不简单。
只有父亲杜水文不这样想,急问道:“你干妈真这样说了?”
杜水文不是怀疑黄仙婆,黄仙婆早就征服了全家人,只是他突然看到了希望,有些迫不及待了。
“当然,不信你去问她。”说完,杜逸飞咧嘴笑了,这句话这两年成了他的口头禅,只是现在要改改了,“嘿嘿,你写信问干妈。”
于是,就有人轻笑起来。
杜水文可不管这些,看向老爷子,带着肯定的意味建议道:“要真是这样,我看行。”
老爷子看向老二,问道:“水明,你看呢?”
杜水明虽然今年谈了对象,可性格一点没变,听见老爷子问话,憋了一会才回道:“随便。”
杜逸飞又笑了,这个二叔,好玩!还好找的对象还是前世的二婶,倒不担心以后受老婆欺负,否则,说不得要做个恶侄子了,要知道,棒打鸳鸯拆散姻缘在农村可是要装猪笼子的。
老爷子瞪他一眼,似乎对这个老二很不满,再回头看着老大说:“真想包下来?”
杜水文毫不犹豫道:“想!爸,你看马上就开始田地承包了,二叔不是说最迟这个月底必须要包干到户吗,我们家八口人,一人三分田,七分地,没啥忙的,平时总不能闲在家里吧?再说村里能开石头的除了我们家,就没人会,因此价格高不了,到时我们包下来找其章华林来帮忙,开出来就卖到外村外公社去,亏不了。”
林其章和杜华林都是老爷子带出来的两个徒弟。
杜逸飞不清楚为啥前世家里没承包反而便宜了外地人,这一世绝对不允许,防止老爷子说出不同意的话,立马撒娇道:“爷爷,你就同意吧,好不好,爷爷——”
杜逸飞感觉胃里开始造反了,酸得要命。但他没法,不抓住机会,还得过几年苦日子啊。
老爷子摸摸孙子,似乎是看不得孙子的可怜,也可能是出于对黄仙婆的信任,反正老爷子下了很大决心道:“那就包!你去找你二叔定下来。”
“耶!”杜逸飞跳起来,还朝父亲眨眨眼,杜水文也微笑着暗自点头以示鼓励。
包下山上石场,平时没留意的杜逸飞也开始关心起来,毕竟是家里的第一个生意。
只是大家对形势估计严重不足,很快就遇上麻烦了。
当父子三人加上老爷子的两个徒弟按照杜逸飞的建议不再开长条石块,而开成石板后,杜水文就开始忙着联系买家,哪知突然间少了集体这个大客户,私人用的又少,一时间要把堆在石场的大片石板卖出去可不容易,一时愁坏了家人。
杜逸飞也在愁,这家伙一时忘了大量使用花岗石那是前世,尤其到了九十年代住房改革开始后,有钱人家才用上代表身份的花岗石,而现在,显然不是时候。可也不能堆在那儿呀,那几人的工钱得付不是?
“爸,要不你去一趟县城,找那些建房的试试。”
虽然杜逸飞搞不清七九年这个贫穷而又充满希望的年代,这种前世看来比较流行的装饰材料会用在哪,想来县城里搞修建的比农村多,机会也应多一些。
颇有些闯劲的杜水文听了儿子建议,有些心动了。
于是,第二天天未亮,杜水文抱着试试的态度出发了。
盘龙公社前往芷江县城的班车每天只有一班,早晨出发,下午返回。虽然只有几十里路,一路走走停停也需要好几个小时。一旦错过下午班车,就只能住一晚等到第二天下午。
原以为杜水文没有几天回不来,哪知傍晚时分他就一脸喜气洋洋回来了。
杜逸飞本有些奇怪,但见到父亲脸上的笑容就知道事成了,于是跑上去高兴问道:“爸,成了?”
“成了!”
“真成了?卖出多少?”杜逸飞还有些不敢相信,其他人也是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杜水文拍拍鼓鼓的腰,笑眯眯道:“真成了,十块一方,有多少他们要多少,运送也是他们找车来拉。”
一听这话,一家子都高兴起来,这下可解决了大问题,大家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吃过饭,杜水文按不住兴奋接着算了一下:“石场里起码有两百方,就是两千块!”
“哦.....”屋里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声。
“石场每天能出四五方,就是四五十块!”
“啊——”
一天就挣四五十!
“嘿嘿,我说的嘛,肯定挣钱。”杜逸飞不合时宜的声音惹来无数白眼,姐姐杜晓蔷却趁机鄙视道:“还不是爸爸卖出去的,跟你有啥关系?”
杜逸飞翻个白眼,懒得理她,这家伙整天吃醋,还做出一副姐姐的样教训他,真是小屁孩。
杜水文大概虚荣心得到了满足,这才掀开衣服摸出一叠钱,笑道:“这是两百块订金。”
这下家里更激动了,刚才还只是嘴里的数字就让他们惊叹,现在看见活生生的现钱,只听见一阵凳子倒地声,几乎都站起身紧紧盯着桌上大叠钱。
五块十块的几十张垒在一起果然有着强大的冲击力。
杜逸飞郁闷了,需要这么夸张么?才几百块,等几年叫你们看看什么才叫钱多。可无论他如何故作淡然,内心还是有些兴奋的,从古至今谁不喜欢这玩意儿?
尤其刚从集体化解放出来,以前见得最多的就是年底村里分的几十块工分钱,那还是全家人辛苦一年的收获,还得家里没病没灾,要不到了年底还要倒找回去。
“好了,水文收起来。”老爷子咳嗽一声,拿出家长架势。
媳妇林芳麻利找来一带锁的盒子,当着大家面锁起来,然后把钥匙交给老爷子。
接下来大家兴致盎然的讨论起未来,一天挣多少,一个月又是多少,然后是一年,这一算顿时又让大家惊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