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冷然道:“我们一起疯狂这一天,就一天。可以不刷牙、不洗脸、不洗手、不睡觉、想去哪就去哪、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只是过了这天之后,彼此都要忘记对方,谁也不认识谁。双方各自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过回属于各自的生活,没有交集,再无瓜葛,形同陌路。什么事都不要去想,不要感到抱歉,不要愧疚,也不要有负罪感,更不要哭。我也这样。就疯狂这一天吧!”
少女心想,原来这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最后一天。相遇,是为了不再相爱。虽然心有不甘,一天的时间怎样算都是嫌少的,但她还是通情达理地抿了抿嘴,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疯狂,说起来简单,一张空头支票,提前预支出去。透支以后呢,这像债款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得以偿还完毕!
少年没有看少女,而是一个人继续往下说,看来他在已准备好了腹稿:“疯狂一天后,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不要有任何遗憾和后悔,不要再有丝毫迷恋,也不要存留记忆。”说完,他假装释怀一笑,笑得很落寞牵强。少女还是机械式的点点头,没有别的动作和话语。
少年转过头,正对着少女,伸出左手,抹了一把脸,表情凝重:“回去之后,认真的过活,好好地生活。”少女含着泪点点头。少年疲惫的笑了笑,伸出手臂,把少女揽入怀中。少年抱得很紧,闭着眼睛,从眼里逃窜出一串泪水。周围站立着沉默的山,山的身上披着雪。
为了不再相爱,放开手脚好好地爱最后一天!对于一天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日子以恒久不变的方式想偷偷地走出这一天的范围,却被他们机灵的拉住了它想撤离的腿。
少年和少女一路走,没有目的的玩着走,他们很投入,脸上没有任何不愉快的情绪,珍惜着一分一秒,感觉还好。雪早就染白了他们的头发,仿佛两个年轻的人一夕之间老了红颜。不知道这算不算“白了头,偕了老”?也算是了却了双方的一桩心愿。美丽的风景环绕在四周,等着有人的赞赏与夸奖。然少年和少女却无心欣赏,一分一秒都恰如其分地把握着,就像是口袋里最后几块钱,总是省着花。
少女突然发问:“目前为止,你什么时候最开心?”少年并没有马上就回答。少女以为不经意触动了它不好的回忆。接着说道:“虽然是困苦的人生,但还是会有开心的时候吧?”少年开口道:“哥哥回来的时候。”少女反问道:“哥哥回来的时候?”少年说:“无声无息抛下我独自离开的哥哥,多年后回来的那一刻。”
少女有些小失望,但马上就不介意,接着问:“到目前为止,最幸福的时候呢?”少年回道:“哥哥醒来的时候。”“到现在为止,最心酸的时候?”“看哥哥的日记,知道了他离开我的理由。”“到目前为止,什么事让你最痛苦呢?”“哥哥再次抛下我,让我无法寻找的抛下我离开的时候。”少女转过头望着这个眺望远方天幕的男子,他所有的回答都与自己无关。她的失望,她的心酸,都不言而喻可想而知的,但她并没有把这些停留在脸上,只是稍纵即逝的一闪,没有多余的计较。她能明白他与哥哥之间的感情。
时间被手表里的指针用滴答滴答的声音,一声一声的带走。
午后,云层里的雪平息了疲乏的劳作,留下黑沉沉的乌云压抑着想要释放的被囚锁的心。少年和少女一起走了好远。他们来到纷乱嘈杂的,到处都是陌生面孔的市集,一起赏了冰雕,共同看了腊梅。流浪了很久很久,去过了很多很多的地方,观看了许许多多的东西,留下了无数的笑语欢声在来时的走过的路上。快到黄昏时候,两人都饿了,就一起去吃了面。吃面的时候,少女问道:“你尿床到几岁?”少年说:“四、五岁吧!”少女笑着伸出两个手掌说道:“我十岁!”少年笑笑。少女接着问:“几岁学会说话的?”少年答:“这个哥哥最清楚了,应该是一两岁吧!”少女说:“我到三四岁才叫妈妈!”少女又问:“你读书的时候,考多少名?”少年说道:“三十。”少女拍着手,笑起来:“好羡慕啊,我都没进过四十名。”少年听了之后,笑得很欢,咽下一口面,然后伸出一只手挡在嘴上,小声地说,生怕会被别人听见似的:“我们班才三十一个学生。”少女一听,笑得前仰后合。少年赶紧说:“打架可是班上第一,这个可不容易。”说完后少女笑得更欢了,少年装傻充愣,皆是开心,尽是喜悦。两个人就这样一起吃了面,一起用幽默的方式聊了关于对方童年的故事。吃完面以后,慢慢地往回走。
少年和少女牵着手走在路上,她走在路上突然想起,不如买些菜回来自己做饭。于是又返回,买了菜,才回到山里那所小房子里。
屋顶上的烟囱垢了一层厚厚的白雪,烟雾从烟囱里弥漫开来,夹带着温暖的热气,热气把结垢的雪融化成了水,雪水又顺着屋檐缓缓流下被周围冰冻的空气凝结成了冰,慢慢地垂下变成了冰凌。透明的煞是好看。这是少女因做晚饭而使烟囱里冒出了炊烟。
黑夜的暗色被无情的遗落在了两人薄薄的世界里,充斥着每个角落。墙上的按钮把房子里的灯光点亮,散发出一股名叫温馨的香。
晚饭做好后,少女把饭菜端到餐厅的饭桌上,少年早已忍不住的嘴馋,率先尝了一口飘香的饭菜。脸上却露出了些许为难的表情,被少女捕捉到。少女看出来饭菜应该不怎么好吃,也就尝了一下,感觉确实没做好。就说要把饭菜都倒了重新再煮过,少年却不同意,说好吃,而且还吃了三大碗,仿佛这些饭菜都是特别的香。其实,少女一切都明白,少年心里对她的舍不得,因为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饭后,少年在门前燃起了篝火。两人像幸福的小俩口一样坐在一起闲聊,两人聊了很多很多,主要的是关于各自的以后…少年少女没完没了的进行着问与答,反正明天也不会记得的,也无法留在记忆的…
不知聊了多久。少年和少女一人拿着一瓶酒回到屋子里,坐在窗沿,背后靠着融入黑暗的透明的玻璃。喝着酒,又这样迷迷糊糊的说了好多好多
,都是一些离别的愁。突然,少女提出继续在一起的要求,一起隐居到只有两个人的地方,没有任何人的打扰。说了那么多恳求的语句,少年心疼地点头答应,说好了一起离开,还深情地吻了少女的额头。得到少年的答应,少女心里安稳了许多。因为她知道只要得到少年的应允,就一定不会食言的。于是,少女乏赘的心终于得到了寄脱。累了,醉了,也睡了。少年却不安稳,不安分,心里不安静,一个人走至屋外,看着漫天的飞雪,在黑夜里仿佛是在嘲笑着他的谎言。少年知道,这是酒后的言语,醒来一切都会忘记。明天按照约定如是。
少年孤单的身影被灯光拉得好长好长,映在雪地上。地面上原本的少年与少女的脚印已经渐渐的被飘雪抚平,仿佛是在帮少年清扫心里的记忆的痕迹。
少年又缓步地轻走进屋内,关了灯。重新走出,想融入掺着白雪的黑暗。等待着黎明的远方…
黑夜添满了暗,时间没有人管,走的很是快捷。只有梦的漫长,能长出一丁点渺小又悠远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