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梧……可是小梧?”女子慢慢站起,往夏梧走去。脚下的竹叶,发着沙沙的婆娑声。
“小梧,可真的是……小梧?”女子一步步走近夏梧,看着他的脸孔在瞳孔里渐渐放大,感觉到他的呼吸愈渐清晰。最终触摸到他的胸膛,感受到他的体温。方知不是梦。
她终是忍不住,靠进夏梧肩臂,落泪啜泣。
有过多委屈,她要倾述;有过多担忧,她想寻知;有过多过多,在日思夜念的等候中,都在此刻,化作夏梧胸前湿透的泪花。
而夏梧又何尝不是?他终是再抑不住眼中的那道防线,轻轻抚慰臂膀的泪人儿,任着情感,在此刻宣泄。
他终于在这儿再见到她——舞姬。
两人相拥许久。待舞姬终于停下那好似停不下的泪声后,便开始向夏梧述说了这几年发生的变故,以及自己与皇子订姻的始末。
“如此……确实,现今我只是一个逃犯。那,舞姬你可会喜欢四皇子?你若觉得四皇子不差——那——那你便嫁给他吧,毕竟现在我只是……”
舞姬却打断夏梧,轻轻一敲夏梧额头:“瞎说。我们早已订姻,也已允诺一生相守,不论你身份是什么,我都不在意,只因我在意的是你。仅此,而已。”
“可……”夏梧还想说什么,想问舞姬与皇子的婚事该如何解决。
“四皇子自幼**成性,今年尚且十六,便已纳四妾。你希望我嫁给这样的人物吗?”舞姬悠悠地问道。
“舞姬,你千万不能嫁给他!”刚刚还在踌躇的夏梧立即义正言辞,说道。
舞姬不由为夏梧的变脸扑哧一笑,伸出手,拉起夏梧的手心,就如同以前一般。
“来,听我抚一曲予你,可好?”舞姬微笑看着夏梧。
夏梧也看着她,点了点头:“好。”
舞姬拉着夏悟走到溪畔。夏悟照往例在溪旁的那棵大竹旁坐下。
“你不在这几年,我每天午后都会来这儿抚琴作诗。这几日为婚事所逼,我便时时在这儿坐上一天。”舞姬说,轻触一弦,弦音轻脆。
“这是我这几日初作的琴曲,曲名《思律》。”言罢,舞姬指尖灵动,轻抚,于琴弦间娓娓奏出音律。
起初,琴声极其舒缓、悠扬,柔柔软软,如涓流之细波,如微蹙之柳眉,缓缓起伏,透尽了“思念”的哀愁与绵延。继而,随着竹林风声涌动,《思律》的琴音渐渐加快,同凌散的风声一起,有些杂乱无绪。就仿似因思念而凌乱的心绪,在溪面激起道道涟漪。那漫荡开的涟漪,又似当年脚丫儿激起的水花,看着它的人不由陷入沉思、发怔,就连溪底的鱼儿,也因这道涟漪而开始不安游动。
“林中竹声凄然,似是相念他方。风随人意何去?思君今在灵山。”随着焦促的韵律,舞姬念出一诗。诗末“灵山”二字方毕,舞姬的《思律》又和缓下来。但与起初的和缓不同,这时的和缓,有些低沉,有着安谧、宁静,就好似疲累的孩童在熟睡,在呼吸。思念足以使人忘却尘世、忘却自己已然疲乏,只记得时刻的所思,安静的,悄默无声的,在脑海,挥之不却。
“朝花开尽夕花残,日日年年念隐山。屈指不知数几日,抚琴相望盼君还。”舞姬娓娓和出一首绝句,琴乐之声轻得若有似无。在绝句之后,舞姬又即兴一首:“昨夜风急枝冷凄,推扉寒面叶生莹。
满庭落尽待花尽,花尽无期言有期。
浩浩空晨思万里,闲闲中院忆钟情。
云随人意云无意,无意此心是有心。”
“心”字悠扬,琴音渐渐消散。似乎连那风声,也已停了呼吸。只剩下涓涓流水,仍在无声无息,流逝。
琴曲已毕,夏梧早已泪眼模糊,凝噎说不出一句话来。舞姬缓缓抬头,看着他,眼中满是如水柔情。
“日夜思君,长夜常难眠。”舞姬看着他,声音柔和:“你呢?”
“昼思夜念,彻夜自难安。”夏梧略微哽咽地说,看着舞姬因风而泛红的双颊,在风中凌散的几缕青丝。
“能在此刻见你,真如梦一般。但我又怕这梦忽而惊醒,一场空欢喜。若果这是梦境,只愿我,永世不醒。”舞姬闭上眸,忍不住滑下一滴泪。毕竟与皇族的婚事,是由皇帝赐婚,就算夏梧归来,也注定是覆水难收。她已暗暗决定,最后关头以死相拼。
“舞姬。”夏梧突然开口唤道。
舞姬睁开带着水雾的双眸。
“我们……私奔吧!”夏梧突然这么说。
“好!”舞姬只一笑,不假思索,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