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史之乱后二百五十年来,由李唐到今日的赵宋王朝,河套兵祸从无一日间断,杀得河西四郡民不聊生,常常是行出兰州,兴庆等大城百余里之外,仍不见有半户炊烟,史称“自沙,肃,甘,兰数百里,州无刺史,县无长令,田无麦禾,邑无烟火”,悲惨更逾炼狱。像夏侯仪一家尚能离乡背井,自谋生计,更多走不了的老弱妇孺都成了填沟充壑的饿殍,残破的身躯迤逦千里,在黄沙滚滚的大地筑成一片令人触目惊心的赤芜。
直至党项李元昊以一方节度使之位,雄才大略,励精图治,统一河西四郡后更是在三川口和贺兰山连败北宋和大辽,在两强之间确立了西夏的地位,河西始有十几年的修养生息,渐渐恢复了往日塞上江南的光景。
河西之地自古兵祸不断,是以成年的精壮男子俱都会几手拳脚。夏侯家祖望原在兰州城,后来为避宋辽战祸举家迁往偏僻的河州,夏侯仪父亲原是兰州城内的教书先生,薪俸微薄,平日里夫妇两人做些走卒贩夫的小生意补贴家用,夏父才思敏捷,夏母女红在兰州城一枝独秀,小日子倒也过的滋润,近几年夏侯仪父亲生意越做越大,常年待在兴庆府照料生意,是以父子两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
河西之地民风淳朴好客,夏侯仪在去往兰州的途中也没有了风餐露宿之虞,现如今时局渐渐平稳,路上已难得看到马匪截道,这让心里盼望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夏侯仪顿生失落之感。
一路安好,不出五日,兰州城已经遥遥在望。
第二回兰州
两千年了。
时间摧残出他的沧桑,但他仍雄立一方,如同一位睿智的长者,手中无剑,依然睥睨天下。
他经历过多少凄凉,有风花雪月的繁华,也有兵祸肆虐的的悲伤。城墙上的青苔是时间逝去的痕迹,斑驳的城墙抵御了多少次外敌的入侵,保卫了多少百姓的家园不被侵略者的长矛短戈所践踏。他沉默地守护着一方百姓,沉默地注视着黄河亘古不变的流向,沉默地注视着这一片群山。
夏侯仪走到了兰州城门下,正准备进城,
“……等等,给老子站住!老子说的就是你!小子!”原来是看门的西夏士兵拦住了夏侯仪。
夏侯仪很是疑惑,李元昊即位后文韬武略,励精图治,全力经营河西四郡,西夏军军纪严明,除了臭名昭著的赫兰铁罕统领的西夏铁卫军之外可说是对百姓秋毫无犯,此时西夏军队又为何要阻止普通百姓入城呢?
“小子,你大概不知道刚才城里出了奸细,赫兰大人下令我们把守城门,在他们抓到人犯之前,不许任何人离开。”
“是啊,现在城里风声鹤唳,人人自危,我看小哥你细皮嫩肉,唇红齿白,应该不会想要惹祸上身吧?劝你还是过几天再来的好。”旁边一个看起来比较面善的士兵告诫道。
夏侯仪听到“赫兰大人”四字已是心里一沉,他努力挤出一副笑容对守门士兵说道:“怎么这么凑巧?小人大老远从河州跑来这里买药,要治好家中一位长辈的急病,小人不能空手而回啊,两位统领大人行行好,放小人进去买药好么?”
夏侯仪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两碇沉甸甸的西夏官银,往黑铁塔似的卫兵队长手里直塞。
虽然从未出过远门,但是早慧的夏侯仪从小对父亲的生意耳濡目染,小时候他最喜欢缠着父亲讲经商途中各种有趣的见闻,所以对这些事可以说是轻车熟路。
黑铁塔掂掂手中的银两,又听着夏侯仪左一句统领大人,右一句侍卫大人的奉承,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他强忍住笑意,顺手分了一碇银子给那位面善的士兵,一本正经地对夏侯仪说道:“原来是买药治病啊,唔……,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是我等职责在身,这该怎么办呢?”说完用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一眼面善的士兵。
面善的士兵心里神会,“大哥,赫兰将军只是吩咐咱们不许放人出去,但他没说不能放人进去啊。小哥,咱们先把话说在前面,现在放你进城自然是可以,但是在统领的铁卫军撤离之前谁都不准出城,到时候可别来为难我们,你明白吗?”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药材是早买早安心,之后小的在城里慢慢等就是了。”
黑铁塔点点头说到:“小子明白就好,现在像你这么上道的年轻人可不多了,老子很欣赏你,快进城吧!”
“多谢两位统领大人!”夏侯仪不住作揖。
进城后夏侯仪按照李大夫之前的嘱咐,直奔城东的长生药铺。
药铺老板是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此时正值封城之际,生意清淡,老头正倚招闲坐,闭目养神。听闻有人进门,老头半睁眼睛头一歪,瞧见是个金发碧瞳的异域少年,又转个头佝偻着身子继续打盹。
“老板,打听一下,您这里有卖一味金萼红花么?”
白发老头头也不回地说道:“小哥来的真是不巧,前些天铁卫军刚刚把老朽铺子里的金萼红花全部买断了,得等下次药草商来兰州才有货。”
夏侯仪心下微怒,道:“又是铁卫军,老板,我是河州的李大夫介绍来买金萼红花的,李大夫说您这里肯定有存货。”
老头听闻李大夫的名字,终于睁眼起身,收起一副惫懒的态度。
“原来小哥是从河州远道而来,不瞒你说,李大夫把老朽多年腰痛的毛病给医好了,按理说老朽不应该跟小哥你打哈哈,但是前日铁卫军的纳多副统领亲自上门将老朽铺子里所有的金萼红花以两倍的高价悉数买断了,人在屋檐下。更何况人家没偷没抢,老朽也是没办法啊。”
夏侯仪理解地点点头,“老丈,您的难处我都能理解,可是我家有一位长辈卧病在床,急需要金萼红花做药引,可是您这里也没有了,那我应该怎么办呢?”
老头听罢想了想,一咬牙“小哥,既然你是李大夫介绍来的,那老朽就一定要帮你帮到底。这样吧,现在是初五,明天我托西夏军中的侄子帮你去甘州的草药商那捎个口信,请他跑一趟河州,我估计过个七八天他也就能到了,小哥你看这样怎么样?”
夏侯仪脸上的失意一扫而空,“真的吗老丈?这样的话就再好不过了,那就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李大夫妙手仁心,我们帮不了大忙帮点小忙还是可以的。那小伙子你就自己在城里随便转转吧,我估计一时半会这城也出不去。”
似乎是封城搜捕的缘故,平日车水马龙,客商云集的兰州大街今日显得冷冷清清,街上只有几个行人快步走过,生怕走的慢了遇到西夏兵的盘问。街上不时有几队铁卫军的骑兵驰骋而过,行色匆匆,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长生药铺不远处有一个穿着斗篷,络腮胡子的黑衣大汉,他神色紧张,不住四处环望西夏兵的动向。
忽然他看到了刚出药铺门的夏侯仪,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快步朝夏侯仪走来。
“这位小哥,你来的正好,我有个天大的好处要送给你,请务必跟我来。”
夏侯仪跟着黑衣大汉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巷尾,大汉神秘兮兮的拿出一张羊皮封卷,“我真是不甘心……虽然和这次西夏军要搜的东西没有关系,但是一定会被他们找借口给抢走…早知道我就早点高价卖给别人了…这位小哥,看你长的面善,又不是中原人,这个羊皮封卷你有没有兴趣,这羊皮封卷里藏着西夏至关重大的秘密,是我花了半辈子的时间才弄到的,如今逼不得已,就两百两卖给你好了?怎么样?”
夏侯仪听完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娘平时常说的“骗子”两个字,他委婉地对黑衣大汉说到:“这…这位大哥,咱们两素不相识,这么大个好处你怎么能随便就送给街上一个不认识的人呢,您还是自己留着珍藏吧。”说完转身欲走。
“哎,哎,小哥别急着走啊,价钱好商量嘛,小哥您说个价,合适我就当送给您了!”
“二十两!”
“……成交!小哥这宝贝是您的了,我现在得赶紧离开这。”
黑衣大汉收好银两,几步就跑的人影不见了。
夏侯仪拿好了羊皮封卷,若有所思。
“这羊皮封卷若真像他说的有如此价值,不知道里面到底记载了西夏的什么秘密?”
夏侯仪说罢就打开了羊皮封卷想一看究竟。
羊皮封卷上空无一字。
“……我日你十八代祖宗啊!”被骗的夏侯仪非常愤怒,马上追了出去。
“可恶啊,那家伙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这次回去一定会被娘骂个半死,唉,就当做上一次当学一次乖吧。”夏侯仪自我安慰道。一边咒着骗子不得好死一边朝城西的如意客栈走去。
走至城西,忽然夏侯仪隐约听见街边的老槐树旁,一座废弃的平屋里好像发出了什么声响。少年的好奇心促使他朝老屋走去。
门“吱呀”一声被夏侯仪推开了。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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