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强舅舅的工期快结束了,楼层已经封顶,开始了室外装修,这几天来,阿强很少过来,赶工期的时间,他成了蜘蛛人。
整个工地也弥漫着一种兴奋的情绪,工期结束,大家都可以拿到一笔钱,这是这么长时间的辛苦钱。
柯子阳这才知道整个工程一直是阿强叔叔在垫资,但这和柯子阳没什么关系,柯子阳在想,等到工程结束以后,柯子阳就该离开他们了,这不是柯子阳应该待的地方,虽然柯子阳心里并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该去哪里。
一天晚上,柯子阳正在工地上看书,阿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坐在柯子阳旁边,眉头紧皱。
柯子阳本来没太在意,但看他许久没说话,诧异道:“阿强,怎么了?”
阿强没接柯子阳话头,过了会,道:“兵仔,我能看的出来,你不是我们这种乡下人,乡下人没有看书的习惯,你帮我分析分析,我舅舅这笔款子能不能拿到手?”
柯子阳纳闷的道:“怎么了,工期不是快结束了吗?”
阿强叹气道:“是啊,不过我听舅舅说,这是转包的,转包的老板这几天再和老板娘闹离婚,什么家产什么的全部被老板娘划拉走了,老板要成空壳了,什么的,不过我想,政府部门的楼,应该不会黄咱们的钱吧!”
柯子阳道:“不会,工资还是会有保证的!”
阿强道:“我舅舅就是担心这个,他说工资的话他们不敢使绊子,上面查的严,不过工资之外的材料款了什么的,就成了什么经济类纠纷了,万一出问题,很麻烦。”
柯子阳哦了一声,安慰道:“不会的,你舅舅闯荡了这么多年,会有办法的,你不用担心!”
阿强叹气道:“是啊,希望如此!”
说完低着头出去了。
阿强的话柯子阳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柯子阳的记忆力变的好了许多,看书很是畅快,这让柯子阳恨不得一下子把图书馆的书全部读一遍。
过了几天,柯子阳正在楼边清理碎砖,突然听到工友大声喊道:“不好了,出事了,人掉下来了!”
柯子阳站起身来,工地上最怕这种事情。
看到大家都在往出事地点跑,柯子阳也跟着往那边赶,速度自然稍稍控制一下。
等到柯子阳赶到的时候,旁边已经围了一大堆人,柯子阳挤到里面,突然发现,竟然是阿强。
他从上面掉下来了,安全绳断了。
这种时候最忌乱动乱抬,大家只是围着,也不敢去动阿强,不过看他满脸是血的样子,真不敢肯定会是如何。
柯子阳连忙俯下身子,朝阿强的鼻孔探了探,气若游丝,已经很危险了。
此时早有人打了电话叫救护车,阿强舅舅也飞奔了过来,关心则乱,柯子阳看他几乎脚都软了。
这时救护车也及时赶了过来,医生下来做了简单的检查,然后将阿强抬上了救护车,拉走了。
阿强舅舅跟车走了,车上坐不下那么多人,柯子阳只能自己坐车跟了上去。
在柯子阳赶到医院的时候,阿强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阿强舅舅在走廊的椅子,低着头,一语不发。
柯子阳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没什么好说的,正在这时,从手术室里走出来一个医生,喊道:“谁是刘强的家属!”
阿强舅舅连忙走了上去,道:“我是,我是,阿强怎么样了!”
医生冷冷道:“情况很危险,胸内和颅内都大出血,要立即手术,而且不能确定能否救得过来,你跟我进去吧!”
说完,转身就进去了,柯子阳和阿强舅舅赶紧跟了上去。
医生转头看了柯子阳一眼,道:“进去一个人就可以了,你不能进!”
柯子阳一愣,没说什么,停了下来。
阿强舅舅看了柯子阳一眼,然后紧紧跟了上去。
柯子阳焦急的在外面等着,过了许久,阿强舅舅出来了,一脸沉重。
柯子阳连忙迎了上去,道:“怎么样了?”
阿强舅舅几乎带着哭腔道:“我签了字了,医生说很危险,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见我姐姐啊!”
这让柯子阳很是诧异,以前在工地上他都是凶巴巴的骂人,这样子几乎让柯子阳不敢相信这就是阿强舅舅了,柯子阳口不对心的安慰道:“你别着急,医生会尽力的,还有什么?”
阿强舅舅叹了一口气,情绪稳定了下来,道:“先动手术吧,你在这里看着,我回去取钱,医生说要好多钱!”
他又叹了一口气,头也不回的走了。
柯子阳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心里也莫名的紧张起来,在柯子阳的记忆中好像还没有如此紧张过一个人。
这时才想起这个憨厚热心肠的小伙子的好来,一刹那间,柯子阳觉得阿强什么都是好的。
几个工友过来了,问了问情况,大家都是唉声叹气的,在哪里等着。
阿强舅舅很快回来了,到前台交了钱,医生也同时给阿强做了手术,但效果不是很明显,阿强一直在重症监护,还是没有醒过来。
内脏受的冲击比较大,脑袋也被撞了,到底会恢复到什么样子,谁都不敢保证。
一个星期过去了,阿强的还没醒过来,新的问题出现了。
阿强舅舅没钱了。
当阿强舅舅把大家召集起来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下面如同炸锅似的,一片乱嚷嚷。
阿强舅舅急道:“别嚷嚷,大家商量办法,吵有什么用!”
一个声音大声道:“你吼什么吼,我们是给你打工的,你必须给我们钱!”
柯子阳扭头一看,是一个叫老兰的小工,以前围着阿强舅舅转的比谁都欢,没想到会如此反应。
阿强舅舅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柯子阳站起身来,道:“大家都别急,急也没用,工头不也在想办法吗?”
一个年龄稍微大点的工友站起身来,道:“头,不是我们不通情达理,你也别生气,我们的进度款不能收回来些吗?”
阿强舅舅怒道:“那个天煞的混蛋,我去找他要钱,他却连个人影都不见了,跑掉了,我去政府,他们说钱早就给老板了,他们不可能再付钱!”
下面又使一阵乱骂声。
阿强舅舅几乎带着哭腔道:“承包这个工程,我把所有的家底都贴上去了,还欠了银行两百万,强仔还在医院躺着,一天要一万多块,断药医生说就会死,我也实在没办法了,要不你们杀了柯子阳算了!”
老兰又站起身来大声怒道:“杀了你有什么用,钱你一定要给,不然老子和你没完。”
老兰也是真急了,有不少工仔也是附和。
阿强舅舅一语不发,垂着头蹲在那里。
大家吵吵闹闹,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坚决不相信阿强舅舅,一定要他给钱,另外一派是不想撕破脸皮逼得太紧。
柯子阳因为平时住在工地,和谁来往都不是太多,不好明确表态,见情形实在紧张,脑筋加速转了起来,站起身来,大声道:“静一静,大家听我说!”
本来乱哄哄的场子突然安静下来,静的连个针掉地上都能听得到。
阿强舅舅也抬起头来,纳闷的看着柯子阳。
柯子阳扫视了一眼,大声道:“平心而论,这么多包工头里面,阿强舅舅还算是对的起咱们的,都是乡里乡亲,今天就是我们撕破脸皮杀了他,还是一分钱拿不到,再说,逼他也没用。大家想想办法解决问题就是了!”
老兰接道:“我们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强仔出了事,就是我们不要一个月的工资都没事,但是一点都不给,家里大的小的等着钱用,你让我们怎么交代啊!”
说完,他竟然哭了起来。
大家又乱起来。
等再度平静下来,柯子阳对阿强舅舅道:’“头,你也别生气,大家确实有难处,你看这样可行,要不你去政府再问问,或者到法律救助中心去看看有什么办法么有,阿强这里我们先来照顾。”
阿强舅舅此时也没了主意,眼下,这恐怕是唯一的办法,他只能点了点头,然后低头走了出去。
看再呆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柯子阳转身去了医院,阿强一人在一人躺着,阿强舅舅又不敢跟家里人讲,这几天来,只有几个工友轮流照顾,眼下,也只有柯子阳来看看。
阿强静静的在那里躺着,身体浮肿的厉害,原先帅气的小伙现在不说惨不忍睹也差不太多。
柯子阳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到值班医生办公室去了。
几天来,医生已经同柯子阳很熟悉了,见柯子阳走了过来,停了手上的工作,示意柯子阳坐下,然后道:“今天还是没什么好转,醒过来的可能性不大,你们考虑的怎么样了。”
柯子阳长出了一口气,淡淡道:“没办法,好好的一个人,我总不能就这么放弃吧,继续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