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然推开门冲到长老的房间。
房间里简单的摆放着一张桌子几根条凳，长老则是躺在摇椅上，盖着薄薄的被褥，奉老头和西江老鬼在摇椅两侧照顾着憔悴的长老。
长老此时面色如死灰，双眼无神的陷落在眼窝当中，整个人毫无精神可言，长老微微的抬起眼皮，眼中露出一丝缝隙，想要努力的看清宋然的身影。
宋然跑到摇椅旁，跪在地上双手握起长老的左手，长老手上皮肤失去了往日的肤色，变得干燥发黑，手心微微发凉。
长老颤抖着举起另外一只手，想要搭在宋然的手上。
长老用尽力气，也只是将被褥撑起一点小小的弧度。
宋然的眼眶决堤了，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宋然眼泪夺眶而出，脸上不停的抽搐，宋然咬住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影响到长老的情绪。
下唇已经被咬出血来，宋然的整个脸已经变形，眼泪和鼻涕混作一团，从宋然的脸上滚落下来。
长老看着宋然，努力的扬起嘴角，露出笑容，长老似乎听到了老班长在叫自己，“小慷，快点端洗脚来”。
看到战友们在简陋温暖的寝室，围成一圈吃着从RB人手里缴来罐头，喝着土酒，互相调侃。
这些无数次在长老梦中出现的场景，每次想要触摸的时候，总是渐渐模糊，直到消失不见，老班长的声音，战友们的面，容越来越清晰。
“等着我，我这就来了。”
长老手心的温度变得冰冷，宋然再也握不住那苍老的双手，无力的从手中滑落。
宋然在追赶，只是敌不过时间。
宋然在挽留，只是敌不过天道。
“啊！”
宋然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痛，爬在长老的身上，放声嚎啕大哭。
奉老头也忍不住落下老泪，只是强忍住悲痛，大手轻轻的按在宋然的肩膀上，似乎这样就能分担出宋然心中的痛苦。
西江老鬼，眼眶里眼泪不停的在打转，看着自己好友，想到自己即将要把老友的尸体炼成苗尸，心中的纠结，又能去向谁去述说。
原以为老了之后已经淡忘了年轻时的那可笑的友谊，可是当几十年的老友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又觉得自己这样做是不是真的对了，谁又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妮翁一直在门口注视这发生的一切，西江老鬼轻轻的拍了下奉老头，示意他出去。
两个长老出了房间，对妮翁点头示意，要她照顾好宋然。
在这悲伤的情景下，谁也不愿多说话，似乎任何语言都是乏力的。
妮翁走到宋然的身后，宋然竟然全无察觉，若放在平时，百米之内的脚步声都瞒不过宋然的耳朵。
妮翁从身后温柔的抱住宋然，宋然打了个激灵，然后鼻子里闻到妮翁独有的体香，才放下心来。
妮翁就这样从后面紧紧的抱着宋然，用自己的体温去慢慢的温暖宋然。
宋然就这样一直哭着，回忆起自己和长老在一起的种种时光。
与长老的结拜，去奉合的挑衅，勇士交接的比试，老班长的故事，长老的训斥，腾龙图的秘密……
一幕幕往事像播放一部纪录片一样，在宋然的脑海中走过。
宋然不知哭了多久，只是觉得眼里已经流淌不出眼里。
妮翁抱着宋然的手，已经僵硬麻木。
宋然轻轻按摩着妮翁的手臂。
“好点了？”妮翁轻声问道。
“嗯。”宋然沉重的点了点头。
“你现在需要好好的休息。”妮翁用脸贴在宋然的脸上柔情尽显
“我怕死。”
“我以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因为以前我不怕，现在我怕。”
“为什么以前不怕，现在怕了。”
“因为以前我总是独身一人，死了就死了，没人会去记得，没人会去伤心，现在我怕，我怕我会死了以后，你会伤心，奉老哥会伤心，西江老哥会伤心，我更怕完成不了慷大哥交给我办的事情，我就死了，那时候我该怎样去面对慷大哥”
“长老临走前对你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冲着我笑。”
“我想长老是想告诉你，活着或是死了，都应该笑着，笑着去活，笑着去死，这就是长老的一生。”
宋然默然的躺在长老旁边的木板上，妮翁也跟着躺在一旁。
两个就静静的躺在吊脚楼里。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活着的人总要继续生活，苗寨此刻正发生着翻天覆地变化。
十二年一度的祭祖节如火如荼的进行，年轻的大祭师继位职掌了三十六苗寨大权，并且兼任大寨长老。
大寨长老死后，整个苗寨实力大损，新一任的大祭师在权衡利弊之后决定，原八祭师的罪行全部既往不咎，只是免除其职务，还是享受原来的待遇。
新任大祭师打算在祭祖节过后重新物色八祭师的人选。
祭祖节当天，三十六寨长老全部出席，小寨长老的位子，长老早已经安排好由翁罗榜接任。
这一切，宋然只是站在远处拉着妮翁的手，如同一个普通的苗人一样远远的观望。
苗族祭祖节要举行七天，规模非常的隆重。
吊脚楼里。
宋然和奉老头、西江老鬼商议后，决定明天就将长老的尸体送回小寨，即使不能进祖宗祠堂，但是至少要有一个风光的丧礼才行。
对于要将把长老的尸体炼成苗尸的敏感话题，西江老鬼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宋然，在宋然击败大寨长老之后，已然成为了三十六苗寨第一高手，只有宋然心里清楚其中的水分有多大。
“慷大哥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一生坦坦荡荡，他生前决定事情，我不会去干预。”
西江老鬼叹了口气：“其实我还比较希望你出尔反尔。”
“如果是那样，我就不配做慷大哥的兄弟了。”
宋然拉着妮翁走出气氛沉闷的吊脚楼。
这时正是傍晚，天边的火烧云与十万大山连成一片，放眼望去就像是一座自然界宏伟的宫殿。
“这云好美。”妮翁依着宋然的肩膀。
“可惜却是这么的短暂。”
“至少它曾经出现在你的记忆中是那样的美好。”
宋然抱住妮翁的肩膀：“不错，至少它在记忆中永远都是那样的美好。”
宋然看着这片景象，胸中的悲痛似乎开始有所化解。
“走，去看看这十二年一度的祭祖节，这么长时间了，我都没有好好的陪陪过你。”
妮翁嘴角露出微笑，欢快的拉着宋然的手，一蹦一跳的像个孩子一般。
(今天有事，时间不够了，不想断更，少一千字，明天补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