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了,酒撒了——
女子手中那“坠仙浆”微微抖动了一下,却只是这细微的抖动,竟惹得那杯中清脆的液体似精灵一般的单挑了出来。
那脱缰的精灵肆无忌惮的飞了出来,跃到了女子并不宽大的衣袖之上。
原本应将衣袖沾湿的溅酒,却不知是酒的缘故,还是那衣袖的缘故,却分明在衣袖上滚动起来。
啪。
溅酒跌落在地面,发出响亮的声音。很难想象这么微弱的一滴溅酒竟然可以发出如此清脆响亮的声音。
只是这溅酒,跌落在地面竟然不见了痕迹。
“醒了?”
女子开口,话自然是对姜渊说的。
“嗯,醒了……”
姜渊心中有些微弱的触动。
姜渊觉得自己方才醉了一场,又仿佛自己已经沉睡了很久了。
“我睡了多久?”姜渊忽然问道,这不是姜渊第一次问。
“很久了。”女子回答。
“很久是多久?”姜渊继续问道。
“很久就是不记得是多久了。”女子回答。
“哦……”姜渊便这样应喝了一声,很本能的拿起了桌上那一双分量不轻的铁筷子,开始进食。
看着姜渊这近乎已经习惯成自然的行为,女子露出了笑,这笑却微微泛着另一股意味。
“喝酒吗?”女子主动问道。
“喝。”姜渊虽然说着,却也未放下手中的铁筷。
不知何种手法,女子手中又出现一只小巧的杯子,不同于女子所用的那只,这只酒杯更晶莹,更剔透,更冰凉。
“小杯易醉。”姜渊说道。
“醉了才会醒。”女子自然不会再换杯,就那样径自的将瓶中浆液倾入酒杯,顿时浓香再次弥漫而来。
“我醒了吗?”姜渊开口,但话语却是在问自己。
“你是不是该说些什么?”这话是姜渊问向那女子的。
“是你应该问些什么。”女子道。
“我没有什么想问的。”姜渊回答。
“那你便还没有醒。”女子轻轻地将那只更晶莹、更剔透、更冰凉的盛满了浆液的酒杯放在姜渊面前,而后一双深邃的眼睛便盯着姜渊不再移动了。
“我该问些什么?”姜渊三根手指捏起酒杯,不经意间一个微微抖动,一滴溅酒便如那脱缰的野马飞出酒杯,沾染在姜渊沾满了污秽的衣袖之上,而后化作一个小小的湿痕。
“我不知道,但是你的确该问些什么。”女子回道。
杯酒下肚,未留一滴。
姜渊放下酒杯,也那样如女子一般用双眼死死的盯着她,只是姜渊的双眼并未有那种深邃。
“我只是记得我不知道为何会被不知道的人带到这不知道何处的地方,也不知道等待着我的是什么事情,更不知道你是谁……”
“还有,我也不知道这酒叫什么。”
姜渊口中喃喃,不知道这究竟是在问自己,还是问女子。
“‘坠仙浆’。”女子回答。
“很烂的名字。”姜渊撇撇嘴,似乎这名字真的很烂:“不过这酒还不错。”
“你不会喝酒,自然也不懂酒。”女子收回了凌厉而又深邃的目光。
“因为不懂,也不会,所以我只知道好喝还是不好喝,味道不错,所以这酒还不错。”
“可惜这酒再也喝不到了。”女子言语中略带惋惜,也略带嘲笑,更有几分无奈。
“如若这酒再也喝不到了,那么我会说,这酒真不错。”姜渊也收回目光,而后双眼变得空荡。
“带你来的人是‘眼睛’,你们口中的‘眼睛’,这里是‘轮回司’,而我,便是这里的‘司侍’。”女子忽然张口便回答了姜渊的问题,令姜渊措不及手,又有些惊讶。
“眼睛”姜渊是知道的,但是这“轮回司”又是什么?难道是世间人所言人死后要进行转世投胎的地方?
“‘轮回司’并未你所认知的那个转世投胎的地方。”女子见到姜渊费解而又惊奇的神情,自然知道姜渊在想什么:“确切来说这里是‘四季轮回司’。”
“你们找我来做什么?”姜渊虽然不知道这个“四季轮回司”是何种地方,但是似乎如今的情形与自己所想的大相径庭了。
“你不是一直在等待‘眼睛’去找你吗?”女子一语道破。
姜渊很不自然的摸摸鼻子,被一语戳中的感觉有些不爽。
“固然如此,但是我只是想要下山罢了,而今却不知道被你们带到这劳什子地方,又怎能算我所等待的?”
“你固然想要下山,固然在等待着‘眼睛’去找你,而你借‘眼睛’溜下山去,可是我们也在等待,等待着你等待我们去找你。”
“你们在等待我?”姜渊有些疑惑,似乎自己一直一来并未做些什么引人注目的事情,也一直以来没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想到此,姜渊不禁问道:“难道是为了乾阆宗书冢禁地的事情?”
“书冢禁地?”听到这个名字,女子笑了,冷笑、嘲笑:“这书冢禁地又不是什么秘密,我们有何期待的。”
不是什么秘密?
这话说的岂不是太大了些,如今飞升六道,这五宗各处有关禁地的秘密已经算排在前三了,而今这个女子竟然说五宗禁地的秘密不是什么秘密。
“这不是秘密,那你们安排‘眼睛’在各宗之内做什么?”
“‘眼睛’?”女子很是玩味的又注视着姜渊,笑道;“你们将他们当做‘眼睛’,可这些你们口中的‘眼睛’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一些不入流的仆人罢了。”
惊诧!
仆人?那些对于各宗而言都秘而不宣的“眼睛”,竟然只是这女子口中“四季轮回司”的仆人,还是不入流的——
“那些‘界者’呢?”姜渊又问道,这些“界者”可都是独立于一宗之主掌控范围之外的特殊存在,难不成这些人也是这“四季轮回司”的仆人?
“那些人——”女子似乎长吁了一声:“那些人的确来历有些神秘,连我们也未曾探得一二。”
姜渊长舒一口气,这“界者”果真神秘,也多亏了这些“界者”的存在,不然如若真是这女子口中所言,那么飞升六道的五宗不过是这“轮回司”的附属品?
想了想,姜渊又疑惑了:“既然如此,你们在等待我什么,我对于你们来说有什么用处?”
“用处?”女子停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禁莞尔:“这词用得妙,却也不尽然。难道从来没有人告诉你你的身世?”
“身世?”姜渊忽然一皱眉,紧接着似乎又紧张起来:“你们知道我的身世!?”
“自然,我是你姨,我是你沁姨。”女子此时的笑容却是有些真挚的。
“沁姨?”姜渊不敢相信,自己这十几年来不曾知道的身世,此时却忽然多了一个姨——
“你父亲是我大师兄,而你母亲是我的小师妹。”这沁姨说话间,似乎神情有些恍惚,看来心中满是温馨的记忆:“我们师兄妹共七人,师傅异常严厉,你父亲是大师兄,便一直照顾我们,替我们承担不少的责罚与痛苦;你母亲最小,惹人怜爱,备受照顾,只是到如今我仍是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情,竟然让一向温文尔雅的大师兄做出了如此疯狂的事情——”
“疯狂的事情?”
“嗯,很疯狂的事情,一向最温文尔雅、尊师重道的大师兄,击伤了师傅,带着小师妹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