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于床边,各自抽烟,不曾交谈,气氛有些诡异。
夏季的正午,艳阳高照,空气中没有一丝风的气息,沉闷的厉害。
三人抽着烟,比着沉闷,寝室内一片云里雾里,让人看不真切。忽然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三人同时抬头,复又低头,林子羽狠狠的抽了一口烟,似乎要将辛辣的烟味吸入腹中,然后他伸手将手机拿起,看了一下号码,眉头微皱,用最快的速度打开免提,按下接听键,一道好听的女人声音响了起来。
刘晨摇了摇头,不是缪若曦,王江湖也是一愣,怎么是林丹。
虽然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失真,林丹的声音依旧悦耳动听,只是话语中有些焦急,语气有些急促,“林子羽,赶快去正门,小妙要走,还说三天后结婚……”
林子羽眉头皱的更紧,没有接着听下去,起身就往宿舍外面冲去,由于走的太急,甚至连外套都没有穿,就这样光着膀子消失在刘晨和王江湖的视线中。
王江湖刚刚起床,而刘晨更是刚刚从外面回来,两人穿戴还算整齐,王江湖将林子羽掉在地上的手机捡起,发现电话并没有被挂断,一边跟在刘晨的后面往外跑,一边吼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带这样欺负人的,能不能更不要脸。”
最好的朋友身上发生这样的事情,王江湖早就忘记了何为绅士风度,也没有在乎打电话的是林丹而不是缪若曦,就这样直接的吼了出来,他此时唯一要做的便是宣泄。
大概是理解他此时的心情,林丹并没有直接挂断电话,也不如何恼怒,到是为林子羽能够交到这样的朋友感到骄傲,她简短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甚至于将缪若曦离开前最后说的话也大致说了一下,“事情大体上就是这样,应该是小妙家里的事情,你让林子羽跑快一点,兴许还能见上最后一面,很多事情电话里说不清楚,当面说可能会清楚明白一些。”
王江湖挂断电话,将手机握在手中,拼命的往前跑去,有的人就算在网络上练到一百级,现实中该虚弱的还是虚弱,王江湖无疑就是这样的人,在虚幻的网络中,他可以纵横捭阖,到了现实,连最基本的跑步都成问题。
他虽然不良于行,思绪却转的很快,从缪若曦三天后结婚这句话里,他感觉出了诡异和别扭,他们还有一年才要大学毕业,这时候忽然提前结婚,这怕这件事儿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只是林子羽早已不管不顾的冲了冲去,就算真的是内有隐情,作为朋友,他也不会拦着,也许真见到了,事情反而也就明白了。
男生宿舍离正门不近,中间更是隔着一个小树林,根本就没有路,还得绕道走,林子羽没有选择绕道,从小在山村里长大的他,爬山越岭都是家常便饭,更何况是眼前的这片低矮的小树林。
电话里一向沉稳的林丹说的很急,事情应该比想象中的更急,而且相比男生宿舍,女生宿舍离正门要更近一些,既然小妙家里来人了,肯定是开车来的,速度更要快上不少。
一边分析着事情的紧急性,林子羽已经开始在小树林中狂奔,摔倒了爬起来继续跑,浑身上下早已沾满荆棘,赤裸的上身更是开始流血,林子羽好像全无知觉,此时的他仿佛进入了一种疯魔的状态。
当他终于穿过小树林,已经可以远远望见学校正门的时候,刚好看见一辆黑色轿车通过正门,向外面的马路上开去。林子羽没有招手呼喊,只是一味的沉默奔跑,因为在小树林摔伤右脚,并不如何迅疾,姿势更谈不上美观,只是带着一股凛冽的小执拗。
当他跑到正门的时候,黑色轿车早已消失不见,除了偶尔经过的汽车,马路上一片安静。
林子羽赤裸的上身还在流血,殷红一片,身上多处受伤,仿佛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血人。
望都大学地处望都西郊区,附近并不繁华,但也算不上偏僻,此时刚好有一辆出租车经过,林子羽想也不想的冲了过去,准备拦车。
就在他刚刚跑出学校正门的一刹那,砰的一声响,好像是来自于天上的巨雷,林子羽来不及做出丝毫的反应或者防御,就感觉有一个高速飞行的东西撞向自己的胸口,整个人被带动着向后面飞去。
在地面滚出两三米的距离才停了下来,深入骨髓的疼痛让林子羽稍微清醒一些,勉强抬头,便看到一张满脸是血的脸,原来刚才他已经跑到出租车两米的距离,而夏天出租车司机一般习惯将所有的车窗打开,林子羽被子弹击中,血液刚好喷了出租车司机一脸。
林子羽的视线掠过出租车司机满是鲜血的脸,透过出租车被打开的玻璃,望向更远处的马路对面,那里站着一个黑衣黑裤的男人。
男人背对阳光,面孔笼着一层黑影,看不清长相和年龄,给人映象最深的大概就是他一头披散的紫发和手中端着的长狙。
林子羽恍惚间看到他将端着的长狙示威似的的举了举,那隐藏在黑色阴影下的面孔露出了满是邪恶和嘲弄的笑,他微微晃了一下脑袋,想看的清楚些,却发现那里空空如野,似乎一切都只是梦。
直到此时,林子羽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感觉这种通常只会发生在狗血小说中的情节太过虚幻,从而显得难以接受。
当今是法治社会,国家更是对枪械之类的杀伤性武器严格管制,从小到大,别说是枪,就是匕首之类的冷兵器,林子羽都没有碰过,虽然有过类似学武的经历,可是一向自负的他并不如何在意那些花拳绣腿,然后他很努力的低头,看着自己不断喷血的胸口,感觉自己的生命气息随着不断喷出的血液渐渐消散,竟然犯傻般的开始傻笑。
跑在后面的刘晨听到枪声,看到倒地的林子羽,大吼一声,不要命的冲了过来,一把将地上的林子羽抱起,对着目瞪口呆的出租车司机吼道:“装死啊,赶紧送医院。”
王江湖也跑了过来,以最快的速度打开车门,和刘晨一起将林子羽安置在后排座位,一把将身上所有的现金掏了出来,扔给出租车司机,说道:“就这些了,快点开车,去十一医院,离这最近。”
出租车司机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大叔,他直到此时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多话,猛的将上衣一脱,在脸上胡乱的摸了几下,同时将车启动,向着十一医院的方向冲去。
门口值班室里的保安正在午休,学校已经放假,除了大三的学生,早已人去楼空,听到外面的响声,值班的门卫骂骂咧咧的起身走出了值班室,然后就看到学校正门外有一滩殷红的鲜血,一辆雪铁龙出租车刚好远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紧回到值班室给学校领导打电话反映。
出租车上,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林子羽被车子颠簸着,慢慢清醒过来,发现刘晨正一手抱着自己,另一只手用上衣为自己捂着伤口,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虚弱的说道:“不用麻烦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怕是不成了,你们要好好活着,把属于我的那份精彩也活出来……不要奢望报仇的事情,这只是很愚蠢的一件事……说到底,我们就只是平头小百姓……斗不过他们的,有时间的话每年去我老家看看……不过距离还是远了些……算了,这事儿最好不要让小妙知道,别误了她的大事。”
刘晨将林子羽抱的更紧一些,豆大的眼泪不停的滚落,只是拼命的点头,说着一些谁都听不明白的糊涂话,坐在前排的王江湖没有回头,也没有落泪,只是狠狠的将双眼眯成一条缝,就像一把出鞘的长剑,随时准备喷射出愤怒的剑花。
林子羽知道刘晨和王江湖的性格,一个风风火火,一个稍显沉默寡言,两人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讲义气,他不希望将他们纠缠到这件事情中,对方有枪,而且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大学正门开枪,从巨大的枪声可以看出,对方不是没钱到买不起消声器,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就像他刚才说的那样,他们只是平头小老百姓,这样的势力他们得罪不起。
林子羽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不停的喃喃自语着:“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只如初见……只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