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峥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一个人若是为了活下去做出伤害自己,伤害他人的事你又怎能说他奸恶至极呢?找一些莫名其妙,让人觉得可怕或是厌恶的事情来做无非也是我为了保护自己,说得冠冕堂皇也不过是给自己找一个顺当的理由,也可能只是为了排解寂寞而已。这本就是人类的悲哀之一。
待到门口,他又回头看了看剑峥,笑道:“断了腿的人也是可以骑马的,而且还是好马……”说着大笑一声,展开身法消失在了客栈门口。
静夜中,寒风乍起。客栈中烛火闪闪烁烁,阴阴沉沉,窗扉在风中摇晃,吱呀作响,似在低鸣暗泣。
剑峥看着空中明月凄然一笑,便如那窗外洒下的苍白的月光。一缕血丝从嘴角缓缓流下,握剑的手在不停的颤抖。
看到丁四郎面部扭曲静静地躺在墙角,剑峥的眼里闪过一抹嫌恶之色,喃喃道:“就算是死,也总不能死在这种地方,与他们死在一起。”随着步出了客栈,渐渐隐入了月色。
夜空中,月亮忽明忽暗,树叶在空中簌簌摇摆。
黑夜袭来,如烈火焚烧,如寒冰吞噬。剑峥倒在树下,全身都在不停地颤抖,嘴角不断有鲜血涌出,目光逐渐涣散。
树叶沙沙落下,似在抚慰着少年无声的痛苦喘息。
脚步声声,一道身影在夜风中疾奔而来。待看清树下之人,疾扑向前,眼中渐显痛苦之色,来人正是顾振作。
月光下,剑峥双目紧闭,额头汗珠不断流下,面色却诡异地一半潮红,一半淡青,十分吓人。顾振作将他紧紧抱在怀中,真切地感觉到怀内之人身上一半火焰,一般寒冰,两股气流在不停的冲撞,探上他脉搏,便觉他脉象极乱,气息微弱。顿时全身巨震,颤声唤道:“公子,公子……”
顾振作目眦欲裂,只觉自己的心被狠狠撕成了碎片,曝晒在炎炎烈日之下。眼中忽地闪过狠厉之色,负起剑峥疾奔而去。
“除非在两个时辰之内找到一个没有双腿却身法诡异的人……”他将剑峥最后说出的话在心中不停地默念。
冷风如刀,深深地刺痛着顾振作的心。发足狂奔,汗如雨下,他突然停了下来,眼中一道光芒闪过,喜道:“应该是了。”
只见路边一匹骏马正埋头嘶叫,撒蹄而去。一头发散乱,没有双腿的人静静立于道路中央。定睛一看,顾振作的心开始下沉。那人如木桩一般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一个活人绝对不会是如此状态。
那人果真不会再动,全身上下插着暗器,这样子活像一个马蜂窝。死人绝不会好看,而这人却是可怖之极,乱发之下面色青紫,双眼突出,似是惊讶。在月光下显得狰狞无比,让人望而生恶,心中不禁发寒。
顾振作轻轻一叹,眼中悲痛之意更甚。
“顾叔……”剑峥渐渐恢复了意识,面色渐渐转为惨白。
顾振作一喜,忙将他放下,担心他此刻的身体受不了夜间寒气仍抱于怀中,观他面色心中又是一阵担忧。
剑峥知他心意,也不多说,随即看了看路间情形,压下体内剧痛,淡淡道:“人总是要死的。”
顾振作听他说得似是早已将生死看淡,心中一酸,似又想到了什么忽然道:“下毒的人定会有解药。”说话间便扶着剑峥坐下,大步走向路中那人。
剑峥知他性情,缓缓摇了摇头,随即道:“那些暗器定是有毒,好生注意。”
顾振作全身一震,一股暖意瞬间涌上心头,眼中泪水几欲流出。他与剑峥相处多年,深知这个冷漠的少年并非如外表一般冷漠,他只是把所有的情感都隐藏在了心底,但此刻亲耳听到仍是感动不已……
正在沉思之际,忽听剑峥道:“只怕那人身上并没有解药。”
顾振作闻言眉头紧皱,却仍在那人身上小心查探,生怕有所遗漏,通红的眼中泪水随着皱纹缓缓滴下,双膝一软,木然跪落于地。
剑峥又道:“向锋既已被杀,即便他之前有解药,现在也不会有了。”
顾振作悲伤之余头脑仍旧清醒,经剑峥这一提醒缓缓站起身来,说道:“我们现下应该找到杀死向锋之人。”
剑峥轻咳一声,极力压下胸中翻滚热浪,“我们并不知道他是谁,可是能在向锋不察之间同时发出这么多暗器的人也绝不会多。”
顾振作眼光一闪,忽道:“只有一人,只有他这个本事,‘千手魔’魏炆衾,能够在顷刻之间发出上百种不同的暗器。向锋刚死不久,相信他也不会走得太远,我们定可找到他。”
剑峥道:“就算能够找到,那人也绝非等闲。”
顾振作顿时又热泪盈眶,他深知剑峥是不愿让他去冒险,心下感动,语气却生硬而坚决,“不!皇天不负苦心人,总会找到的。”
剑峥苦笑,点了点头。
世上每一个人都渴望得到真情真义,有时候你拒绝了一个真心待你的人无疑是在对双方情义的一种否定,更是对对方的一种伤害。剑峥知道自己随时都可能会倒下,可他不想让顾振作失望,更不能给他造成遗憾和伤害。
顾振作正要负上剑峥,忽然从树上掉下一物,竟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