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青年面容俊秀,眉目含情,倒是潇洒万分。他说的虽小声,却教一个道士听见了。
这名年轻道士走过来,微笑着说道:“不知阁下高姓大名?还请指教。”
那俊朗少年起身猛拍桌子,道:“你们难道不知道那唐苏和那个恶贼干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却为何为虎作伥,枉费了紫阳派的天下第一的名声?”
刘沁儿和余梅华都是一惊,原来这带头的老道便是张紫阳真人,那些年轻道士便是他的徒弟。
这时那名老道走过来,面容和蔼,微笑说道:“有道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位唐掌门虽然年轻时候干下过一些恶事,但随着时间流逝,他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时常在深深忏悔自己过去的罪行。”
那青年故作轻蔑一笑,其实心里也很是忐忑,毕竟紫阳真人修为极高,倘若与他动起手来,自己必定吃个大亏。他说道:“即便他现在悔过了,难道以前的事就都不作数了吗?紫阳真人一生威名,若是帮了这个贼子,怕是要被江湖人耻笑吧?”
一旁一位细眉圆脸的道士听得他这般侮辱,忍不住说道:“我师傅武功高强,待人仁德,哪个敢耻笑?”
那青年哈哈一笑,道:“我算不算得一个?”
那十余名年轻道士听他这么说,纷纷拔剑要上,却被张紫阳给拦住了。
张紫阳对那青年一拱手,问道:“贫道虽不知唐掌门与阁下有何恩怨,却愿意为你们调解一番,倘若你愿意,便随我等一同前往湘西。”
那青年一转身,将一条腿架在了椅子上,道:“我才不上你们的当呢,倘若你们半路将我杀了,却有谁会晓得?”
这青年这般无礼,张紫阳却好不动怒,仍是微笑道:“老道以名节担保你一路无事,也绝不以任何方式为难于你。”
那青年似是心中一动,便道:“这湘西我是定要去的,却不跟你们这帮牛鼻子一道儿去。那唐苏和即便要杀,也不能落到那车俞手中,我定要亲手将他碎尸万段!”说完,他便翻身出客栈,走了。
刘沁儿听得这“张紫阳”耳熟,便问余梅华道:“余妈,这张紫阳真人莫不是那郎前辈的师弟吧?”余梅华觉得刘沁儿叫她“余大娘”显得生分,便叫她称“余妈”。
余梅华点点头,道:“正是他了,听他这么说来是要去相助唐苏和唐掌门以迎接腊月二十的约会了。”
刘沁儿想起她曾嫁给时任药派掌门的唐辰景,便问道:“那这唐苏和难道是唐辰景的儿子?”
余梅华笑了,说道:“那倒不是,这唐苏和是唐辰景的弟弟,虽说是弟弟,却小了他二十岁,唐辰景又没有儿子,便照顾他却和儿子一般。”随即她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当时没看清唐苏和这个奸人的面目,也不知道便是他杀了顾青云,要不然,我怎么会嫁给唐辰景呢?”
原来那时,唐辰景、郎经天、张紫阳都属于当世一顶一的高手,当时顾青云的事情一出,唐辰景作为唐苏和的兄长,也逐渐地了解了这件事与唐苏和有干系,奈何不论他怎么问,唐苏和硬是不承认自己参与了这件事情。无奈之下,唐辰景东来江浙婺州寻找郎经天,要他亲自和自己的弟弟对峙。
唐辰景正巧赶到三清宫半山腰,却瞧见路边躺着一位满身鲜血的妇人。他当时也没多想,便救了那名妇人——也便是余梅华。余梅华意识朦胧中,哭喊着叫着郎经天的名字,还连连责骂他没有良心,唐辰景为了救她,便在城内找了一处客馆住下。
唐辰景对余梅华日久生了情,便只道郎经天是个孬种,竟虐待自己的妻子,一狠心,便不再去找他,带着余梅华回去了湘西。
余梅华到了湘西,也是对唐辰景满怀感激,当唐辰景提出求亲的要求时,她一面是赌气,一面是感激,便含糊着答应了。
然而有一天,余梅华在房中久等唐辰景不来,便去寻他。她经过唐苏和房间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争吵声。原来两人又为了顾青云的惨案争吵起来,那唐辰景骂道:“你给我滚,我没你这种不肖的弟弟,永远不要再踏进我唐府药派一步!”唐苏和也是怒火冲天,道:“走便走!”说着气冲冲摔门而去。
余梅华那时方才知晓,原来唐苏和也是杀顾青云的凶手之一,当时不知怎的,她连夜便离开了湘西,心里百味杂陈。
她心道:“当真讽刺的紧,我竟然因为顾青云的死而嫁给了杀死顾青云的凶手的哥哥。”她这么想,渐渐又开始怀念郎经天了,便回到了婺州,在三清宫山下住了下来,却总是不肯上山去,与郎经天相聚。
刘沁儿听到这里,感慨万千,心想:郎前辈因为急火攻心赶走了余妈,余妈又因为搁不下脸面也不回去找郎前辈,到了最后,却是阴阳两隔,成为了永生的遗憾。沁儿叹了口气,心道:只盼这样的悲剧不要重演在顾大哥和我的身上。
余梅华道低声:“这唐苏和却当真不是什么好鸟,怎的紫阳真人这般维护他?”
刘沁儿不知怎么回答,便不再作声。
这日夜半,在城里的一处屋顶上,一人坐着,诵道: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说君兮君不知。
那人面容清秀,却正是白日里诘难张紫阳的少年。他语未毕,便传来一阵拍手叫好声。
只见不远处的屋顶一个黑影缓缓走来,叫道:“好!汪小姐果真是博才多识,诵起诗来也是柔情万千呐!”
那青年佯装发怒,道:“你哪只眼睛看见一个汪小姐啦?我分明是一个汪公子!”
那黑影走进了,露出潇洒的面庞,却不是公输慑是谁?
只见公输慑拱了拱手,在那青年身旁拣了地方坐下,道:“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