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乔汐踏入那家光线昏暗的小茶坊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茶坊的老板娘和蔼地朝她打了个招呼，指了指靠窗的位置，示意有人在等她。她回过头，见窗前那个穿着牛仔装的帅哥正看向这边，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来得真早。”顾乔汐要了一杯奶咖，不紧不慢踱到他跟前，“许若白大警官也有等人的一天啊？”
“是你太晚了吧……”许若白顿时哭笑不得，“哎，不过既然约的是你，多久也得等着。”
顾乔汐笑了：“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我就是奇怪，干嘛非得选这个地方见面，害得我大老远坐船过来。
“听说这里的茶饮都很好，我想和你一起尝尝。”
“是这样噢……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狡猾，难道是在警署待久了，傻瓜也会变成外交人才？”
“哪的话，只是你不在，似乎麻烦一下子多起来，我必须更加努力了。”许若白微微眯起眼睛，隔着面前咖啡氤氲的雾气看向她，一年的时间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改变，依然是娇俏灵动，神采飞扬，记忆中的她，似乎永远都是这么毫无牵挂。
闲聊几句，他突然问道：“乔汐，在崇岛上还习惯吗？”
“挺好的呀，没什么工作，每天巡视一下就行了，我当警察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她没看他，自顾自往咖啡里加糖，“不过最近倒是忙起来了，因为岛上总有一些外来人口在惹事。”“我以为以你这么闲不住的性格，被罚来驻守小岛，会很寂寞。”
“你错了，我原先的确闲不住，但那是因为组织要求。可现在我被罚来崇岛三年，可以歇歇了，为什么要委屈自己，还寂寞？”
……沉默片刻，许若白道：“这是气话吗？”
“气话？当然不是。”顾乔汐抬起头，带着笑意看着他，清澈的黑眼睛隐着几分玩世不恭，“若白，其实在猎鹰工作，挺费劲的，不该杀的人当然不能杀，偏偏该杀的人也不让杀。当时组织交给我任务时，的确说的是活捉，但我没那个本事活捉，不杀他难道放了他？事后不奖励，还把我发配到这里来？既然破事一大堆，我还不如自己躲清闲，别每次都半路把我调回去充当敢死队，说实话，崇岛挺好的，待满三年，我打算写个报告，一直留在这里算了！”
许若白被她噎得够呛：“长官说得很对，你果然是猎鹰最有个性的特警。”
“谢谢。”
“可是你要知道，你一年前如果不杀那个黑帮头目，我们可以从他口中得到许多情报，还能用他牵制对方的一部分力量。可你自作主张杀了他，组织上线索断了，计划打乱，罚你来这……已经是宽大处理了。”
“倘若你约我来就是为了教育我，那么很抱歉，我该走了，不然一会儿就赶不上最后一班回崇岛的船了。”咖啡已经变得温温吞吞，顾乔汐淡定地放下小匙，起身欲走，却被许若白匆忙叫住。
“乔汐！我还有别的事情……”
顾乔汐坐回桌旁，百无聊赖地继续转杯子。许若白知道，她这个状态就说明她已经准备好听他说话了。
“这一次，是组织派我来的。”
“为什么单单派你来？叫Carol和静思多好，好久没见她们了。”
“她们都出去执行任务了，我从这回去之后，也要马上行动。”许若白顿了一下，见顾乔汐并没表现出太多的兴趣，只好继续接下去，“乔汐，不瞒你说，这次来，的确因为……组织想调你回去……”
顾乔汐把手中瓷杯往桌上重重一搁，发出一声闷响。
“不去。”
“乔汐，你……”
“这算什么？不用我把我随便一丢，用我时又匆匆把我叫回去，拿我当工具啊？！”顾乔汐一挑眉，坚决道，“既然说好是三年，并且都记录在案了，组织也不好随意更改吧？那么我服从安排，不满三年绝不离开！”
许若白目光显出几分急切：“乔汐！如今**势力大面积复苏，各地都进入了紧急戒备状态，锦城更是命案频出，混乱无比，那里需要你！”
“那让组织和他们商量商量，能不能再宽限两年，等我过了二十一岁生日后再说。”
许若白蓦然怒道，“你是特警，你没有责任心吗？！”
顾乔汐眼神一冷：“我只是不甘心一辈子都为所谓的正义而卖命！”
许若白怔住。
“我七岁被猎鹰从孤儿院选中，接受魔鬼特训，十六岁正式接受任务，次次受惩罚，我发现自己不适合干这一行，太不自由。”顾乔汐如是说，“我就是个责任观念不太强的警察，猎鹰人才那么多，不缺我一个。”
“可你却是猎鹰战斗力最强的女特警。”
“那只是大家瞎传的，我以前不是，将来也不会是。”
许若白目光一黯：“乔汐，别再固执了，和我回去吧，一起并肩作战……不好吗？”
许久的沉寂。
一起回去吗？并肩作战吗？她的未来看不到终点，不知道要执行多少次任务，也不知道还要受罚多少次，永远是这样，所谓的不知悔改。
维护正义？她没那么伟大。她只有一点点责任心，有最基本的道德感，她只想做自己，自在一些，让人生不要充满鲜血暴力，不要那么永无希冀。
咖啡已完全冰冷，顾乔汐伸出手，轻轻将它推开。
“或许再晚一些，我会想清楚。但是现在，我仍然不想回去。”她站起身，像两人当年初次见面那样，俏皮的笑了，“若白，我知道我的决定会让很多人失望，但正因为这样，我才是你认识的顾乔汐。”
言罢，转身离去。
许若白注视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没错，这才是他认识的顾乔汐，不肯妥协，不肯违背本心，从心所欲地活着。
早在来这里之前，他就清楚了结局。
……………………
天色已晚，最后一班开往崇岛的船已经准备启动了。
顾乔汐从远处飞快地跑过来，急匆匆跳上甲板。船身的颠簸顿时让她一个踉跄，站在近旁的两个男人顺手扶了她一把。
顾乔汐稳住身子，一边理着被风吹乱的长发一边道谢，那张精致的瓜子脸在月光下格外生动，直看得两个男人微微眯起眼睛。
其中一个男人嘿嘿一笑，摸了摸她的肩膀道：“这么晚了，姑娘家一个人乘船，遇到危险怎么办？”
顾乔汐心中别扭，却不动声色地拨开他的手，别有深意道：“船上不是有这么多人么，谁敢冲我动手？”说着顾自快步往船舱内走去。没想到那个男人也跟了上来，似笑非笑：“那你说哥哥我敢不敢动手呢？旅途挺寂寞的，总得找点乐子，你说呢？”
顾乔汐脚步未停：“可这似乎不是找乐子的地方。”
“谁说的，只要老子喜欢，哪里都一样。”那男人把她上下打量了一回，笑道，“美女，回舱陪我一宿，要什么给你什么。”“谢谢你夸我，不过还是算了，我要的你给不起。”
“嘿，老子还没见过自己给不起的东西！”
“拜托，这不是拍电影，你找别人去吧。”顾乔汐眸中浮起不耐烦的神色，抬手推开了他。
“……”那个男人见她拒绝，神色一变，沉声威胁道：“别废话了，今天老子看上的就是你。”
“你看上的人多了，你还能都抢过来？”顾乔汐并不想在船上起冲突，刚刚绕过他，冷不防被他死死钳住了手腕，“撒手！疯子啊你！”
“强哥，这样太引人注意了吧。”身后那个明显是他手下的男人轻声提醒。
顾乔汐迅速瞥了他一眼，不知为何，明明是最平常不过的长相，那别有深意的眼神却让她感到莫名异样。
“少他妈废话，老子最近心情不好，消遣一下怎么了？”被称作强哥的男人冷笑一声，转头对着顾乔汐，“告诉你，舱里很多都是我的人，今天算你赶上了。要么老实跟我走，要不然就干脆毁了你这张脸……哎呦！”话未说完，小腿已经结结实实吃了一脚。
“我心情也很不好！”顾乔汐用力把他推向墙壁，身形一闪，朝船舱深处奔去。身后传来强哥气急败坏的叫嚷，好像在叫人，很快脚步声就跟上来了。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她心里暗骂一声，本来不想惹事的，谁知道还是没躲过去。如果待会在船上打起来，她是有九成把握对付这几个人，却无法保证不伤及无辜。而且若是让在崇岛的上司知道了，免不了又要扣薪水关禁闭，怎么说都是犯不上的。
船上并不宽阔，能瞒过人的地方极少，眼看就到了尽头，嘈杂声渐近，不少人打开房门往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
顾乔汐懊恼地叹息一声，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左肘用力，直接撞向了身侧的一扇房门。
无奈门的质量实在太好，撞了几下无济于事。正当她准备用脚踹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