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他已经踏进了结界，我不可能让他离开！”铁面军官断然拒绝了这个要求。
小三又诧异地看着铁面军官。他很惊讶铁面军官听懂了小四的无稽之谈，而他却一个字也没听懂。
小四淡淡地说：“但是你别忘了，我并没有踏入你的鬼结界半步，我一直在矮墙之外。所以我和你的结界没有一丝关系，就算你控制了我的感官，你也无法让我进入结界。如果我不配合，你们也就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当然这是你自己的决定，虽然我相信你一定会作出一个最优选择。”
“将军，不要听他的！没人能活着离开结界，所有见过结界的人都要死！”眼镜男喊道。
铁面军官思索着。大家都沉默着，等待他的回答。在这个时间不再流动的空间里，没有万物生长，没有日月交替，只有一样东西能够证明时光流逝——那就是人的心跳。小三和小四都听到自己的心在猛烈地跳动。
“好，我接受。”铁面军官终于回答道。
人群先是一片寂静，接着便是一阵喧哗。
铁面军官喝道：“即便从前没有这样的先例，但决定必须因势而异！”
“你要做什么？你是用自己来交换我吗？”小三似乎看懂了些什么，他抓着小四的胳膊，急迫地问道。
“这是唯一的最优选择。因为他们要的是我，所以我是不可能离开这里的。与其两个人都死在这里，不如至少保住你的平安。那么我就很欣慰了。”小四说。
小伙计很费力地走上一步，对小三说：“李先生，我很抱歉事态发展到这个程度，这真的是我们所无法控制的。但是刘先生是对的，这的确是最优的选择。而且所有结界都会有终止的时候，一定会有！”
铁面军官摆了摆手说：“文涛，你说得太多了。”
“是啊，说这么多做什么！”眼镜男愤愤地说，“刘先生，将军也答应了您的要求了，您这下可以上车了吧！”
“小四，不要这样！不要放弃啊！”小三继续喊道。
回应小三的不是小四，而是月前号的汽笛声。汽笛声从不远处响起，小三和小四转而看向月前号。在圆月之下，一柱白色的水蒸汽喷薄而出。月前号开始慢慢地启动，在没有铁轨的平地上缓缓前进。它越驶越近，经过人群，经过小三和小四，逐渐了停下。而火车最中间的那节车厢，不偏不倚地停在小三和小四的面前。车刚一停稳，最中间的那扇门便咣当一声自动开启。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车厢里面坐着七八个人，他们都一动不动。
小四地看着火车，若有所思。小三看着火车，头脑一片空白。铁面军官看着火车，面无表情。眼镜男看着火车，幽幽冷笑。
风轻轻地吹起，吹散了天空中淡淡的云彩。月光显得明亮了，并且越来越明亮。照到平地上，照亮了泥土的细纹；照在树林里，照亮了纵横交错的林间小路；照进了车厢，照亮了乘客们的脸。
“那女孩、那女孩……”小三指着车厢，结结巴巴地说。
小三所指的是那个剪着齐刘海的小女孩，她那双弯弯的眼睛带着笑意，天真灿烂，像天空中最明亮的星星，也像湖泊中最干净的水滴。而这份美好在此时此刻却显得那么不真实，那么地令人毛骨悚然，仿佛所有最恐怖和罪恶的东西都潜伏在这美好背后，随时准备喷发和蔓延，随时准备摧毁一切。
小四扫视了一圈四周。在光影交界线的对岸，原来由一队士兵、一队平民的两队人马，竟然就只剩下士兵了。刚刚还向他们两人聚拢过来的那群男女老少，竟然一个都不在了，全都消失了。等小四再往车厢里看时，发现整个车厢都已经满是乘客了。
小三直愣愣地看着车厢，目光呆滞。过了半晌才对小四说：“四，我现在只有两个结论。要么你是对的，超自然力量的确存在，我们陷入了这个什么结界。要么我是对的，超自然力量不存在，我只是被控制了心神，也许是这里的空气，也许是在那个小旅馆里面吃的食物。”
小四的眼神变得有点暗淡了，他低低地说：“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无论是哪个结论成立，都不重要了。”
“小四……”小三的眼神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吸住了一样，他抬起手，手指僵硬地指着中央那节车厢的窗边，“你看……”
小四顺着小三指的方向看去。他看到了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模型人。他早就预料到自己会再一次看到这个模型人。
那个模型人凭窗而坐，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泛着柔和的光，温润如玉。风继续吹着，吹起纱纱的窗帘，吹开他的头发，吹动他的薄衫。小三和小四同时看到，在那个模型小四的手臂上，居然有一道被划开的新伤，和小四手臂上的那道划痕一样！风还在吹。夜风中，模型小四的睫毛轻轻地颤动。蓦然间，那模型转动了眼珠看着小四，眼神里透出一缕哀怨，嘴角却泛起一丝古怪的笑容。
小三翻了个白眼，扑通一声昏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了。小四俯身跪到小三身边，只见小三脸色惨白，连呼吸的起伏都很微弱。可是小四并不知道，他自己的脸色比昏迷中的小三还要惨白，并且泛着青色。
铁面军官走到小四面前，又看了看小三，开口说：“刘先生无需担心，李先生并没有生命危险，他会平安离开这里。”
小四并没有抬头看铁面军官一眼。
铁面军官继续说，“我已经开始兑现我的诺言，你也要兑现你的。”
小四还是没说话，他收起小三随身带的那吧匕首，放进了自己的衣袋。随后站起身来，踏过了那条光影交界线，走上了月前号。
几天后，小四回到了原先的城市，带回了重伤躺在病榻上的小三。小三一直昏迷着，无法行动也不能说话。小四一直尽心地照顾着他。过了一阵子，主编老徐退休。退位之前，老徐出人意表地让小四顶替了自己的位子。小四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发表了一篇关于月前街的文章，以科学的观点对月前街的传说进行了分析考证，理性地解释了关于月前街的种种谜团和传说，赢得了很大的轰动。接着，他大刀阔斧地进行了杂志商业化运作的改革，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在之后短短的几年中，他陆续收购了几本科学杂志，成了这个领域中的翘楚。又过了几年，小三才苏醒过来，还是一样的科学geek脾气，还是一样地不相信任何超自然的力量。
人心的种种欲望一直绵延不绝，或正或邪，或为自己或为他人。因此，月前街一号的传说也从未停止。因为月前街来拜访小四的访客络绎不绝，小四一个都没有接待。直到某一天，小四的漂亮女秘书递来一张名片。上面写着：自由摄影师罗烨。女秘书不经意地抱怨说，这个著名的自由摄影师，果然如同传说的一样糟糕，不仅没有礼貌和教养，还企图对自己动手动脚。小四听罢，微微一笑说：
“没关系，小维，和罗先生约个时间。”小四对秘书说完，看了一眼窗外，将名片收进了口袋，嘴角泛起了淡淡的笑容。
女秘书虽然觉得诧异，但还是点点头，退出了办公室。
小四掏出一把随身保管的钥匙，打开书桌最底下的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压在匕首下的信封。信封里是一张手绘地图，还有一张照片。他取出地图，把照片放回信封。地图是一张手绘地图，上面的墨迹很新。那张照片上其实也没有什么，连一个人物都没有，那只是一个盘旋而上的楼梯，楼梯上面有一扇门，门上有两个红色的数字：3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