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管二少爷的样子看上去就很令人生厌,原来自己的本能没错。
可是,自己能做什么呢?自己所听到的这些,道听途说也罢,事实如此也罢,说到底,也只能袖手旁观罢了。
林我存再没听下去,他甚至有点恨蕨儿,干嘛要告诉徐萝她认识郭玉塘。
很快,林我存收拾行装要离开京城。
徐萝哭得死去活来,好不容易嫁了一个自己还算喜欢的男人,对自己又关心又体贴,谁知成亲才几天他就要远行,她可接受不了。
林我存临行前就把妻子送到了岳父家,这是岳婿两人事先就讲好了的,听见徐萝的哭声,徐益的鼻子也酸酸的。
徐夫人守着女儿,一边劝女儿一边骂丈夫,自己也忍不住抹眼泪。
“香薷,蕨儿,你们快去把哥哥叫回来,我舍不得他走。”香薷和蕨儿心道怎么可能叫得回来,只是劝:“二小姐,你可快别哭了,你的身体可受不了啊。”
林我存也听到了妻子的哭声,那声音缠绕着他的心,让他陡生退意:“家中有这么一个依赖自己的人,任是谁也舍不得抛下她一个人在家。”
可是,自己不但是领君命行事,而且也是为了做一番男儿的事业,不能为了这儿女情长就丢下自己努力了多少年的结果。
林我存咬咬牙:“岳父,就请你照顾好阿萝吧。”
徐益只挥着手:“去吧,去吧,家里一切有我。”
林我存转身刚走,就听见一声叫:“哥哥呀……”他转头一看,徐萝哭着踉跄着跑了出来,平日里徐萝多走几步路都很吃力,更别说跑了,见两个丫鬟请不回丈夫,一下子生了气,从床上爬起来就跑了出来。
香薷她们吓得直叫:“二小姐,你没穿鞋子呀!”原来她只穿着袜子就跑了出来。
林我存回身一看,见妻子张着双手向自己踉跄而来,急忙上前伸手迎接,手刚碰到徐萝,就见她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林我存吓得不轻,紧紧抱住妻子就往屋里跑,嘴里叫着:“赶快请大夫!”
跟出来的徐夫人看见女儿晕过去,又气又急,冲着丈夫就嚷了起来:“都怪你!要是萝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就不活了。”
徐益一面忙着指挥下人去请大夫,一面就对林我存使眼色,林我存舍不得地看了看妻子,想想如不乘她还没醒就走掉,那等她醒来肯定又是一番哭求,于是站起身来冲着岳母说了一声:“岳母大人,我这就走了,还请你多照顾阿萝。”
徐夫人也明白丈夫和女婿的意思,自己也劝阻不了,只能点头哽咽答应,眼睛直望着床上的女儿,这婚事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林我存忙走出房间,跟徐益再次道别,这才离开京城。
寒风阵阵,临近年关,路上的行人稀少,偌大一条官道上只有林我存带着侍卫们赶路。
听着侍卫们偶尔迸出的抱怨声,林我存觉得又回到了在锋翼军的岁月中,现在,自己是将军了,带着手下这几千人,可得对他们负责。
想着公事的时候,京里的事情不时会跳入到他脑海里去。
岳父徐益见缝插针地在他的新婚生活中跟他增添了不少朝野知识,总算让他知道了混混沌沌的官场中的不少真相和内幕,尤其是近几年来平地起的不少波澜。
同之前徐益的讲述片段一样,现在国丈支高和他的手下几乎染指了整个熹商国,朝野上下,几乎没有人敢得罪支高一派的人。
如果不是内阁首辅宰相巴山雨尚且正直为国,其他四位内阁辅臣中也有三位是忠心耿耿的老臣外,那这天下早就变易为支家的天下了。
徐益毫不隐瞒自己的所知和根据形势研判的各种预测,讲的有些话,大胆得令林我存惊异,这些话,随便拿一句出去就可以杀头的,可见这个岳父的确对自己是掏心掏肺,故而林我存对徐益也恢复了不少过去的尊敬。
关于广济城之战和跟后周国的各种纠葛,徐益根据林我存的讲述也向他分析了不少情况,使林我存茅塞顿开。
支高是文官,文官历来跟武将是死对头,尤其是手握兵权的武将,镇国大将军左麟是先帝所任命的官爵,他的儿子左含香又那么出色,左家父子在军中可是一呼百应的角色,所以早就被支高视为劲敌。
支高的女婿本是二皇子,因太子出事而上位,最后竟然做到了皇帝。
支高从此不可一世,在皇帝面前进谗言导致多位忠臣良将被免被贬被杀头,但到了左麟这里,皇帝的脑筋还不算糊涂:“父皇去世前交待过我,只要熹商国有镇国大将军父子在,我们的边境就可永葆和平,这江山也才坐得稳。”
支高听得皇帝口风,也就不敢轻举妄动对左麟父子下手,可他怎么会不设法铲除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呢?
徐益知道林我存对左含香比较敬重,故而叹气说到:“所以那广济之战,险些断送了左将军的性命,这可要多亏你的相救。”
“但是,就因为广济之战后,左含香和嵇尉上表保举你,对你多有溢美之词,引起了支高的注意和警惕,他生怕左氏的力量继续发展壮大,故而迅速将你调往锋翼军。”
“你在锋翼军那里怕不见裴显达的好脸色吧?”见林我存点头,徐益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裴显达这人倒不坏,但大概是觉得你是绣花枕头吧,那么,有没有遇上什么特别的事呢?”
林我存见岳父分析得头头是道,便将自己在锋翼军的经历和盘托出,徐益仔细听着,脸色就变了,看来,自己对形势的估计还是有点不够啊,不过,这也可以从侧面反映出,自己的女婿林我存,是一个人才,以至于很快被人发现他的锋芒,欲将其除之而后快。
“不用说,那翁晓强肯定是要除去你,或是奉命除去你,不过,还好你本事大,只是,任命你为万敌军的将军,这有什么目的呢?”
林我存听着,觉得背上有点寒意升起来,国丈支高难道对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不满足了?
看来,自己前去万敌军任职,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这样想着,面对即将到来的新职务,林我存心里升起了一股迎接新挑战的激动,自己是多么热爱这一行啊!多亏自己当时决定去投军,否则不会有今天。
想到自己从军的始末,突然发现,这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决定,而是受了郭玉塘潜移默化的影响,当年在山上的时候她说过自己“将来做了将军,带个面具……”
原来,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有着她的功劳。
万敌军同熹商国其他军队一样,约莫有五六千人的建制,之所以命名为“万敌”,是因为在前朝的时候,曾经出过一位非常有名的将军,带领着这支军队,打败过敌军近两万人的兵力,当时的皇帝赞曰:“真是万夫莫敌呀!”从此,这支军队就被命名为“万敌军”。
林我存对万敌军是下过一点功夫去了解的,这是一只训练有素、英勇善战的军队,充当着熹商国西南方向的防卫主力,他满心憧憬,自己一定能让这支军队更加出色。
他对这支军队充满着期待,那里,那里的兵士,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天气是越发的冷了,马蹄蹬踏着冻硬的地面,声音越发的清脆,一离开京城,林我存就像从梦里醒来了一般,想到自己因为婚期推迟了去万敌军的日期,现在军队由副将兼任统帅,也不知道会管成什么样子,就有点心急,催促着大家快马加鞭前进。
侍卫们也都是吃得了苦的人,一言不发,只管跟着林我存扬鞭飞奔,一行人终于在大年三十赶到了万敌军所在地平汉路的古城。
这天天色微明,林我存他们穿过县城,人们在忙着买卖年货,街上热闹非凡。
出了县城,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远行的人们都回到家里,团团圆圆,准备过年。
侍卫们叹着气,因为想起了自己的家人,但又很快高兴起来,毕竟马上就要到可以落脚的地方了。
想着很快就可以有热汤喝,有暖和的被褥睡,大家都抖擞起精神来。
远远地可以望见万敌军的营地了,众人都有点激动起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迎接他们。
没有。
非但没有,连屋顶上的旌旗都有气无力的耷拉着,整个大营静悄悄的,好像一个空无一人的营地。
林我存心中奇道,难道这一营人一早都出去训练去了,怎么那么安静?可是也不对啊,哪有全营的人都不在的,况且今天还是大年三十。
巴樵松站在大营门口,已经忍不住嚷了起来:“喂喂,出来个喘气应答的人啊?”但是没人出来,好像营房间还回荡起了巴樵松叫声的回音。
林我存皱起了眉头,他们二十来人已经站了了大营门口,里面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这么松散的管理,要是此时有敌军进攻,那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占据整座营寨。
他略一偏头,几个侍卫就上前“轧轧”推开营门,林我存策马走了进去,这是他熟悉的环境,那么,右侧的几间房屋就应该是守大门的士兵所停留休息的房间了。
离房门还有很远,他敏锐的耳朵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呼喝笑声,他仔细听了一会儿,明白了,里面的人正在赌博。
陆道安他们看见林我存脸色沉了下来,紧跟着走近了也听见了里面的声音,知道林将军本来就不喜这个,加之这也是军中明令禁止的行为,于是急忙上前推门。
门关得很紧,陆道安推了两推推不开,抬头看看将军的脸色,忙抬起左腿就是几脚,门被踹开了,屋里的情形却被门帘给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