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很少打雷,然而这个冬天多少有些邪门,新年间不下雪,反而雷声滚滚,暴雨倾盆。躺在病房里的长发年轻人不知道睡了多久,只听一声霹雳炸起,仿佛有人在窗外用力拍打窗子。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仍旧难以睁开眼睛,他知道自己陷入了梦魇,使劲咬了一下舌尖,用手指扒开自己沉重的眼皮强迫自己醒过来。
门外有着昏黄却又突兀的光穿过房门上的小窗以及门缝照进病房,那些光显得无孔不入。那年轻人打开门走了出去,楼道里静的可怕,只有老旧的灯发出半死不活的光,尽头像个黑窟窿。他不明白自己在病房里看到的光线是从哪里来的,其实他的潜意识里排斥思考这个问题。他顺着楼道向前走,这个楼道似乎无比的长。
“难道它没有尽头吗?”他显得非常焦虑,一丝恐惧悄然爬上心头。“不,我得回去!”他想要回到病房,但当他转身时惊恐的发现身后的楼道已经也被雾气笼罩,一切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实。他向前走了几步进入了雾气的范围,他发现来路居然没了,一堵暗红色的墙赫然横亘在了楼道上,他试着推了一下,那墙纹丝不动,而且他可以感觉到墙的表面有水还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腥气,他的心跳开始加速慢慢退出雾气,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了一下手,整个掌心都被染成了暗红色,那是鲜血!他全身的汗毛瞬间炸了起来。
“有人吗?”他试着喊了一声,但没有人答应,只有自己的回音在楼道里回荡。他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强烈,他开始向前奔跑,五分钟,十分钟,三十分钟,他始终没有跑出楼道的范围。忽然一道霹雳亮起,随之就是一道炸雷,他借着瞬间的亮光看清了远处的情形,终于不再是单调的楼道,他向前走去,那是一对人形灯奴,分左右伏跪在地上,上身与地面平行,双臂以人类不可能做到的折叠角度向上举起,与身体保持着垂直,手上托着正在熊熊燃烧的油灯。忽然左边的灯奴似乎眨了一下眼睛,发出蓝幽幽的光芒,他原本以为是看走了眼,使劲眨了一下眼睛,再次看去,发现那灯奴的眼睛真的是在冷冷的盯着他,他的心脏一阵“嗵嗵”乱跳,冷汗打湿了衣衫。
他咬了咬牙,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不如拼了也许还能逃出这个鬼地方!”
于是他大着胆子继续向前走,没成想一脚踩空,摔到了地上,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滚去,当他爬起来时,赫然与那灯奴来了个脸对脸。他大睁着眼睛脑海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了,狠劲咬了下舌尖努力自己冷静下来,慢慢退后几步,见那个灯奴对于他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才长出一口气,原来那灯奴的眼睛上镶嵌着两块蓝水晶,凸出整个面部一大块,反射了明灭不定的灯光才让他产生了灯奴眨眼的错觉。他暗道一声“晦气”。这两个灯奴全部是由青铜打造的,右边那个已经严重氧化,身上布满铜绿,双眼处空洞洞的,原本镶嵌的蓝水晶已经脱落,掉在地上摔成了几半被尘土掩盖了光华。
他定了定神,回头查看让自己摔倒的原因,原本大理石的楼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青石砖,坑洼不平。两侧的白色墙壁也变成了石壁,壁上的凿痕清晰可见,但是非常工整,不少地方已经霉变长着黑斑。
灯奴后面二十米处,是两盏足有一米大小的铜灯,这时他忽然感觉到呼吸困难,但看着灯火的亮度,这里的氧气应该充足,明白这是环境狭小造成的心理压力,所以也没有在意。这个地方的腐朽味非常重,两盏灯照亮了一扇大门,那门虚掩着,有一股股的冷风从门内吹出,让澹台余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大门上铸刻着一幅图,还有几个奇怪的字符自己似曾相识但却始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通体阴刻铸成。门上方有一块暗红色的牌匾,上面似乎有暗红的液体在往下滴。他睁大了眼睛也看不清楚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似乎眼睛里有一层薄膜挡住了瞳孔,让他很不舒服,他用衣角擦了一下眼睛,再向牌匾看去,结果发现竟然还不如前一次看得清楚,他的整个眼球都变成了灰色。
年轻人顿时大骇:“我的眼睛……”欲待用手背去揉,却发现手背上的皮肤已经全部溃烂,皮肉皱成一团,就像冰冻的猪油马上被热水化开时布满裂纹的样子一般,一碰就会脱落。他不自觉地摸了一下脸颊,却把整个脸颊搓落下来,诡异的是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在慢慢腐烂,甚至能听到身上的肉掉落地面的声音,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描绘此时的心态,仿佛傻了一般,怔怔的呆看着自己变成一具骨架。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有了知觉,猛地打了一个哆嗦,感到自己肺被憋得火辣辣的,张大了嘴急促的喘了起来。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密林间的腐叶上,透过浓密的树枝绿叶,看到一轮斜阳马上就要落山,他的头疼得厉害。
“这是哪?”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别停下!快逃,离开这儿!”一个声音就像是炸雷一样在他耳边猛然响起,惊得他一骨碌跳了起来,四处打量,但是根本没有人,只有林间鸟儿的鸣叫和不知名的虫子窸窸窣窣爬动的声音,他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快离开这里,要不然希望就没了。”那声音再次传来,声音更大了。
“你是谁?谁的希望没了?”他被吓得打了个哆嗦。
“往前跑!活下去!”那声音喝道。
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按照这个声音说的去做,突然身后林间,一群飞鸟受惊,“扑棱棱”直冲天际,随之传来树木断折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林间横冲直撞,声音离他越来越近。
他脑中一阵发懵,转身就往前奔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太阳已经落山了,山间的瘴气升腾,浓雾随着轻风在林间四散,但他身后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息,他拼命的往前跑,到了一个湖边,湖面被雾气笼罩着,看不清到底有多大,前面已经没路了,他叹了口气,看来逃不了了!
“哼!你倒是再逃啊!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跑得出我的手掌心。”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他猛然转身,只见半空中漂浮着一个身穿黑色鹤氅的老头,全身干巴巴的皮包着骨头活像具干尸,老头身后跟着三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丰神如玉,一身白衫随风飘摆,但是看自己的眼神却充满了狠厉之色。正后方的林间站着一个巨兽,人面虎身,异常狰狞,人面却有长长的獠牙,虎身却后生九尾,手脚皆生有长长的利爪,正冲着他大声吼叫。
“你们是谁?”他向老头喊道。
“哈哈,刚过了半个时辰,你就不认识我们了?”老头身后的年轻人讥笑道。
“少装傻充愣!澹台余,你今天插翅难飞!”另有一个年轻人厉声叫道。
“澹台余?”他心中暗道,这个人在叫我吗?
“好了!快杀了他,我们趁早回去交差。”那个老头淡淡的对身后的年轻人说。
三个年轻人闻言面色一凝,将身后背着的宝剑拔出,大喝一声“无间剑阵。”三柄长剑瞬间幻化为千万柄,纵横交错的向着地面上的年轻人分四面与八方密集斩去。
一个年轻人笑着说:“这三柄剑皆是天地自然生成,蕴含着天地大道的法则,配合着无间剑阵定能将他斩成齑粉!”
那站在地上的巨兽在三柄剑斩向那人的同时,大吼一声,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了那个年轻人。
半空中的老头大吃一惊:“明吾,现在不用你帮忙,快躲开!小心剑阵!”
但是话出口时已经晚了,密集的剑阵将巨兽和地上的年轻人全部覆盖了起来,无差别攻击。年轻人心底一阵庆幸,多亏那巨兽阴差阳错的冲过来杀自己,反而替自己挡住了大部分的飞剑攻击,即便如此仍旧有三柄飞剑狠狠地刺进了他的胸膛,全身都是血,根本分不清哪是自己的哪是巨兽溅到自己身上的。
“啊呀!”地上的年轻人惨叫一声,痛苦中夹杂着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