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2日睛转阴至诚大道
应付嗅觉毒辣的警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廉非彦从那场非正式审问炼狱中脱身,感觉恍如重见天日,平凡的阳光和微风都让他无比舒适。
——直到他看到那个人。
遍栽大道两旁的梧桐值此时分已开始显现出萧条,叶色青黄,光阴流逝在其上渲染出无可名状的渐变之美,那是仅属于自然造物的魔力,与天空中翻卷得虬龙一般的积雨阴云相衬,细细体察而生出的人生感慨足以回味良久。
简素纯慵懒地倚靠着树干,抱着双臂,倾首闭目,像是陷入了一场悠远的沉睡,枝杈间泻下的细碎阳光在她身上斑驳跃动,越发衬托出那张脸蛋儿精瓷般不见瑕疵,以及纯白色的衣服鞋袜素净简洁,风姿绰约。
廉非彦暗叫一声不好,正要扭头绕道,简素纯却先一步睁开了眸子,那眼神略显迷蒙,但廉非彦知道她在看他,逃不开了。
“嗨,学姐好。”他漫不经心地打招呼。
“警察找过你了吧?”
“我什么也没说。”
低声交谈完毕,两人就此错身而过,仿佛这只是一场偶遇。
“简同学!原来你在这里,找得我好辛苦。”一个富含磁性的男声远远传来。
那是个身穿名牌休闲西装的英俊男子,头型是偏向欧式风格的四六分,黑发锃亮且梳得一丝不苟,再加上左袖间的银色腕表,这一切无不显示出这是一个家世富裕的人。看到廉非彦站在简素纯近侧,在他眼中闪过的妒恨仿若黑色焰火。
这身打扮得体而含蓄,但廉非彦推断如果不是有人特地为他打理形象的话,他肯定不会是这副模样。
——因为那人还手牵着一条明显产自外国的棕色皱皮犬类,联系到这人的财力,恐怕是动辄数十万的名贵纯种狗。而A大明令禁止师生把宠物带进校园内,那么这种违反规定的做法当然只有一种用意可言:炫富。
简素纯微微蹙眉,不太高兴的样子,冲廉非彦略一点头致意,往反方向快步离去。
她传达的讯息是:来人是个麻烦角色。
但那个人正朝廉非彦径直走来,所以他驻足,毕恭毕敬地问:“有什么事吗?”
“我是大二的楚宸。”来人将手伸了过来。
廉非彦急忙与之相握,“幸会,我是大一的……”
“我查过你了。”楚宸的笑容别有意味,“你知道么,廉学弟?说不定,你是跟简同学关系最为亲密的人。”
廉非彦这算是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被他以妒恨的目光仇线。对此,他也只有暗自苦笑。正所谓色令智昏,谁又能想到简素纯是个怎样可怕的美丽女人呢?
“你今后不要再与她见面。”楚宸说这话的语气像是命令。
“咦?”
“我就直说好了。筒同学是令我倾慕的人,你没有任何机会。”楚宸晃了晃手指,“所以,为了你我的友谊长存,我建议你以后不要跟筒同学有任何接触。”
——老兄你是完全搞不清状况啊。
廉非彦着实有点哭笑不得,“我衷心希望能像你说的那样,只是……”
“难道你自认还有机会?”楚宸打断他说,目光里带着怜悯,“没可能的,廉学弟,你只有在容貌上能够跟我五五开,其他方面,财富、才华、人气,你全都完败于我。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再执迷不悟自取其辱的好。”
“我想说的其实是……”
“非——彦——!”这声呼唤嘹亮又黏人,带着很强的撒娇口吻。这让街道那边的行人纷纷侧目。绑了双马尾的女孩一路小跑,急切如飞鸟还巢。她一边跑一边挥手示意,面庞上的笑容明媚若暖阳流光。
楚宸愣了一下,“那是你女朋友?”
“不,那是我……‘妹妹’。”廉非彦语气枯淡。
“廉溪泽”,这是她的名字,大脑中没有任何一丁点儿记忆的“妹妹”。她的存在让廉非彦一度感到惶恐不安,确认她身份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周围所有人的众口一词:“她又来找你了。”“真羡慕你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妹妹!”“诶?是闹矛盾了吗?你居然说不认识她?”“她在五站外的C大念工商管理,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过来看你。”“……”
——假如没有人欺骗他,那么欺骗他的就是这一整个世界。
万幸的是,就目前来看,这个“妹妹”是无害的。
“溪泽。今天周四,你不是有课吗?”
“翘掉了!”廉溪泽吐吐舌头,她生得唇红齿白,明眸善睐,这一派天真无邪的举动做出来,腹中怀有怨气的楚宸都不禁看得一呆。
“诶?”廉溪泽扭头看了看楚宸那边,“好帅喔!”
楚宸闻言一怔,随即志得意满地摆了个pose,“小妹妹真有眼光!”
“抱一下吧?”
楚宸错愕,饶是他自命风流也不由面色涨红,“唔……也不是不可以。”说着就有些僵硬地张开双臂。
廉溪泽说到做到,张开手一步步走了过去……走了过去,跟楚宸擦肩而过,嘴里可爱地拖长了声音说“乖——!”,俯下身拥向棕皮犬。
与羞恼无关,楚宸脸色惊变,狠命拉拽狗绳。只因那狗对生人的接近,反应犹为凶悍,毫无征兆就大嘴一张野性吼叫着咬了过去!
廉非彦在刹那间冲过去撞开廉溪泽,危机关头,所有一切散打知识以及自身反应力在这一刻被激发得淋漓尽致,他看准狗头来势,双手一合,铁钳般卡住棕皮犬颈部,险之又险地恰好不被咬到。在他面前,便是几乎占据所有视野的尖利犬齿,涎水随着狂吠四溅,难免沾了不少在脸上,更兼腥气扑鼻,这让他差点吐了一地。
楚宸费了好大劲才勉强将棕皮犬拉开,连忙带到一边悉心安抚。刚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廉非彦惊魂未定,冷汗直流。廉溪泽将兄长扶起来,皱着眉嗔怪:“你家的狗好凶!”
“废话,这可是RB土佐!”楚宸的心情极度差劲,当然其原因是差点出人命还是被人耍了就不得而知了,“你刚才真是太乱来了!没看过前段时间的热门网帖吗?”
“什么啊?”
“世界十大凶猛犬种!原载于《探索与发现》杂志,上面列出来的全都是危险系数极高的狗,而RB土佐排名第二!”
“那狗很厉害?”廉溪泽好奇又害怕地说,“嗯……有天朝神犬藏獒厉害吗?”
“神犬?”楚宸有些无语,“小姐,你要知道天朝历来盛产两种儿子:喷子和吹子。《探索与发现》当初倒是给藏獒排了个第五,但给这个名次的水份到底有多大?会动脑子的中国人都只能表示呵呵。从属性上看,藏獒只是家犬,上不了台面,土佐则是RB人为了参加世界斗犬大赛而培育出来的融合了包括:圣伯那、马士提夫、寻血、德国指示犬和英国斗牛犬等多种血统的超级斗犬!你真要拿藏獒跟土佐比,那只能拿迷信跟科学斗了。”(注一)
廉溪泽啧啧赞叹,廉非彦则是阴沉了脸色,“喂,这么危险的狗带学校里来,这不是你自己的主意吧?”楚宸的表情变化验证了他的猜想,“果然,你是被人指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