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们再有三天就到家了”李聃一脸的憔悴,从郑国到苦县这两个月来他一路上小心照顾李宏。
“聃儿,你辛苦了,放心吧,有王行在,没事的”李宏因为失血过多,满脸苍白。
“老爷,少主,耿少主来迎接我们了”狗儿拍打着马赶到李宏的车边说道
“父亲,大哥,我来了”李耿驾着战车,欢快地奔驰过来,但到了李宏面前时,脸色却越来越凝重“父亲,是谁把你的腿砍了,我要杀了他”
“耿,你想干吗?”李聃看见李耿拿过长戈要往北面赶去问道
“大哥,此等大仇我能不报吗?我要去联军营地杀了仇人”李耿一向冲动此时见李宏失去双腿更加热血沸腾。
“混蛋,你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你去杀谁?更何况凭你一个人去联军营地不是送死去吗?”李聃呵斥道,其实他心中何尝不想手刃诸樊。
“那就这么算了?”李耿见李聃两眼血红,声音也变地小了
“我们赶快回家,让父亲安心修养身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李聃见李耿恢复理智,也轻声安抚道
回到苦县后,李夫人与李秋赶忙为李宏请大夫治疗。
李聃则倒头便睡,整整两天两夜没有起床,有时候虽然醒来,但一想到自己终于到家了,闻着自己床上被子的味道就再也不愿去思考接下来的事。
“少主,你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吃东西了,起来吃点吧”月儿打了一盆热水进来李聃的房间。
“嗯,父亲的伤势好些了吗?”李聃问道
“少主放心,夫人让王管家请了苦县最好的医士,老爷现在只需要好好静养就行”月儿为李聃拿来换洗的衣服
王行与狗儿两人这几天回来后一直忧心忡忡,刚刚听月儿说李聃起床后,两人赶忙来见李聃。
“少主,老奴有事情跟少主汇报,想请少主拿个主意”王行急冲冲走进来跟正在用膳的李聃说道。
“王行,我大哥刚从战场回来,正用膳呢有什么事不能等会再说吗?”李耿说道
“耿少主,老奴岂敢故意打扰少主啊,如果不是事情紧急,唉”王行叹气道
“说吧,王管家,是不是上次没有将财物与奴隶带回的事,钱财乃身外之物,丢就丢了吧”李聃也大概猜到王行要说的事
“少主明鉴,是这个事,只是你不知道这批财物与奴隶的重要性,李氏一族原本就对自己领地上的小领主,平民,奴隶都有功必赏,因为这些年我们楚军大都是打胜仗,所以我们李氏一族也能够支付如此庞大的开销,这些年依靠我们的小领主平民和奴隶也越来越多,比当年老爷刚当家的时候差不多扩大了两三倍领地,所以表面上我们李氏只有苦县一地,其实周围几个县的领地大都并入苦县范围了,这次上次晋楚会战老爷投入了很多财力物力人力,可惜楚国大败,我们血本无归,而我们领地上的这些人都损失了很大,所以如果我们拿不出财物奴隶来赏赐他们的话,恐怕李氏一族再也难以取信与人,唉,尤其是老爷还跟邻县的何氏借贷了很多金银,这次听说楚军大败,何氏不但上门逼债,还把秋小姐的婚事都退了”王行战战噤噤地说道,这段日子以来他每天都睡不好觉,此刻终于将心中的话跟李聃说出后,觉得轻松很多。
“什么啊?何氏将秋儿的婚事退了?什么东西?我们李家就算这次败了,但毕竟还是大夫之家,他何氏胆敢这么轻视李氏”李耿大声骂道
“王行,难怪父亲将财物与奴隶看得这么重,难道我们李氏真的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李聃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李宏心里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少主,表面看我们李氏一族在楚国兴旺无比,其实这些年都是凭借楚军打胜仗支持着,不然哪里能给那些平民,奴隶过那么好的日子,现在晋楚争霸,晋国胜局已定,我们李氏也就只剩一副空架子了”王行叹道。
“那我们大家就勒紧裤腰带,现将何氏的欠账还了”李聃说道
“少主,人心难测,现在那些小领主,平民一听说我们李氏一穷二白后,都吵着要去其他领地,而且那些奴隶也都是白眼狼,因为李氏祖训不得随意杀戮奴隶,很多奴隶此时都已经开始逃跑了”王行说道
“什么啊?这帮畜生,我们李氏对他们这些年赏赐丰厚,没想到我们遭难后,他们居然弃我们而去”李耿怒吼“大哥,小领主平民也就算,让我带人去将逃跑的奴隶抓回来杀一儆百”
“唉,你抓得了一时,还能抓得了一世吗?要想稳定他们只有让他们知道我们李氏还没有垮”李聃表情严肃,他没有想到李氏一直宽厚对待下人,但这帮人得到李氏恩惠时便忠心不二,一旦没有了赏赐立马翻脸不认人“王管家,你出去告诉他们,我们李氏一个月之后等我父亲身体恢复后,他会在大校场亲自给这两次战争中出人出力的家庭分配赏赐”
“少主,我们哪里还有东西赏给这些人啊?”王行疑惑地问道
“这个你别管,只管出去告诉他们便是”李聃说道
公元前562年年初,此时寒风阵阵,距离李聃离开苦县已经十天有余。这几天李聃与狗儿星夜赶路已经快到郢都了。
“子耳,终于等到你了”只见屈建身穿白色狐皮大袄,正在路边一户小酒家门口往官道上张望,见到李聃后大声地招呼
“久候了吧”李聃让狗儿将马车停好,自己先往屈建处走去
“你父亲伤势可好,我收到你的信,已经让下人准备好黄金五百两,数量不多,希望有所帮助”屈建指着店内下人手上的口袋说道。
“多谢了,日后必定加倍奉还”李聃说道
“哪里的话?兄弟有难,区区黄金算得了什么,只可惜我虽然身为公室子弟,但至亲不多,只能凑这些了”屈建边说便将李聃让入屋内,屋内酒桌上已经准备好热酒热菜。“李氏一族的事我也略有耳闻,不知道究竟需要多少金银啊?”
“一万两黄金”李聃说道
“嗯,我已经跟长公子,伍奢都说过你的事,长公子哪里大约能凑三千两黄金,伍奢估计一千两,你还有其他人吗?”屈建问道。
“尽人事,听天命吧”李聃现在也不愿再去想这些事。
“父王,求您了,给女儿六千两黄金吧”熊妍正缠着楚共王撒娇道。
“妍儿,六千两黄金足够三万兵马一年的开销,目前我晋国正对楚国虎视眈眈,父王正需要财物招兵买马”楚共王说道
“父王,晋军已经撤退了,您就放心吧,再说也不差这点黄金嘛”熊妍说道
“好吧,那你告诉父王,要这些黄金干嘛”要是换做其他人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他,楚共王恐怕早就生气,但他就是对自己这个小女儿没有免疫力,只要熊妍一开口,他就难以拒绝。
“借给李聃,而且父王李宏大夫为了楚国失去了双腿,您也该有所赏赐嘛”熊妍说道
“哈哈,好,就算我提前给你作嫁妆了,只是将来被夫婿欺负了不要后悔喔”楚共王看着熊妍开心的笑容,心中想到自己即使做不了一个好的君主,至少做一个好的父亲吧。
晋国的绛都,今年年初的一场大雪,整个王宫都变成了白蒙蒙地一片,晋悼公小腹的箭伤已经完全复原,此刻正在师旷地陪同下往太子姬彪的东宫走去。
姬彪今年九岁,长得虎头虎脑,最喜欢问一些让大人头疼的问题。
叔向自从上次从吴国出使归来后就一直待在绛都教授姬彪的功课。“叔向,你说谁是天下最有尊贵的人?”姬彪问道
“太子,当然是周王”叔向回答道
“哈哈,叔向你也有错的时候,上次赵武带我骑马时,跟我说天下最大的就是我的父王”姬彪欢快地说道
“胡说,赵武是跟你开玩笑的,天下最尊贵的当然是周王了,作为太子连分辨臣下话语真假的能力都没有吗?”晋悼公在窗外听到两人的话走进来厉声呵斥道
“父王,儿臣知错了”姬彪吓得赶忙跪下
公元前562年的春天,鲁国的季武子邀请孟献子,叔孙豹外出狩猎
去年率领鲁军大破楚军的季武子这段时间心情都非常好,他的长子季孙意如今年十二岁也跟着他一同打猎。
“孟献子,我们鲁国曾今被周王室付予三军之权,后来由于鲁国势力微弱,我国裁撤了中军,只剩下上下两军,但现在依我之见,是时候增设一军了,我们鲁国先祖乃是周公旦,是文王嫡系,此时正是我鲁国复兴之际”季武子一边说一边观察身旁孟献子与叔孙豹的反应
“只是现在我们鲁国本来公室就难以负担上下两军的军费了,如果在增设一军的话,恐怕难以供养啊?”孟献子已经将近四十,他虽然声望超过季武子但在季孙行父逝世后却一直甘于辅助其子季武子。
“哈哈,依我看我等三桓各自负担三军之一的军费不就可以了,我等作为鲁国国柱,在此等时刻岂能不挺身而出,为国君分忧”季武子微笑着说道。
孟献子与叔孙豹两人互相看着对方,他们两人都明白季武子的真实意图是想将鲁国的军队掌握在自己手里,但是两人也明白在鲁国只有三桓同心协力才能保住三家的地位,毕竟鲁国外有齐国晋国,内有其他大族时刻想抢夺三桓的执政位置。
“既然是为国君分忧,那我孟氏一定鼎力支持”孟献子说道
“两位都同意了,我叔氏也没有异议”叔孙豹心中虽然觉得此行有悖礼,但身处乱世,有时候只能先顾好自身再顾礼仪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大哥叔孙侨如当年就是因为太过狂妄自大才被驱逐出鲁国的。
东都洛阳,作为周王室的王城,洛阳一直是繁华的大都市,单顷公正与儿子单靖公在洛阳街头的茶肆中饮茶
单靖公虽然今年才十二岁,但机智过人,有他祖父单襄公的风范。
“父亲这次见到晋公,觉得晋公会尊崇周室吗?”单靖公喝着茶碗里的水
“虽然晋公心意倒是没变,但是我看他周围的那些卿士大夫一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只怕就算晋公有意匡扶周室,他身边的卿大夫也未必听从他啊”单顷公叹道
“父亲的意思是晋公称霸后也许会更上一层楼”单靖公用他那略带童稚的声音问道
“目前还不会,只怕过几年,晋国力量更强大后,就算晋公再能克己复礼,恐怕也难以面对如此重大的诱惑”单顷公说道
“父亲有没有将此事汇报周王”单靖公问道
“好的臣子是不该让主上忧虑的,我已经想到办法阻止晋国的强大了”单顷公诡异地一笑“该去见见齐公了”
临淄城内,田无宇正在一间酒楼里与晏婴饮酒
“上次为你们田氏负责陈国大米生意的那对兄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临淄,到时候田兄一定要带着他们一起跟我饮酒”晏婴边喝酒边说道,晏婴觉得田氏有些伪善,但毕竟比起那些光明正大为非作歹的贵族要好多了,况且与田无宇喝酒一直是晏婴最喜欢的活动
“嗷,你说李聃啊,下次他们来我一定带他们与你宴饮”田无宇一直对这个瘦小的晏婴三分敬佩,七分提防。
“你们田氏一贯喜欢做生意,不知道最近那个国家有什么有趣的消息”晏婴其实喜欢跟田无宇喝酒有一点就是能从他嘴里听到很多其他国家的消息。
“最近没有什么重大的消息,倒是有一个消息比较有意思,小小鲁国最近居然增设了一军,哈哈”田无宇轻描淡显地说道,他观察晏婴听到这个消息的反应。
晏婴心中一惊,但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哈哈,的确有意思”
两人你来我往喝了一阵后,晏婴借故要回家办事便离开了,田无宇微笑着送他离开。
齐灵公正在自己的寝殿内与几个宫女玩乐。“哈哈,美人你在哪里?寡人找到你了”齐灵公抱住一个身体撤下蒙在眼睛上的丝巾
“主上,下臣有要事禀报”年逾四十的晏弱对齐灵公说道
“唉,你们下去吧”齐灵公放开晏弱,对周围的宫女说道“国相,什么事啊?”
“主上,刚刚收到消息,鲁国季武子作三军”晏弱表情严肃,因为一旦一个国家作三军也就意味这个国家有了讨伐其他国家的权力
“什么啊?”齐灵公大怒“反了他了,小小鲁国依仗着晋国撑腰屡次对我齐国不敬,现在居然敢作三军,国相我看立刻命令太子光和高厚前去讨伐”
“主上息怒,鲁国与我们都是晋国从属,没有晋国的同意我们私自讨伐鲁国恐怕不妥,再说现在晋国势大,依我看先知会晋国,看晋公作什么反应再说”晏弱知道齐灵公一向率性而为,赶忙劝阻道
“哼,什么都要看晋国的脸色,想我齐国当年桓公之时也是诸国霸主”齐灵公虽然昏庸无能但却依旧不忘齐国霸业,但随后他也明白目前的形势:“那就依国相的意思,先知会晋国以及各个诸侯国,看他们如何反应。”
“主上英明,下臣立刻去办”晏弱退出大殿。
这个冬季对于苦县的李氏一族来说真的异常的寒冷,辛亏了熊妍与长公子熊昭兄妹以及伍奢屈建的鼎力相助,最终李聃还是凑足了一万两黄金渡过了难关,顺利安抚住了那些小领主与平民。
熊昭带领着屈建伍奢熊妍伍艳以及一队亲兵此刻正在苦县的李家小住。
熊昭正在校场上练习射箭,李聃屈建伍奢三人在一旁观看
“聃,你可知道目前我们楚国的当务之急是什么?”熊昭问道
李聃答道:“以我之见,目前楚国最大的敌人是北方的晋国,以及东面的吴国。”
“嗯,依你们看我们如何是好?”熊昭一箭射中靶心问一旁沉默不语的伍奢
“下臣愚见,目前晋国势大不可与之争锋,我们可以出兵伐吴”屈建抢先回答道
“不可,若是伐吴,晋国必定出兵帮助吴国,到时候我们不免陷入两面作战的局面,此时一动不如一静”伍奢在战场征战多年,心思更加缜密。
熊昭放下手中的弓箭反问伍奢:“若是放下了弓箭如何能够射中靶心呢?伍大夫这个一动不如一静如何能够致胜呢?”
“静待时机,等待机会到来时,便乘机出手”伍奢回道
“嗯,说的有道理,目前以楚国的实力我们的确不能大张旗鼓地出兵,但是要等待机会更加要创造机会”熊昭示意李聃等人靠近,轻声说道:“我已经从父王那里得到授权负责刺探晋国与吴国的敌情,此次得要麻烦子木一个人去一趟晋国绛都了。其他人我们一同改装成商队前往吴国”
屈建有些疑惑:“长公子,为何我一人去绛都呢?”
熊昭说道:“子木,你可知道你祖父屈伸的事?”
屈建正色道:“父亲多次跟我说过,我祖父是因为他的胞弟屈巫叛晋被连累而死。屈巫这个叛贼因为族人被屠杀曾入吴国教授吴军车战,曾让我楚军疲于两面作战”
熊昭说道:“正是这个屈巫现在是晋公的座上宾,此人智谋了得,我想请你走一趟,请他帮忙阻止晋国进一步强大。”
屈建知道后来他的父亲因为当年还是楚国太子的楚共王的保护得以幸存,但屈巫一事一直是屈建家族的耻辱:“让我见到这个叛贼,只想一刀结果了他,但既然长公子有令,我一定尽力完成使命。”屈建说道
“好,子木就有劳你了,切记屈巫这个人历来软硬不吃,狂妄自大,到时候你见到他一定要让他自己心甘情愿做这件事,想逼他就范的话恐怕不可行”熊昭拍着屈建的肩膀叮嘱道
“妍公主,来喝我母亲亲手煮的鸡汤暖暖身子”李秋端上一锅鸡汤来到熊妍的住所,熊妍这次跟着熊昭一同来苦县,此时正住在李秋原先的闺房之中,李秋则搬去跟母亲一同住。
“秋儿,辛苦你了,有劳伯母费心了”熊妍本来就听说李聃的小妹李秋温婉貌美,这次见到真人后果然名不虚传“秋儿,你也一同吃一些”
“秋儿吃过了,这是母亲亲自为妍公主准备的,还请妍公主自用”李秋一向谨守礼仪,哪敢与公主一同用膳。
一边看她们推来推去的伍艳笑道:“秋儿,你就别客气了,我们妍公主是想先讨好未来的小姑,你放心吃就是了,哈哈。”
李夫人此刻刚刚走进来看看她们三人如何,听到伍艳的话后说道:“依我看啊,到时候我也一同去伍大夫家求亲,将伍艳也一同嫁给我们家李聃好了。”
伍艳原本就一直爱慕李聃,此刻见李夫人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也面红耳赤:“李夫人莫要玩笑,我才看不上那个呆子呢。”
“艳姐姐,我大哥可不是呆子,只怕艳姐姐也喜欢我大哥吧”李秋见状也跟伍艳开起了玩笑
“好啊,终于有人出来帮我堵住这个伶牙俐齿的家伙了”熊妍在一旁拍手称快。
“哼,我看是你们未来婆媳,未来姑嫂一起欺负我这个外人罢了”伍艳反驳道。
其他三人一听,都大笑不止,伍艳自己说完后也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