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界的日子总是像流水一样,一眨眼的功夫,已是四月。
在确保晴黎痊愈和吃了所有该吃的药的情况下,小蝶终于不再死守着房门,也不用再在晚上带人四处找狐狸。晴黎就像是刑满释放的犯人,撒着欢儿的往外跑。
因为害怕玉纤女君担心,又唠叨自己,晴黎没有将自己受伤的事儿告诉她,言渊那边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差人送了些仙丹药草之类的过来。兰沁几乎是在晴黎养伤期间天天来,每次都是万年寒冰的样子,嘴还是跟以前一样毒,但偶尔也是透着关心。晴黎觉得兰沁把自己当成朋友了,但腆着脸问她是不是这样时,却招来了一记白眼。不过兰沁也没否认,晴黎虽然心里觉得有点儿别扭,但想到有人好像说过“友情是个奇怪的东西”,心里也就坦然接受了。
至于昭芸,来过一次,晴黎装睡觉没搭理她。大约是脸上挂不住,昭芸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其实也不能怪晴黎不给她面子,被困在“漩”里的时候晴黎就觉得这事儿跟昭芸脱不了干系。“漩”是魔族秘术,昭芸是魔族长公主,如果说会这种秘术,似乎是很合情合理的,而且前几天晴黎还吃了她的鸽子,再加上几百年前她给言渊写情书被自己偷看的事儿,这样一来,害自己的动机岂不是显而易见了。
晴黎一直这么想,有几次觉得事实就是这样,撸起袖子就想去找昭芸打一架,都被小蝶拦在屋子里。只是后来晴黎改了主意,因为她发现兰沁也是这样么想的,而且昭芸貌似是无辜的。至于这一个结论的出处,来源于某天晴黎啃着鸡腿在桃林闲逛看到的如下一幕:
兰沁,依旧面无表情的对着昭芸:“是你把那丫头困在‘漩’里的吧。”
昭芸,一脸鄙夷的看了她一眼:“我才没有那闲工夫,**里的事儿多着呢,你当我像有些人那样清闲的么,再说,我也不会。”
兰沁挑眉:“你当我脑子是坏的么,‘漩’明明就是你们魔族的秘术,你身为长公主,怎么会不会。”
昭芸依旧鄙夷的看着她:“你以为我们魔族跟你们海族一样么,不管是谁,只要是皇室成员就能学习本族秘术?我们魔族的秘术可是只能传给下一任魔族主人,说白了也就是我的弟弟,魔族少主才有资格去学。不过很不巧,我弟弟那几天闯了大祸,正在被关禁闭,不可能出来。”
兰沁:“你可以偷着学。”
昭芸:“你就非认为是我做的?若我想要除去晴黎,犯得着还要去专门偷学秘术回来么?那样岂不是一看就知道是我做的了?再说了,对付那种丫头,也用不上‘漩’那样的秘术,随便几个法咒就能做的事儿,我会傻到那种地步让人白白怀疑么?”
兰沁点头:“你本来就是傻。”
昭芸抽了抽嘴角:“你是不是想打架?”
兰沁:“是又怎样。”
昭芸:“你自找的。”
然后,桃林里一片混乱,刀剑声此起彼伏。
然后的然后,晴黎叼着吃剩的的骨头转身默默离开了。
打架的结果,就是桃林糟了重创,树倒了一大半。
晴黎觉得言渊好像是在为这件事生气,连着几天都没来月宸殿教早课。晴黎一方面闲的难受,另一方面很苦恼,因为她不知道到底该送什么给言渊当谢礼,以身相许什么的自然是当做没说过,她还想多活两天。晴黎苦恼了几天,终于有了个主意,叫来两只仙鸟,分别给仟瑟跟自己大哥玉沨带了一张纸条。仟瑟的仙鸟去了没有飞回来,不知为何晴黎老是隐隐闻见烧烤的味道;玉沨的仙鸟倒是飞回来了,还带了纸条,内容除了晴黎之前写的,还多了一句:你皮痒痒了是不是。
晴黎捏着纸条想了想,拿笔在那句“你想不想当我送给言渊的谢礼”下头添了一句“他长得很好看啊,考虑一下”。然后折好让仙鸟送过去。仙鸟很快就飞回来了,带了一张纸条,内容还是一句话:我确定你皮痒痒了。
果然,这两个男人都这么小气,都不愿奉献一下自己来帮帮忙。晴黎把手背在身后,一边在心里面鄙视这两个人,一边摇头叹息。
不过叹息归叹息,晴黎还是准备了谢礼送给言渊。虽说是谢礼,其实只是从市集上买了一只跟晴黎真身差不多一样的小白狐狸。晴黎是想既然言渊把自己认成他养的那只小狐狸,不如就干脆送一只给他,这样也不用花很多钱,还可以还言渊的人情,一举两得。
关于怎么把这份礼送出去,晴黎是这样计划的:首先,冲进宸阳宫,把正殿的门踹开,然后,说一堆感激之言,再然后,把狐狸一扔,说“这是我送你的谢礼好好养啊”,最后转身跑出去,这样子事情就完美解决了,成功了!可以回去安心睡觉了!
晴黎觉得计划非常完美,但是她漏了一个小小的点,不知道她明不明白,什么叫做“人算不如天算”,什么叫做“计划赶不上变化”。
次日晴黎打算抱着小狐狸出去的时候,凝阳过来缠了她好久,最后还送了晴黎一只雕成沉香花样的白玉簪子。自打从“漩”里出来,晴黎就有点儿怕沉香树了,本来是不想要,但看着凝阳那对闪烁着光芒的大眼睛,还是伸手接过来插在了发髻上,说了句“很好看谢谢啊”转身就跑,也没听见凝阳在身后喊的什么,一心只想快点到宸阳宫把礼送出去回来睡觉。
原本的计划是把宸阳宫正殿的门踹开进去的,可到了的时候,晴黎却看见一个一身蓝袍的看上去很纤弱的男子跪在正殿门口,满面愁容的望着天空。
打消踹门的念头,晴黎走过去,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是谁啊,跪在这儿干嘛?”
“……”蓝袍男子扭头看向晴黎,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痛苦的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手一通胡乱比划,一会儿用手指着正殿,一会儿又用手指着自己,露出极其痛苦的表情。
晴黎歪着脑袋看着他比划了半天,终于明白了一点儿,好像是说他犯了什么错,言渊让他在这儿跪着,还不许说话。
觉得晴黎像是明白了,蓝袍男子露出了一个哀求的表情,用手比划说自己在这里跪了三四天了,意思是想让晴黎救救他,去跟言渊求个情什么的。
“放心,我去看看能不能给你求求情啊。”晴黎拍了拍男子的肩膀,转身往正殿走。身后的蓝袍男子张着大嘴拼命地比划,可是晴黎压根儿就没看见,喊着“言渊帝君我找你有事儿”推门就进去了,然后瞬间就僵在了原地。
正殿里有人。
有很多人。
而跪在门口的蓝袍男子此刻心里正在奋力大喊:
“言渊帝君现在在商议政事,不便打扰啊!”
话说晴黎闯进来的时候,言渊正巧扔了一本奏章下去。
本来就安静的殿里因为晴黎的推门而入更安静了。站在两旁的人都用微微诧异的目光看着晴黎,以及她怀里抱着的那只小白狐狸,除了那位正跪在地上浑身发颤的褐袍男子。
“……”晴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保持着推门的姿势僵在原地。她忘了一件很重要事儿,言渊是帝君,凡界的规矩,需要早朝。
“有事么?”言渊着一身紫袍,连看都没看晴黎一眼,嗓音平板的开口。
“呃……我就是想给你送这个……”晴黎举起怀里的小白狐狸,脸色尴尬,完全没有注意到两旁人看到这只小白狐狸时眼中的慌乱。
言渊盯着那只小白狐狸,用手指轻轻扣了扣桌案:“你送我这个做什么?”
“谢礼……那天你救……”晴黎口中的“我”字还没有说出来,一本奏章忽然重重的落在了那只小狐狸身上,只听一声惨叫,小白狐狸从晴黎手中挣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晴黎愣住了,抬头看向言渊,却发现言渊脸上带着淡淡的怒气,看着自己的眼神也是捉摸不透,竟让人有些害怕。
“你……”
“你整天都没事可做么?有这样的闲工夫倒不如多去抄上两本法咒,省得再被困住的时候什么都不会,就只会哭,跟这些废物一样,滚出去!”言渊一拂袖子,将桌案上的奏章扫落一地,噼里啪啦的声音让底下的人为之一惊,都颤颤巍巍的跪下来,直呼“殿下息怒”。
晴黎第一次看见言渊发火,着实是被吓着了。没有理会还在跪着的蓝袍男子,晴黎转身出去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跑着离开了宸阳宫。
一直以为言渊只是嘴巴毒了些,思想变态些,脾气是好的,但没想到原来言渊是那种不喜欢生气,一生气要把人吓死的脾性。晴黎一路小跑的回到听雨阁,内丹都有些不适,只得按着胸口缓缓的喘气。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只是去送礼,到底是哪里招惹到了他,惹他发这么大的火。
心里是这样想的,嘴上自然抱怨了几句,兰沁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
“谁让你这样不懂事,也没有问问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还抱了一只小白狐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