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碎落在城墙上和着那从北域吹来的风变得极为柔和,好像那风吹向高远的天空只为了击碎那落下的阳光,片片落,缓慢如游絮,随意飘散。
那些游絮落在墨羽泪花的脸上,展开了温暖的笑容,她哭笑着抱住林易,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紧紧的抱住,从林易第一次来到木弈部的那天起,从她让林易住在自己家的那天起,她便不再是孤单一个人了。
于是,她有了关心自己和自己关心的人,那年她才六岁,只觉得这样那个孤单的石屋就不会是一个人的家了,会有一个人陪自己吃饭,打猎,一起说着属于家人的话。
林易从来不知道自己在墨羽的心里,就像自己的父亲,邵绝还有岚凝一般是不可分割的存在,但在一刻他完全感受到了自己对于某些人来说是最重要的存在,父亲的魂在他的识海中,却不知邵绝与岚凝是否还活着,就像墨羽一样,都在等待相遇的那一天。
不知道并不代表那便不存在,总有些期望是需要人去守候。
林易笑着摸了摸墨羽的头发,虽然她的头发留得很长,但是那个编成一股的头绳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绕在额头,显得十分可爱,笑着说道:“回家吧!”
墨羽抬起头,露出可爱的笑脸,带着还未擦去的泪水轻声应道。
小不点这时候把头凑到他们身上,一声低吼,示意着想让林易和墨羽坐到它背上去,就想那次他们打猎一起回家的时候一样。
说着,笑着,迎着细碎的阳光。
走在宽阔的大路上。
这样的生活便足够,足够到林易一生去铭记。
直到垂垂老去的暮年。
……
……
有个灰色的身影不经意间映入他的眼帘,便不再看去,而那人闭着双眼,丝毫未动。
然而在看不见的地方,亦有很多双眼睛看向这里,包括那座黑色的荒塔,还有城池中那处高大的城楼。
那些人的眼中只是一瞬略过,便又离开,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林易不知道,也不会想去知道。
……
……
天堑壁障的城池很大,大多以黑色石材作为主要建筑,但也有几处为木制房屋,却也显得别致,它们都显得很沉默,毕竟这是蛮族险要的地方,但总有些地方散发出不协调的气氛。
这是石城北面的一条长街,它的颜色就像是灰暗中的一抹的淡黄,透露着让人愉悦的情绪,因为它是整座石城中唯一一处算得上热闹的地方,长街上铺着方块状的石板,绵延出去数百米的距离,两边是一些阁楼和摊铺,而在长街的中心位置,还有一方半圆形的池塘。
林易站在人群中,放眼望去,除了那些穿着蛮族衣衫的人之外,那些景物,还有脚下的石板,人群偶尔穿过一辆异兽牵扯的马车,无一不和自己在青潼镇看到的相差无几。
墨羽看到林易的的神情有些发呆,伸手牵着林易边走边说道:“我知道哥哥是从中原来的,而这里是各族依照那些中原人的口述建造的,墨羽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在想,哥哥生活的地方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大家的脸上都很开心的样子。”
原来这是一条蛮族依照和林易同样是中原人生活的地方建造的长街,毕竟通过神启降临在蛮族各部的中原人还是不少,而这样的地方便是他们怀念家乡的寄托,至少对他们来说这便是最好的慰藉。
林易也有同样的感觉,吃饭的酒楼,歇息的茶馆,叫卖的肉铺,发出清脆打击声的铁匠铺,还有一些法器交易的地方,那些人大多数是蛮族普通的族人,偌大的城池也需要一些普通人来维持日常。
就想乌缂带着木弈部进入这座城池一样,做着各自的工作,只要那道壁障没有破,这样的日子一直继续下去,因为他们早已将自己的生死与它绑在了一起,乌缂说过蛮族之人不畏不惧亦不屈,而眼前的这些就是他们的不惧威胁的表现。
人往往在巨大的危险中表现出怯弱,亦或者勇敢,然而蛮族却是表现出日常生活中的一面,林易抛开疑惑,融入人群中。
林易来到一间肉铺,老板是一个肥胖的男子,身前的案板上放着分好的肉块,墨羽神色专注的看了又看,最后看中一只切好的腿肉,也不知是什么猎物,她说道:“叔叔,我要这一块。”
那肥胖男子应了一声,熟练的举起手中油腻的屠刀,将那肉分成数块,男子看到林易的时候却是微微一笑,林易同样微微一笑。
墨羽将那肉让小不点叼着,也不怕它贪吃,看着林易说道:“刚才哥哥和那位叔叔在笑什么呀?”
林易笑着说道:“那人和我一样,都是结丹初期修士,我们都察觉到了彼此了修为。”
“我还以为那叔叔只是一位普通族人的。”墨羽惊疑的说道。
林易发现这条街上像那位肉铺的老板一样的人有很多,他们做着一些凡人的事情,并不以此感到羞愧,反而沉浸在其中,当他们抛开修为与修士的身份,便与凡人一样,没有任何分别,修道修真,不过都是在修己身罢了。
随后,墨羽去了几家店铺,离开后都会问林易那人是什么修为,她自己只有筑基初期的修为,以她的神识根本看不出那些境界高深的人,那些人或多或少都会隐藏修为。
林易跟着墨羽行走在这条街上,他会想起那时候自己也是这样跟着邵绝还有岚凝一同走在青潼镇上,就像墨羽此时牵着自己的手一样。
这是围城里热闹的地方,格格不入,却让人心生不起拒绝,因为他们都喜欢这里。
……
……
在街的尽头,矗立着两根石柱,走过石柱就是整座灰色的石城,身后依然是那条热闹的大街。
林易看着墨羽,笑着问道:“小羽很喜欢这里?”
墨羽可爱的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喜欢。”
林易说道:“喜欢什么?”
墨羽说道:“因为哥哥在那边的家乡是这样的,大家都很开心。”
林易神色一顿,轻声说道:“要是有天我回到自己的家乡了呢?”
墨羽神色一暗,她知道林易不属于蛮族,也总有一天会离开,在魁泉那知道了一切,但不想刚见到林易回来便听到这样的话,心里有些失落,然而林易只是在说出一个事实,因为他总有一天会离开,回到赵国。
墨羽乌黑的眼睛看着他,说道:“那你会回来吗?”
林易心中一动,就像那天离开的时候一样,笑着说道:“会!“
墨羽突然裂开嘴笑了起来,不说话,只是牵着他的手往木弈部的方向走去。
……
……
戈木从魁泉那知道林易活着的消息后,便急忙赶回了木弈部。
此时,天色渐晚,矮小的石屋中亮起了灯火。
他一落地,就看到林易坐在屋外,神色一喜,径直走了过去,林易看到他后不等说话,就被戈木一个熊抱,急忙说道:“我说兄弟,别激动,先放开再说好吗。”
戈木放开他,神情安慰的说道:“谢谢你!”
林易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说道:“吃了吗?”
“啊?”
戈木有些诧异的看着他,而后两人相视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