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高悬,熙熙攘攘的人群挤满了热闹的大街,商贩的吆喝声,妇人的商谈声,让这座城显得格外生机磅礴。
这一日,升仙楼一如既往的人满为患,清闲的茶客们又聚在一起,分享着各地的奇闻。唯一不同的,是升仙楼一角某张不起眼的桌子上,坐着两个陌生面孔,但每个前来升仙楼的客人,都会不经意将目光转向此二人,只因一男一女,男的一袭白衣,英俊秀气,女的则是一副轻纱遮面,但依旧挡不住摄人心魄的狐媚。二人静静的坐在茶楼一角,却也成了一处别样风景。
陈二狗是沧州一个地地道道的无赖,吃喝嫖赌无所不为,这一日,正逢无事,陈二狗便打算去升仙楼坐坐,顺道看看能不能逮到几个外地来的愣头青,再小赚一笔。这不,刚刚打发了几个外地客商小赚了一笔的陈二狗得意洋洋的坐在茶楼一侧的栏杆上,小眼睛滴溜溜的搜寻着下一个目标。茶楼角落的两道陌生身影自然逃不过他的目光。
“哟,二位,外地来的吧,嘿嘿”陈二狗贴了上去,露出一口黄牙笑道“小弟乃地道沧州人,二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桌上的男子眉头皱了皱,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半晌,开口道“沧州我也来过几次,略微熟悉,阁下的好意心领了。”
陈二狗心道是个刺头,不好打发,但看对方眉清目秀二十岁上下,也不像见过多大世面,便继续堆出一副笑脸来“这个小哥说笑了,沧州这么大,哪家的母猪生了几只小崽,哪家汉子昨天没回家这等事儿我可都清清楚楚,二位肯定用的着在下,二位若是经商,哪家货源最便宜我也能给个准信儿,二位若是游玩,哪里时下风景最好我也知道,二位若是…..”
男子抬手,打断了陈二狗滔滔不绝的演说,继续低头品茶,陈二狗一愣,心道撞上了只刺猬,无趣的准备离开,哪知刚转过头便听到一阵银铃般的声音。
“这位小哥请留步。”
陈二狗被这一声小哥叫的浑身酥软,回过头去,双眼放光的看着与男子同桌的蒙面女子。
“这个小哥,小女子有些事儿想向小哥打听打听,不知可否。”女子抬起头来,现出一双明亮的双眸。
陈二狗被这目光摄的如沐浴在春风中一般,心道次此女当是一等一等美女,刚开始只以为蒙面是因为生的丑陋,却不想走了眼,陈二狗自认识人无数,自嘲的想到,嘴上却不停。
“这位姑娘,有何事只管说,只要我陈二狗知道的,知无不言。”陈二狗在美女面前也不想掉面子,身子板还不自觉挺了一挺。
“呵呵。”女子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这位小哥的名字还真是奇特啊。”
陈二狗一听,身子又不自觉垮了下来,“哎,爹妈取的,没办法。姑娘将就的叫吧。”
“二狗哥,我想问问几年前,你们沧州是否是有一个被灭门的秦家。”女子微微一笑,继续问道。
听到此言,同女子一路的男子身形微微一怔,目光不经意看向女子,此举却未曾被陈二狗发现,只见其不解的挠挠头,有些殷勤的对问话女子说道“不知姑娘怎有此问,莫不是秦家的哪门远方亲戚”?
“自然不是,”女子连连摇头道“只是路上听人说起过,略觉此事诡异,眼下好奇,便向二狗哥讨教。”
“奥”陈二狗做了个很夸张的表情以示理解,随机开口道“其实那事已经过去七八年,沧州本地人也差不多都已淡忘,只是像姑娘这样的外地人偶尔问来打探,说起那事……”
陈二狗用他深情并茂的演讲描述着被人添油加醋修改的已经面目全非的陈年旧事,蒙面女子却也听的津津有味,而那位面目清秀的男子,只在陈二狗说的某几处略微动容,便再也没有表露出丝毫的兴趣。
许久,陈二狗终是结束了他的长篇演讲,略微喘了口气。
蒙面女子听完整个故事,明眸闪动,继续问道“那可曾查出秦府灭门的元凶。”
似是问到了感兴趣之处,同桌的男子也抬起头来,看向陈二狗。
陈二狗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莫说是元凶,就连秦府唯一生还的秦家公子现在也不知所踪,秦家满门尽灭,也没个人出来主持大事,官府也就象征性的查了查,这事也就成了悬案,至今未破啊。”
“哼”。一声怒哼。惊的陈二狗打了个哆嗦。
女子看向身旁的男子,面露关切之色,双手握住男子紧紧攥着的拳,声音却没有了刚才的妩媚,变得冰冷起来。
“好了,本小姐问完了,你可以滚了”。
“是是,小人这就滚、这就滚。”陈二狗仿佛一下子失去了魂魄一般,转身走出茶楼。融入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女子看向男子,面露关切之色,双手握着男子的拳,慢慢将他的手掌摊平,轻抚着。
半晌,男子回过神来,面带歉意的向女子笑了笑,抽回手掌,有些不自然的换了个姿势,女子也尴尬的低下头。
“对付这个无赖,何必用摄心术。”男子开口道。
“还不是被你吓的。”女子见男子平复下来,心头略松了口气,俏皮的回答道。
很快,二人间的宁静便被茶楼内的人声淹没。
“唉。怪哉怪哉,怎么忘了要打听费了”,走在人群中的陈二狗突然像回了魂一样,大叫起来,惹了众人纷纷侧目,“就算不要钱,能看看那小娘子的面容也是件幸事啊,我这是怎么了,做了亏本买卖啊,可惜,可惜”。陈二狗一边摇头,一边叹气,渐渐走远了。
秦府,曾经显赫一时的武学世家,经历了那血腥的一夜,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破败的院墙摇摇欲坠,随处可见杂草丛生。据闻灭门后数月,秦府周边整日阴风阵阵,寒气逼人,周围小贩相继离去,商铺也逐一关门停业,原本热闹的集市,在数月间便挪开了,这里渐渐荒芜,就连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也不愿到秦府的殘檐下打个盹。
破败的小径传来阵阵脚步声,不多时,小路的尽头现出一男一女两道身影,若是陈二狗在这,定会认出此二人便是先前升仙楼内的男女二人。
“秦大哥,过去的便让它过去,为何还要来这伤心地呢。”女子开口询问道。
男子抬起头,看向早已被灰尘遮蔽的大门,露出一张坚毅但略显青涩的脸,赫然便是秦府遗孤秦风。同行女子,正是薇雨。
话说二人逃出碧落河,却发现醒来之处已属沧州地界,二人若想回澜州,是必要横穿整个沧州,秦风初回故里,放不下心中执念,便回到秦府旧宅,顺便祭奠一下双亲。而二人一起经历了生死大劫,关系也不经意间亲近了许多。
看着秦府如今的破败情景,秦风轻呼了口气,略一踌躇,便向大门走去。
朱红色的大门布满了厚重的灰尘,官府了封条早已失去了原先的颜色,秦风拂手,便有一道微风吹起,吹落黄色的封条,吹开朱红色的大门。
“吱”,厚重大门发出沉重的吼声,对着这打扰自己沉睡的男子报以不满的抗议。薇雨有些吃惊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自从二人进入驱物之境后,秦风的修为几乎是每日渐进,二人朝夕相处,薇雨也只是见其每晚修炼一遍潮音心法,便再无其他修行之举。薇雨问过秦风,但秦风也不知为何自己进步如此神速,最后,还把此归于心法神妙。对此解释,薇雨是一百个不信的,潮音门莫说在中土,在澜州也仅仅排在四派之末,若《日落潮升》真是如此精妙,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
进得大门,秦风根据记忆,熟门熟路的在秦府内游走,少时的画面一点点的回到眼前,家人的欢笑,仆人的忙碌…..
嘴角,轻轻上翘,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却在一个拐角,瞬间凝固了。
前方,赫然便是秦府花园。
那里,是死神的狩猎场,修罗的乐园。秦风艰难的迈动着脚步,仿佛每步都重似千斤。
薇雨见秦风如此,熟知秦府往事的她,拉住秦风的臂,面纱外的双眼闪动的不安与关切。
秦风回过头,看着薇雨,面露感激,思虑良久,终是没有继续向前,转身向来路走去。
身后,秦府花园继续着它多年来的沉睡,未曾被人打扰。
“外面那三个人一直跟你我到此,还是先将他们打发了吧。”蓦然,秦风开口道。
薇雨白了他一眼,有些嗔怨的说道“还以为你没发现呢,看来我是白担心了”。说完,便向秦府一侧看去。那里,茂密的草丛中,正匍匐着三道身影,三人屏气凝神,与周遭景物融为一体,皆为内功高手。若是常人自然无法发现三人,但却瞒不过两个驱物之境的修真之人。
“大哥,这二人哪里不去,偏偏来着凶宅,看来天助我等啊,待会他们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能认我等宰割了。”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向另一个脸上有道刀疤的大汉说道。
“嘿嘿”刀疤男子舔了一下嘴唇,沉声说道“这二人看起来没什么油水,不过那个小娘子,不出大哥我所料,当是个美人,待会……咦,那个男的去哪了”?
三人顿时息声望去,却见偌大的别院中,已不见了秦风的身影,唯见薇雨俏丽的站在院子中央,笑看着这里。
“不好”。刀疤男子心头大惊,正待有所动作,却发现浑身无力,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便失去知觉,其他二人也均是如此。
一阵风吹过,秦风的身形重新出现在庭院中“看来只是江湖上的一些强盗之流。”
秦风有些无奈的看了看薇雨。二人一路上,没少因为薇雨的倾世容颜招惹麻烦,无奈之下薇雨只得以面纱遮面,但天生的气质却无法遮挡,还是招来了麻烦。
“好了,我们还是赶紧赶路,早日回到澜州吧”。秦风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望着秦风的背影,俏丽的可人儿喃喃的说道“麻烦再多,有你就好了啊…..”
这话,秦风确是未曾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