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章天骥
断墙残瓦,落寞的城市杂草丛生。微风拂过,沙沙不断。
夕阳如血,坐在失去荣耀的石像,那个拥有抢眼白发的男人点上香烟,惬意吸食。
“S……”
努力,不甘,带着不屈的骄傲,不愿放弃的低咆。
再次听见这个声音,男人不屑轻笑。那双比女人还美丽的眼睛,甚至都不愿多看一眼遍体鳞伤的Z。
S叹气,迷人眼眸,慵懒望向落下一半的太阳:“……给过机会,为什么学不会珍惜?我想让你活下去,不是因为杀不了你,而是总要一个杂兵,来讲述英雄的故事。”
战士咬牙切齿,惨白的面色,却被满脸的血迹掩盖。
他在吃力挣扎,伤痕累累的身体,一点点的站立:“……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他的质问很无力,像小孩幼稚的天真,明明事实摆在眼前,却傻傻的不愿相信,期待那一个连自己都不能接受的答案。
S摇头,看着站起来的Z,有所失望:“A没有说错,你这个笨蛋,真的傻的让人感动。”
男人耸耸肩:“没有太多理由,就是想要活的更好………不巧的是,你们刚好成了绊脚石……所以……呵呵……”
他笑的轻松,轻松的让Z再也不敢相信自己脑海里,那个曾经的兄弟。
S!!!
疯狂、暴戾,那是因为恨而呼喊。被伤透的困兽,最后露牙的咆哮。
然后,紫色斗气瞬间爆发,全身血管随之破裂,原本就已经伤重的身体,此刻更是血肉模糊。战士却不管不顾,有太多的理由,纵使废掉这副身躯,也要将这把重剑斩爆敌人的脑袋。
可这样的困兽之斗却构不成威胁,Z不过提起重剑,砰的一声,那一发蕴含火元素的子弹已经穿过胸膛……
。
。
【虚空】
吼~~~刺耳咆哮,惊醒昏迷的男人。
Z的反应很快,一个侧滚,躲过砸落过来的乱石。
随即重剑提起,冷厉的目光开始搜寻一切可能存在的危险。
果然,那只沙蝎还活着。
可情况却有些奇怪,正如这个找不到完整陆地的怪异空间,驻立在另一块大地上的魔兽,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上,坚实的骨甲分崩离析,失去保护的组织血肉模糊,带着一声胜过一声的惨叫。
怎么……可能……
Z背脊一阵发凉,强大魔兽,在那个女人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战士看的清楚,在劈开魔兽的脑袋以后,那个不可思议的女人,连一丝鲜血都没有沾到,白莲般的右手,相当干净的拿到了魔兽特有的【核心】。然后,那块水晶般剔透的魔核幻化为沙,悄然而又迅速的被女人吸收。
————魔法师?!
战士终于明白为之恐惧的理由。
虽然很难相信,但现在想来,有那样的实力,并且可以直接吸食魔核,除了消失百年的魔法师,没有任何别的解释。
Z对魔法师了解甚少,事实上,比起陌生的魔兽,在很多人的印象里,魔法师更为朦胧。
他们只知道,魔法师属于【新人类】里最高的异能者,因为打破了元素之间的界限,是唯一的多元素操控者。
这是魔法师强大的根本,也是人们为之恐惧的原因。毕竟,一般的新人类,只能操控五元素中的一种。
深知危险,Z下意识的压低呼吸,而双手却是进一步握紧重剑,只希望那个女人没有发现自己。战士选择小心,他不认为在虚空遇见魔法师会是什么好事。无论怎么说,一百多年,曾经高高在上的魔法师早已消声灭迹。
他动作轻缓,躲到一块大石后面。
女人发现了他,但似乎不感兴趣,看着那块乱石,随意的笑了笑。之后,像是有了翅膀,轻轻一跃,高速滑翔,不过一会儿,只能远远看见一个小小黑点。
“虚空世界,居然存在魔法师……”确信没有危险,战士走出大石,不明所以,忐忑不安。
在他的印象里,没有人可以在虚空存活。
这不单单是因为强大的魔兽,更重要的是,虚空的元素极其不稳定,很多时候,两种元素相撞所产生的巨大能量,几乎可以杀死任何生物。
正因于此,至今,Z没听过,有谁活着从虚空中回来。
但想想,如果那个人类是强大如神的魔法师,这样的结果也许会被打破。
当然,Z并不是魔法师,他只是拥有第六元素的战士。所以,在失去了魔法师的压制以后,附近的元素终于有了必然的躁动。
狂发骤起,电闪雷鸣,原本平静的天空顿时陷入一片混沌。
流星如雨,划破天际,像一颗颗重磅炸弹,悬浮在空的那几块陆地,逐一被击穿,其中些许更是被彻底粉碎。可下一秒钟,像是有一种无法阻止的引力,那些被流星击溃的陆地迅速复合,只是数秒,又是完整如初。
然后,划过的流星又是打破陆地,陆地又是转瞬恢复。如此周而复始,永无尽头。
战士狼狈逃窜,爆发的斗气使得动作更加敏捷,在这天崩地裂的世界,犹如孤狼,惊慌失措却努力找寻那一丝几乎不可能的生存希望……
。
。
【现世】,蛮荒沙漠。
骄阳西下,吃人的沙漠变得温驯,闷热空气,渐渐有了凉意。商队停留,在这个有着岩石阻挡的背风坡,升起篝火,准备过夜。
弓箭手,锻造师,炼金术士,三人围合而坐,而胖商人和工人,坐在不远的另一边。
夜静虫鸣,没有了要命的太阳,沙漠焕发生机。
“真的很抱歉,”胖商人走过来,神色沉重:“如果不是我,你们的队长也不会……”
盯着上下窜动的火苗,三人没有说话。
“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请允许我表达一些心意……这是Z的额外佣金。”
没有人接过商人的心意,但也没有人拒绝。
想了想,胖商人将佣金放在地上。
“等一下。”
胖商人停步,转过身,看着叫住自己的炼金术士。因为灰色长袍,阿星的神态没有人可以看清。
“既然是佣兵,你的施舍,只会让我们觉得更加无能。”
“可……”商人犹豫,可随后,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最终拿回追加的佣金。
“我是商人,但不代表唯利是图。如果有什么需要,只要力所能及,回到都城,我会尽力帮忙。”
阿星听了,那双被头袍深深隐藏的眼睛,开始盯着商人。
那种盯视真的让人很不舒服。就像幽灵,似真似幻,非实非虚,不能确定,现在泛起的害怕,到底是因为眼前这个黑暗的炼金术士,还是因为自己多心而滋生的恐惧。
所以,已经有些细汗的商人,不由咽下一口唾沫。
“有点好奇。”阿星声音低沉:“为什么要选这条路……”
炼金术士的话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可不但商人楞了,就连两边的弓箭手和锻造师,也是不由的呆了一下。
“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胖商人手心冒汗,不禁开始哆嗦。
阿星看在眼里,以此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他有了一丝冷厉的杀意,就像入骨寒风,就连身前那堆明亮的篝火也不知觉的黯淡几分。
“是你吧……沙蝎……不就是你特意惊动的吗?”
此言一出,佣兵惊愕诧异。
的确,现在细想,那个时候他们还处在安全范围,正常情况,绝无可能惊触魔兽……
也就是说,有什么人,故意惊动了该死的沙蝎。
而这个人,自然而然就变成了已经惊慌的商人————要知道,他们之所以进入荒漠,正是因为商人。
之前他们还不是很在意,毕竟,商人这批货物的押送等级远在正常的C级之上。想来也许是怕有什么意外,才执意选择很少有人经过的荒漠。
可现在,这样冒险的决定,在佣兵看来已经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纯粹。
后知后觉的锻造师也终于明白,所以,这个魁梧的男人顿时火冒三丈。然后,二话不说,一个大步,提起大锤子,就是朝商人狠狠锤击过去。
商人吓坏了,他一点也不怀疑,要是被那个大锤子打中,他的脑袋绝对会变成脆弱的西瓜。
幸运的是,在这之前,阿星拦下了锻造师。
“我可以救你一次,但,我不会救你第二次。”
这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威胁。
阿星要让胖商人相信,他只有一次机会,生或死,全看他自己接下来的选择。
“我只是……没的选择……”权衡利弊,不想死在这里的胖商人只能松口:“……你知道……在【天骥】面前,像我这种几乎被遗弃的旧人类,真的没有太多选择。”
啊星听了,默不作声。
他理解商人,所以同情,所以怜悯,可,这就是现实。
在掌权世界的新人类面前,旧人类名义上虽然还是公民,地位却逐年下降,有些时候,他们甚至被当成可以随意买卖的牲畜。
这听起来也许很疯狂,可想想,以前的人类会把猩猩当成同类吗?
优胜劣汰,永恒的真理。
在拥有异能的新人类眼里,没有任何能力的旧人类就是可有可无的猴子。
商人是可怜的,而阿星这样的佣兵,何尝又不是。
“这是教会的意思,”商人浮露恐惧,简单的几个字,却说的倍感吃力:“那是雇佣你们之前,教会要求我们押送一件商品……”他笑出了声:“是啊,商品,多么无聊的遮掩把戏。”
“没有选择,即使知道有问题,我们也只能逆来顺受。”商人不是傻子,一个堂堂教会,居然要求平民押送商品,这不是明摆着其中有问题吗。
可他只能装傻,因为不想死,为了活下去。
“我不知道教会所谓的商品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可我知道,如果不按照他们的要求进行,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我明白,就算活着回到天骥,等待我的也只有死亡……可,我真的没有选择。”商人眼眶泛红,却倔强的不愿落泪:“小美……我的孩子……如果我不回去,天骥不会手软。”
也许是对商人的尊重,阿星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开口说:“……你的意思是,教会一早就计划,要我们死?”
商人点点头:“还有什么比魔兽杀人更好的掩饰。这片原始荒漠,本来就存在来自虚空的怪物。”
阿星有点疑惑:“……可我们还活着。”
他的意思是,如果商人真要他们的小命,也许只要在食物里下毒就可以一了百了。不管是进入沙漠之前,还是遇到沙蝎以后。
商人听了,苦笑一声:“如果是那样,我已经死了,不是吗?”他是在表达,不是谁都可以成为佣兵,不是每个佣兵都那么好杀,更何况,阿星等人还是【青龙】旗下的第四佣兵团。
“出了荒漠,就是天骥的势力范围,到时候,会有教会的骑士来接应。”商人认真,眼神里的害怕,渐渐坚毅:“我不想死,我想,你们也不想。”
阿星听出了商人话里的意思:“……你想让我们对抗天骥?”
“对抗天骥?!”弓箭手着实吓了一跳,瞪大的眼珠,满满恐惧。
一旁的锻造师也是如此,在他看来,根本没有人可以击败强大的天骥,能够打败天骥,只有天骥自己本身。要明白,守护天骥的圣骑士都是纯种新人类,他们的异能,比起不纯的佣兵,其中的差距真的不是一点点。
“我们没有选择,既然只有这一条死路,为什么不试着博弈一次,”商人坚持:“哪怕只是为此多活几天。”
阿星明白了。
如果没错,商人早已做好了两种准备,一个是天骥,第二个就是他们。
如果佣兵死在沙漠,他只能认命,凭他的实力,根本威胁不了天骥。但如果,佣兵能够从强大的魔兽面前活下去,与天骥对抗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所以,商人才会迟迟没有下手,希望,并且等待佣兵站到与自己一样的战线。
结果看起来是成功的,炼金术士阿星,弓箭手齐悦,锻造师石泉……
他们应该明白,因为天骥,离开这片荒漠,结果只有必然的死亡……
如果他们不愿反抗,如果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