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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这是一片混沌的世界,没有天空,也没有大地,有的只是朦朦胧胧似雾似云。本应是没有光亮的,但在这里却有了一些亮光,发光的是一截巨大的树干。这是一棵树,一棵很大很大的树,树生在混沌间,其实这整棵树都在发着光,然这棵树实在是太大太高了,树根还有其他的树干树枝都隐没在混沌里不知伸向了何处,只有一截树干看得有些清楚,所以这一片混沌里便有了光亮,就如金色的太阳透过云雾泛出的迷离光芒,有些昏暗,有些压抑。

树前却有一个人,在这混沌的似乎不会有任何生命存在的地方有一棵很大的树,树前有一个很小的人。这个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衣服,身子朦朦胧胧的悬浮在这混沌里,他正悬立在一根树枝前,树枝上没有叶子,却打了一个小花骨朵,他就在看着那一个小花骨朵儿。

“等了这么久才有了这么一个小花骨朵儿……唉,一朵未免太寂寞了……”

就在这寂静的仿佛时间都停止的地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很低带着些感慨,但却很清晰的传出了很远。说完以后那人的手轻轻的的拂过那个小花骨朵儿,小花骨朵儿忽的从中间分裂成两半,两个半个花骨儿那破碎的一半又慢慢的生长复原,便变成了两个更小的花骨朵,只是颜色有些不同,一个嫣红,一个姹紫。一朵花就这样变成了两朵,花开并蒂。

混沌间突然又出现了一个人,一个穿金色甲衣的人,这个人对那个对着站在花前的人恭敬地说:“尊者,天帝陛下遣我来向尊者讨一些扶桑花汁。不知尊者……”那人说:“哦,他要这个做什么,我刚好采了一些花汁,我总是欠了他些人情的,这些你拿去给他吧。”那人连忙道谢,却在一仰目前看见了那两朵截然不同的花,很是诧异的说:“怎么会有两朵?”“是啊,怎么会有两朵?我也正奇怪着呢,希望最后不要让我失望才好。”那人说道。

扶桑花又被人称做“日出之花”和“希望之花”,传说在扶桑花开花的那瞬间,只要对着它许愿就能实现愿望,比神仙还要灵,因为神仙也是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办法的。扶桑花万年一开,一万年只开一朵,每一朵都不同,花开时也是花谢时,这是自天地初生以来从没有变过的规矩。有歌这样说:“生我者扶桑,灭我者扶桑,扶桑不见扶桑。”指的便是扶桑花之间从来不曾相见,花与花之间生生相克无法共存,一朵花谢另一朵花才会开,因此扶桑花也被称为“无情之花”和“孤独之花”。

所以那金甲人才会那么奇怪,为什么会有两朵花,还是一萼生双花。他总觉得有些奇怪,甚至很不安,匆匆告辞而去。而那个站在花前的人,却是看向了他自己的手,喃喃自语:“是啊,为什么会是两朵,这本来是不可能的。是要发生什么事了么?天帝为什么要扶桑花汁?是因为万年前的那朵花么?是了,扶桑花从万年前就不一样了……可是我还要在这里等待。”

他看着那分裂成两朵的两朵花,然后说。

“不过这茫茫浮生,有个伴总是好的……”

夜深了,他独坐在云亭里,看着远方天边的明星,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杯中酒。

“你爱的人不爱你,而我喜欢的人也不喜欢我,那么我们是不是算做同病相连,既然如此,那么我能不能陪你一起喝这杯苦酒?”

那一次也是这样的夜,也是一样的他独自在喝酒,然后,那个一身红衣的女子就这样走到他身边,提着他的酒壶,说着这样一句话,于是他们一起喝酒。

“既然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我喜欢的人也不喜欢的我,那么我们凑成一对岂不是也很好?”那一夜,她喝多了一点,话也就说得有些乱了,而他只是顿了一顿,然后说:“这个提议很糟糕。”她说:“是很糟糕。”

他还记得那一年春天,她来找他,说:“我想去看桃花,我一个很孤单,你陪我去好不好?”她说:“我喜欢红色,我喜欢桃花。”

那一年桃花开的很艳,她就在桃花林间起舞,红衣妖娆。她很美,眉眼妩媚,舞得也很美,曼妙多姿,但那时他却没有多看几眼,只因为,那一片桃花林里还有别人。

她笑着问他:“我舞得好不好看?”他答:“好看。”她抿了嘴,息了唇边的笑,说:“你根本就没有看我。”桃花林里还有个紫衣的女人,紫衣女人看见他们没有说话,一张尚显清丽的脸上却是满是威严和冷傲。她说:“原来紫微姐姐也在这里,姐姐也喜欢桃花吗?”紫衣女人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说:“我不喜欢桃花,也不喜欢红色。”她的眼神暗了暗,眉宇间有了不悦,却是转头看向他,问道:“不知破军星君喜不喜欢桃花?”他没有回答。

一阵风吹过,桃花片片飞舞,宛如下了一场花雨。那一片桃花林里,三个人站在三个方向,然后依次向着三个方向离开。从那一天起,她就再也没来找过他。

他低头看着酒水湛满酒杯,他想,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想过一个人,或许只因为那个女人最后死在他的怀里吧。那一天,他们接到了一个任务,那个任务其实并不难也淡不上什么危险,然而,也许正因为这样,他有些轻敌,有些散漫,所以当两个走兽缠住他,一只飞禽拼命的向他撞来时,他确实有些蒙,分不出手来对付,他一回头便看见一朵红云飘在了他的身后,被那飞禽一头撞上,然后便压上了自己。

“为什么?”他抱着她问,她却是只是笑,然后说:“我一直很想知道躺在你怀里是什么感觉……原来也不是那般美好……”

其实他想,就算那时个她没有替他挡了那一击,他也未必会死,所以他不解,他也不懂。然而,听了她那样的回答,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也许并不是他不明白,而是他一直不想明白而已。

她在他的怀里越来越虚弱,她说:“我跟你说我喜欢一个男人……但他却不喜欢我……你从来就没有问过我……”是的,他没有问她,因为他觉得这只是她个人的私事,却与他无关,他不好,也不必过问。况且……他说:“我以为你喜欢的是天狼。”

“呵呵……”她笑了笑,那笑容看起来别样的凄凉,她说:“我就要死了……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你……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他顿了顿,说:“没有。”

“你真狠心……”她说:“连个谎言都不肯给我……”

那是她的最后一句话,他仿佛又听到了那句话,她说:“你真狠心……连个谎言都不肯给我……”

他又开始想第一次见到她时候,那时她还是孩子,却像是一个小野狼一样,凶狠的看着他们。那时他们刚完成了一个任务,顺便捣毁了一个贩卖人口的**组织,在一群女人和孩子堆里发现了她。他却从她发抖的身子和眼神深处的颜色看出了她的害怕和惊恐,明明脆弱的像块玻璃,却硬要装着坚强和凶狠。还记得那时摇光笑了说了一句:“天狼,这位莫不是你的妹妹?”而那一直寡言和冷漠的天狼,继续着他的寡言和冷漠,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也许便是这样的神色触动了他心里深处的某些记忆,让他不由的有些心痛,他慢慢的走近她,想要安慰一下她,却被她抓着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那一口咬的真狠,然而他却还是要装出一副慈善微笑的神色,说:“你不用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来带你回家的。”

也许是他亲切的微笑,和善的语气起了作用,小女孩慢慢平静了下来,小女孩看着他,然后又看着他的手,他的手已经被她咬出了血,她说:“你不疼吗?”他摇头说不疼,可小女孩皱起眉头说:“你不用说假话,我知道你肯定很疼,但我现在也没有东西赔你……”她想了想,又说:“不如等我长大了再赔你……你也可以咬回来,不过,我怕疼……”最后,她又想了想,说:“我没有家……”

摇光说:“破军,我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样一面?那一口咬的……”他故意吸了一口冷气又说:“你真不要包扎一下?”对于一向多话的摇光他一向是不搭理的,那一次他却是多说了一句,他低头看着流血的手指说:“摇光,我们这些年受得伤还有比这更轻的吗?”也许是想起了什么,摇光的神色变了变,轻叹一口气没有再说一句。

她是个孤儿,所以他们带她回到了天星楼。星主说,她身具星命,根基很好,便让她留了下来,星主给她一个名子,叫做红鸾。从此,天星楼上便又多了一人。

红鸾有一次问他:“你当初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为什么被我咬了还要对我笑?”他说:“那时候你像一个人。”红鸾问:“是你喜欢的那个女子吗?”他沉默着,红鸾又说:“原来我是沾了别人的光,真让人伤心……”她搬出了两坛酒,说:“我们喝酒。”他知道那一天她很不开心,于是她喝了很多,喝的很醉。

“你又在喝酒。”声音很冷,带着一惯的傲然,响起在云亭里。那一身紫衣的女子走到他的身边,低头看着他,他微微抬头眯着眼,看着那一抺深沉的紫色,笑了笑,说:“紫微星君这是又要教训我?”

“我为紫微,在你之上,教训你本是应当,你这样再喝下去,迟早会毁了你自己。”紫衣女子冷声说,他笑了,然后站了起来,说:“是,你在我上头,不过我不喜欢被人俯视……”他又喝了一杯酒说:“我现在一没有出任务,二也没有犯星规,我只是在我自己的时间里喝我自己的酒,这应该不碍紫微星君什么事吧?我怎么样也用不着你管吧?”

紫衣女人看着他,脸色很冷,却又是似乎无可奈何,过了一会儿,突然低声说了一句:“当初,是你先放手的……”声音很低,低的几乎一不小心就会消失在风声里,然而,他却听见了,他沉默了。

“当初……如果当初,我没有放手……也许我们现在还在贫民窟里手牵着手,然后相伴一生吧……如果真的是这样……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该有多好……”

夜深沉,风声啸啸,他的声音便在风声里断断续续,随风而逝。然而,那个紫衣女人已经离开了,他抓住桌子上的酒壶,酒壶已经空了,他忽然用力把手中的酒壶狠狠的砸在小几上,破碎的瓷片的割裂了他的手,鲜血淋漓而下,然而,他似乎毫无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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