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女子正婷婷挪动身子,往楼下走来。这女子一身普通衣裙,无靓丽色彩,无花纹装饰,给人淳朴祥和之感。一头乌黑长发用一玉簪挽起,后留些许自然垂下。一双剪水秋瞳,两弯若有若无的柳叶秀眉,鹅蛋脸,皮肤白皙嫩滑,美丽得绝艳出尘。她虽生在红尘,却不染半点人间气息,身上典雅清灵的气息自由而发,令人身心一阵舒畅。
叶盛见此女子,眼中便是一亮。心中想到:“此女美艳出尘,不食人间烟火,若是能取其为妻,怕是此生最为得意的事之一了。”
苏柔云见月倾城下来,不知觉间便道:“姐姐真是漂亮。”
月倾城心中微微惊讶,这女子集天地灵气一身,身上有股超然的味道,微微一笑道:“这位妹妹便是诗菲口中的柔云师妹吧!”
苏柔云不知道雨诗菲与这月倾城都说了什么,不过想到自己以前的所为,脸上微微泛红。
月倾城看向叶盛,轻声道:“不知这位兄台是?”
叶盛微微一礼,道:“区区叶盛,太玄域弟子。”
月倾城道:“原来是叶少主,失敬。”
叶盛见到月倾城淡然,心中一阵失落,不过他脸上依然带着微笑。而此时月倾城道:“哥哥和三弟还不带客人进屋,尽尽地主之谊。”月倾城说的客,自然是后来的叶盛和苏柔云。
月紫逸带着几人走进北边的屋子,走进屋子,首先看到的便是一幅中堂,那字写得狂草至极,落笔干净利落,显果断之风。每一笔画,皆似神兵利器,处处透露出一股难以压抑的锋芒。笔画与笔画之间的衔接,更是行云流水,自然而成,如此书法,当称当世之极。
那字及其潦草,苏柔云通篇只认识几个,只是后面的签署她是认出来了,便是千年之前,盛名响绝一时的风池雪。
月倾城见苏柔云看着那副字出神,问道:“这是我们一位从未谋面的师兄所作,论到琴棋书画,我辈中人,差之甚远。”
苏柔云道:“这位风前辈是你父亲的弟子么?”
“是的,只是我们出生得晚,不能得见师兄风采。”月倾城语气无不带着遗憾之色。
叶盛对于上面的字一个也不认识,不过听到两人谈论,便是问道:“你们所说的风前辈是风池雪前辈么?”
月紫逸点了点头,随后道:“师兄于千年前出名,至后来消失,这城主府中就只留下这幅中堂‘风落池雪乱’。”
月倾城看着苏柔云道:“妹妹刚才不是说要学琴吗?这‘风落池雪乱’也是一首曲子。至于曲谱,自然是被我珍藏起来了。”
苏柔云道:“真的吗?那姐姐可以先弹给我听听吗?”雨诗菲笑道:“倾城姐姐你不教她几招,她今天看来是不会罢休的了。”苏柔云白了雨诗菲一眼,随后颇为期待的看着月倾城。
月倾城看了其他几人一眼,随后向月紫逸道:“哥哥招呼客人,倾城与两位妹妹前去玩耍一番。”
月紫逸点头,引叶盛入座,随后便叫下人上茶,柳天行一提到什么琴棋书画,便是一个头涨的两个大,大感无趣。此时他见月隐山对于他姐姐和哥哥说的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于是有种找到知音的感,两人便开始交谈,从先前的敌对,两人不一会儿居然还成了好友。
而月紫逸却是陪叶盛,叶盛对于琴棋书画虽然不感冒,但是其见识自然了得,于是两人便一起谈笑。
月倾城引着雨诗菲和苏柔云来到适才她写字的屋子,只见窗旁的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一幅写好的狂草及其惹眼,一笔一划与她在下面大厅中看到的“风落池雪乱”中的笔画及其相似,显然她在学风池雪的字,同时已经领悟到一定程度。
而在另一边的一张机上却放着一把古筝,苏柔云把这屋里看了过便,当真是琴棋书画,样样齐全,对这眼前天仙般的女子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月倾城问道:“妹妹你为什么这么想学琴呢?”
苏柔云还没答话,却是雨诗菲笑道:“当然是为了我寒弟。”
月倾城颇为诧异:”是什么样的男子竟然让这集天地灵气于一身的女子为他学琴?”
“那你以前抚过琴么?”月倾城问道。
苏柔云道:“其实我觉得学琴挺烦的,还要那么多规矩,我不是怎么喜欢琴音,更喜欢筝音。”
雨诗菲一脸错愕之色,她问道:“有区别么?”
月倾城听到苏柔云这么一说,也来了兴趣,问道:“你怎么区分琴音和筝音?”
苏柔云道:“若寒说‘古筝音大,动听至极,弹奏时加持力很大,用于醉人再好不过,古琴音小而沉,较于内向,常常用于醉己。”
雨诗菲是听得一愣,而月倾城是点了点头,道:“看来这位若寒兄音律造诣很是了得。”
苏柔云听到月倾城这么一说,心中高兴,便继续道:“若寒还说‘琴有五不弹,其一,疾风甚雨不弹,疾风声枯,甚雨音拙,所以不弹;其二,于尘市不弹,尘市喧闹,噪杂不静,俗气又重,所以不弹;其三,对俗子不弹,市井粗俗之人,不解雅趣,自然不为知音;其四,不坐不弹,因操琴须气定神闲,不可有浮躁之气;其五,衣冠不整不弹,操琴之时,须洁净身心而穿着宽松舒适的衣服。’所以人们常常弹奏的并非是古琴,而是古筝。”
雨诗菲这下子更懵了,她本来对于这一道一窍不通,跟着两人上来,只是心中觉得弹琴很有新意,此时听苏柔云这么一说,这简直是在折磨人。
月倾城见苏柔云头头到来,心中颇为动容,只因为她像苏柔云说的一样,她学过的只是古筝,而人们经常把玩的亦是古筝。一直以来,她都弹不出‘风落池雪乱’中的意境,此时想来,这曲子莫非是古琴才能走得出来?难怪总是达不到心中之境,只因为自己一直用的都是古筝。
此时她神色一肃,道:“这位若寒兄还说了关于古琴和古筝的一些什么?”
苏柔云此时再次想起秋若寒的话语:“古筝悦耳,古琴悦心。古琴定意,古筝醉心,古琴是看破红尘,古筝则是看淡红尘。听筝,随其意飘荡。听琴,则是要清净无心!”
月倾城此时苦涩一笑道:“妹妹,看来姐姐教不了你了。”
苏柔云疑惑的问道:“为什么呀?”
雨诗菲也颇为疑惑的看着月倾城,月倾城叹息一声道:“皆因我从来弹得是古筝,从来都没弹过古琴。”
“什么?”两人都是震惊之极,而苏柔云却是颇为失落,突然,她的眼睛再次一亮,道:“姐姐,这古筝有十三弦,而古琴只有七弦,姐姐你不妨试试看。”
月倾城闻言一喜,随后摇头道:“妹妹有所不知,古琴从来都是七弦,一弦多音,而古筝起先是五弦,后来才发展至今日的十三弦,而一弦最多两音,所以古琴的难度,是远远大于古筝的难度的。”
苏柔云再次无精打采,同时想到秋若寒为箫月怜抚琴,心中难受之极。可是秋若寒也教过她的,只是自己学不会,又有那么多的规矩,一时间只感觉很是烦躁。
月倾城沉思良久,道:“我倒想试试看看,这古琴弹奏而出的‘风落池雪乱’是怎样的一番滋味。”
雨诗菲和苏柔云怔怔的看着月倾城,月倾城却是吩咐下人去拿琴,而自己却是看着窗外的风光,神色颇为期待。
不多一时,两个仆人拿来一把古琴,月倾城将古筝拿开,摆上古琴,十指轻压琴弦,她平常所用都是古筝,此时弄琴,颇不习惯。
铮!
月倾城盘坐,正身,古琴放在面前的机上,手指轻动,琴弦轻颤,发出及其沉厚的声音,此时苏柔云和雨诗菲分别站在她两旁。琴音想起,两人心中顿时有一种紧张的感觉。
而月倾城微闭双眼,再次抚动琴弦,低沉的琴音连续而起,两人只感觉全身一凉,顿觉风卷狂雪漫天,一人独立池边,淡看风吹雪舞。雪花飘落,入池即化。此时心中突生悲感,暗叹年华易逝,韶华易老,如这飘落的雪,于空中随风而舞,随即落于池塘,瞬间虚无。
铮!
琴音转调,忽然变得极其激狂,那人腾身而起,手中长剑挥舞,剑快如闪电,搅得风雪四起,随他而动,或停或转。这人似在用他手里的剑说:“韶华虽然易逝,但修炼者独享长生,我应用手中的剑,挥出属于自己的风采。”剑势极其凌厉,有威临九天的不世气魄,于红尘中称王的野心。却在这时,音调又转为平和,持剑者心明,就算是修炼者虽然长生,可是终有尽时,其实人生的长短,都是一生,若不能证道,早晚都终是一抔黄土,暗叹大道茫茫无边,何处才是彼岸,舞动的剑终是停了下来,而此时那池中,水面上已经漂浮着一层白雪,只是在风的拂动下,已经乱了,正是“风落池雪乱”。
琴音绝响,苏柔云两人已从那意境中脱离出来,此时心中各有愁绪,表情不一。月倾城轻叹:“这琴音虽然生涩,但是这才是真正的‘风落池雪乱’,风乱池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