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图阿灭亡之后,数千赤图阿人被驱赶着,离开了他们的家园,将作为奴隶在赤武国贩卖。
浩浩荡荡的大军经过半个多月,近一千里的行军,翻越好几座大山之后,他们终于离开了深山,进入了赤武王朝辽阔的平原谷地地带,而因为长途跋涉,劳累饥饿,加上恶劣的医疗条件,赤图阿俘虏们每天都有数十人死亡,到达赤武王朝腹地之时,死亡了将近一半。
母亲坐在由物资运输车改装的车中,除了一个近身侍女陪伴外,再无他人。
尽管旅途十分艰苦,她仍终日将我抱在怀中,始终悉心的照料我。
这一日,逶迤数里的凯旋队伍到达了他们这一路长途行军来碰到的第一个城市,一座人口七八万的小城。
行军队伍的副统帅,也就是那个名叫的江天甲的白衣人发布了临时休整的命令,整支队伍便沸腾了,军士们欢呼着奔向城市,他们终于可以在酒肆勾栏里花天酒地的快活几天,让一路上疲劳的身体放松放松,也终于可以有机会挥霍那些从赤图阿缴获的金银珠宝。
在队伍休整的时候,母亲托人告诉江天甲,想要外出活动活动,也许江天甲也意识到一个女人舟车劳顿的不易,确实应该散一散心,便同意了母亲的要求,随后母亲抱着我,带着侍女,在两个军士的看管之下,朝一处山脚小溪流走去。
来到小溪流之后,他们已经远离了驻扎营地。
突然,母亲褪下外袍,一双灵秀的大眼睛充满挑逗的看着对面的两个军士,她用自己的美丽做资本,吸引着这两个血气方刚的汉子,一边挑逗他们,一边褪下自己的亵衣,将自己的身体完全暴漏在这两陌生男人跟前。
这两个出身并不优越的军士自然是难以拒绝这样一个尤物的投怀送抱,很快就被母亲的美丽吸引,三人交缠在一起。
趁着这个机会,侍女抱着我,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山脚下的一处灌木丛,此时灌木丛中冲出一个早已经等候多时的四十岁赤图阿男人,他是母亲曾经的亲卫,母亲此前同样以自己的身体换下了他的自由,并且求他做一件事情,就是带着我远走高飞,逃离这里。
这个赤图阿的男人成功逃脱之后,便一路跟着赤武国的队伍,躲躲藏藏的走了百余里,一直到现在才有机会。
接过襁褓中的我,他最后瞥了一眼侍女和远处的母亲,眼中闪着泪花,然后快速的窜进了树林里,消失不见了。
母亲这么做自然是为我着想,她很清楚,如果听从江天甲的话,将我带入宫殿,那能存活长大的几率基本等于零,他们会找各种各样的方法杀了我,而母亲唯一的资本就是自己的身体,但这是最不保险的东西,一旦喜新厌旧的贵族厌倦了她,那我的死期就到了。
她从未信任过这些狡猾的赤武国男人。
就这样,在只有半岁的时候,我匆匆离开了自己的母亲,她虽然数次献出自己的身体给那些肮脏狡诈的人,但她仍然是世界上最圣洁的女人,没有之一。
后来这个赤图阿男人成了我没有血缘关系的爷爷,这一切都是他告诉我的。
……
爷爷带着我成功逃离之后,一路走走歇歇半个月,躲避了很多关卡的检查,最终来到了一片山清水秀的山峦,在里面找到了一处名叫甘洛的城池,在这座城池外的山坡上,幸运的发现了一座废弃的茅草房,于是爷爷决定在这里定居下来。
甘洛城是一个以甘蔗和水果为主要产出的城市,人口将近十万,是赤武国边境城市。
一个外来人想要扎根在这里是很艰难的,为了养活我,爷爷在甘洛城中拼命打短工,挣着微薄的薪水,买羊奶和稀粥,自己则饥一顿饱一顿的过日子。襁褓中的我因为体质差,感冒都差点要了我的命,是爷爷跪着乞求城里的药师,才挽救了我小小的性命。
对这一段生活的记忆我已经很模糊了,但还依然没有忘却那一抹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灰暗。
我在这度过了我的童年。
我和爷爷相依为命,生活异常艰难,不过幸好甘洛城产出的都是食物,所以只要不好吃懒做,肯出力,还是饿不死的。尽管我们的生活不好,但爷爷还是有尽量让我吃饱,经常能从牙缝里节省出半截甘蔗,榨成甘蔗汁喂我,或者将捡来的水果削去腐烂的部分,做成果酱给我吃,艰难的生活让爷爷总能想办法弄出吃的。这样,春去秋来,我逐渐长大了。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艰难的生活让我很早就可以干一些杂活,三岁的时候,我就可以自己去甘洛城的集市上拣踩坏的橘子或者发霉的西红柿,还可以拣一些可用的垃圾来换钱。
不过我经常迎来的是厌恶的目光,人们像躲瘟疫一样躲着我,也许是因为我浑身衣服破烂脏旧,长期与垃圾打交道导致臭烘烘的。不过早已经习惯这些的我还是会自己一个人默默拣可用的东西。
不过最让我害怕的还是哪些成群的大孩子,欺负比他们弱的人似乎是他们的最爱,尤其是像我和爷爷这种外地来的人。
记不清多少次,我被他们打的鼻青脸肿,还将我手里的好不容易捡来的吃的踩扁,每次都是我哇哇大哭着回去,爷爷则踢着锄头跑出来找他们,但爷爷年纪大,跟根本抓不住他们,有好几次还引来城里大人对爷爷的打骂。
印象最深的一次,他们将我好不容易养活的两只小母鸡烧死,我心疼的哭着回去,爷爷知道后便冲出去,将几个孩子训斥一顿,却被他们的父母知道,爷爷之后好几天没有短工可打,还被这些人盛气凌人的找上门来,之后我被欺负,便再也不告诉爷爷了。
在那条从城门到茅草屋的土路上,我不知道留下了多少心酸的眼泪,经常一个人提着破烂瓦罐,一边哭一边往回走,但到门口的时候,我都会把眼泪擦干,努力不让爷爷看出来。不过每次听到他的叹息,我还是会心疼。
受欺负对我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但最重要的还是吃的。尽管甘洛城盛产甘蔗和水果,但那只有在收获的季节才会轮到我吃水果的时候,一年的大多时候,依旧饱受饥饿的困扰。每次饿的时候,我都会坐在茅屋前的板凳上,看着从家家户户的烟筒里冒出来的烟笔直的冲到天上,闻着空气中香甜的味道,啃一口爷爷捡来的甘蔗,然后再想一想我的父母。
渐渐长大的我意识到自己和别人的不同,不仅仅是吃饭穿衣,还在于别人都有父母,而我没有。我曾经问过爷爷,爷爷却很自豪的告诉我,我的父母都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他们现在住在天上,白天变成云朵,晚上变成星辰,虽然我看不到他们,但他们其实一直都在天上注视着我。
看到爷爷脸上的表情,我深信不疑,心里很高兴,原来我的父母和别人的不一样是因为比他们更高级。
我常幻想,能不能沿着烟筒里冒出来的烟爬到天上去,这样就能见到我天上的父母了。
爷爷还说,如果我足够努力,将来成为一个伟大的人,我就有资格见到他们。
我一直不知道怎么样才是一个伟大的人,直到六岁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