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大庆友谊实业总公司经理陈方祥
一
汹涌澎湃的改革大潮激荡着神州大地,那些不畏险阻的冲浪者,似矫健的雄鹰,迎着暴风雨向大潮的顶峰冲击、挺进着,大庆友谊实业总公司的带头人,在改革的大潮中应运而生。由于他敢于搏击狂猛的风浪,勇于拼搏,勇于进取,便成了赛场上的佼佼者。因此,这个改革前“库无分文”的“破家”,如今变得让人难以辨认了。对于拥有十八个厂、店、队、所的大企业,谁能不刮目相看呢?
这个创造奇迹的冲浪者就是陈方祥。1949年,他降生在五星红旗飘展的人间。他家祖祖辈辈与孔老夫子为邻,由于人世的艰难,他的祖父闯了关东,历尽艰辛困苦,最后在吉林省一个偏远的小镇扎下了根。陈方祥是这个家庭的长子长孙,所以周围世界对他的出生闪现出瑰丽的色彩,自然他也给这个家庭带来无限的欢乐和安慰。母亲是个善良纯朴的农家女子,她连续生了六个子女,靠丈夫在小镇上当炊事员的微薄工资勉强维持生活。
1960年,他们全家随着父亲下放到了更偏远的小山村,做“地球的修理工”。这个山村,幽静得让人忧伤,无知得让人心酸。文明古国的文化不曾沾边儿,也是被近代文化遗忘的角落。父亲是个斗大字不识一升的人,却决心让儿子念书,不惜把他送到八里路以外的一所小学就读。寒冬腊月,十来岁的陈方祥,怀揣两个菜团子,冒着摄氏零下40度的寒风,踽踽独行在白雪皑皑的荒原上。夏天骄阳似火,秋日暴雨滂沱,他仍在这田间小路上跋涉。路旁的秋禾长得比他还高,蚊虫成群结队向他袭击,他只好和这些“敌人”做你死我活的搏斗。有时他被高粱叶阵阵沙沙响声吓得惊慌失措,但他从来没哭过,他大声喊叫,希望能有一个大人来到他的身边,他感到透心的孤独和无援的寂寞。然而,他却努力鼓励自己:“不怕,我是个男子汉!”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走完了小学阶段的路程。每当他回忆起少年时代时,他总是深有感触地说:“困境使我从小养成了自信、向上、倔强的个性。”
就是他的这种性格,使他的学习成绩“凌驾”于全年级220名中学生之上,每个月仅以8元钱的助学金走完了初中三年的路程。这段时间是他生活中的黄金岁月,循循善诱的老师为他打开了知识的闸门,他全身心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如饥似渴地吸吮科学的乳浆。在知识的殿堂里,他拼搏得很出色,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茅。因此成了学生中第一个被团组织接收的人。
斗转星移,一晃就是三年,一纸中学毕业证书,带走了他少年纯真的微笑,连同美丽奇异的梦。他留恋老师,留恋学校的一切。老师问他:
“方祥,你升哪个高中?”
他茫然了。
阵阵酸楚,涨红了他还带着稚气的圆脸,那双明亮而深邃的眼睛里,飘动着一层淡淡的哀愁。他低下了头。
“我需要挣钱帮助父亲。”
这个尚未成年的孩子过早地辍学了。为了年幼的弟弟、妹妹的温饱,他不得不步入了社会,进了采油厂。
由于他倔强好胜的性格,诸事都想胜他人一筹,进厂后,便下决心学干活。在他送走几个黎明和黄昏之后,他果真像个成手,干起活来干净利索,先入厂的同事都很喜欢他。他的争强好胜的性格,也使他干出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傻事来,滴水成冰的三九,他竟与同伴脱帽进行抗冻比赛,他取胜了,然而他那圆圆的脸上冻起了泡,两只耳朵像水灯笼。十几年过去了,这些滑稽的往事,都成了孩子们的笑柄。
也是由于他这个性格,他在工作上,总是超前的,出色的,所以他又成了团支部书记的理想人选。不久,又光荣地进了党组织的大门。四个月后,采油队的党支部书记头衔又落在了他的头上,一位老工人说:“这小子有股冲劲,从没败过阵,五十多度的高温炉,他总是先钻进去修,出来几乎晕倒,他一咬牙挺过去了。他使俺们这个队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获得先进小队的光荣称号。”
1976年,陈方祥被提升为大庆采油一厂二矿的党委副书记,这年他只有26岁。这是新的历史旅程起点上的一片祥云。
二
生活往往出乎人们的意料。就在他欲在二矿励精图治,大干一番时,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了,改革的春风又把他吹到大庆友谊管理站(即现在友谊实业总公司的前身)。这个站是由800多名“老娘儿们”和100多名全民职工组成的职工生活服务部门。自从六十年代薛桂芳五把铁锹闹革命,延续到如今的20年一贯制锹挖犁耕的单一农业生产,几台大型农机具,由于无人使用和保养,任凭风刀霜剑大自然的洗礼,已经失去它本来的英姿,只有垃圾堆才是它的归宿。
办公室更“富丽堂皇”了。当年为了临时召集小会议或干活累了休息,用砖头在一片用不着的空地上盖起来的一座小砖房,20年来的风风雨雨,它已破旧得不堪入目了。顶棚“天窗”密布,摇摇欲坠,只好用几根棍子撑着,本来就不大的门窗,变形得无法关闭,四周墙壁的砖头脱落得千疮百孔,只要在里面站一会,水就会顺你的鞋帮冒上来。
截至1984年上半年,全公司14年累计人均收入为3100元,当初油田投资18万元,而账本上却出现了红色的76万元字样。这个站就以它这种特有的“英雄”气概和这“壮观”的“尊容”迎接了它的站长兼书记。
不仅如此。这一年,钻井队要在已经拔节抽穗、长势喜人的1200多亩麦田上打72口井,这意味着800人的一年辛劳将付诸东流,丰收在望的喜悦,将被无情的失望所吞噬。女同胞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个个似掉入冰窟里,田间地头顿足捶胸哭声四起,喧声、呐喊、呻吟波及整个大庆上空。陈方祥含着泪水把她们一个个劝回家去。
现在是地少了,人老了,工农分了家,拐棍也倒了(油田的补贴也没了)。每个家庭都感到市场物价长得比工资快多了,这给人们心头蒙上一层浓浓的愁云。面对这一切,陈方祥心里沉重得喘不过气来,而且,还不断有人在问他:“方祥,咱们这日子怎么过?”
“两手空空的,怎么往前走?”
“往哪里走?”
那一阵儿,陈方祥是焦急、期待目光的焦点。多少个不眠之夜,他低首沉思,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
闯!闯出一条新路。既然踏上了这条“贼船”,就得与它同舟共济。对生活情趣的追求和酷爱,我国商品经济的发展,使他烦恼的心灵开了窍。他写下了决心:“为官一任,致富一方!”
这是1984年初的事。陈方祥意识到无工不富,无商不活,无农不稳的真谛。必需农、工、商一起上方可致富,他在“富”字上狠下工夫。他决心带领大庆家属登上经济大舞台。如果说60年代薛桂芳五把铁锹闹革命为第一次革命的话,那么跻身于经济大舞台将是大庆家属的第二次革命了。第一次革命只是拿起锄头走出家门,依照祖宗的传统方式进行的。而这次却是用经济手段和激烈的竞争意识去攻关夺隘,既是艰难的,风险也是很大的。
地处塞北的大庆,是荒原上的一颗明珠,光芒四射,而反馈回来的“光束”—信息,却被重重关山及蒿草阻隔住了,使实业公司的800多人看不到似锦的前程。陈方祥觉得,必须从封闭的围墙里走出去,吸吸新鲜空气。他踏上了“取经”的征程。马不停蹄地走访了南方几个经济发达的省、市。他虚怀若谷,不耻下问,以求真“经”,虽然那些“经”都不见得合乎他的“国情”,但是,的确给了他以启迪和很大的鼓舞。名菜,没来得及品尝,风景区,没心涉足,连水也未来得及喝足,便风风火火返回了。
四下取经使他的认识得到了提高,拓宽了他的视野。一种新的希望闪耀在他的面前。他决心冒冒风险,登上商品经济的大舞台。还没行动,就有人指手画脚了,说他“弃农经商是偏离为油田服务的正确方向”。他听后,一笑置之。他不愿让自己的翅膀有任何束缚。
新的希望产生新的行动,陈方祥又拜访了原管理站的老班底,走访了所有各基层组织。而后,他闭门不出,奋笔疾书:一排排数据、一张张图表、一条条规定、一项项措施,他的办公桌周围所有的空间,几乎被这些图、表、稿纸占满。与此同时,在他大脑的屏幕上,展现出一个瑰丽的新世界:那风雨飘摇的破仓库,将为宽敞明亮的汽车修配厂所代替;那硕大无朋的臭水泡子将被油漆厂、涂料厂、化工厂的高大厂房填满;那边的大土包,将是从鸡蛋→孵化→饲养→烧鸡全过程的联合工厂;那井台旁毛草地,也被光线充裕温暖如春的无土栽培蔬菜大暖房占据,那红红的番茄、绿油油的菠菜,紫金瓶似的茄子,灯笼似的大青椒,还有那满身是刺的黄瓜,头顶一朵淡雅的黄花,向外边的白雪世界卖弄风骚;那边的苹果压弯了枝头.这边珍珠玛瑙般的葡萄让人流涎;那个圆形的漂亮楼房,是天真烂漫孩子们的天地,这些小巧玲珑的建筑,一个比一个别致,一个比一个俏丽……他写啊写,写他的追求,写他的思索,写他的希望……终于在送走第七天的晨星之后,他绘出了一份十三章三十款一百三十四条的改革蓝图。
三
在石油系统农副业战线,陈方祥打响了改革第一枪,他的压力是沉重的。因为老祖宗没留下遗训,百科全书里找不到这一页,因此,他说:“我是摸着石头过河。”这就是说,要不断地追求,不断地探索、不断地去冒险……
他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首先,他把竞争机制引入干部管理中,不管你是红头文件的“命官”,还是哪级会议宣布的职衔,一律不算数,只作档案备查。总公司的员工,一律实行聘用制。在聘用时,不论干部、工人、家属,更不管你有无文凭,只要中标、有水平就录用。他还规定试用期为半年,试用不合格者,立即解聘。但,一经录用,就要有相应的职权和待遇。此外,他采取双向选择制,用人单位有权在本公司内或社会选择自己需要的人才,而各类人员有权选择自己的职业,还规定公司每年公开让全体人员自愿流动三天,可随意跨越本单位投标。如果不愿再在公司工作,可自由退出。当时,在全国来说是绝无仅有的宽松环境。然而,接踵而来就出现了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被聘用干部应邀去参加一个会议,因“级别不够”,被拒之门外。是啊,没有上级红头文件的任命怎么能算“官”呢!人们说这是“瓤把上的官”,当然不能登大雅之堂了。他们告诉那个“瓤把上的官”,“叫你们陈方祥来开会!”可是,陈方祥却没有就范,硬是顶了回去,到底为他的“瓤把上的官”争得了一个席位。
聘任制把委任制的“要我干”变成“我要干”。一字之差,却有很大不同。“要我干”是被动的,干好干坏听之任之。“我要干”的干部恰似只能前进不能后退的过河卒子。如成金元同志被聘为汽车修配厂厂长,他带领33人,白手起家,奋斗三年共创产值500万元。并且自己改装成功了微型自卸清洁车,受到广大用户的青睐。同时,还被评为航空部先进维修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