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颜益我憋了好多年的话,今天我终于想说出来了。我在想你是不是早就投胎了,要不就是下十八层地狱了。因为我过得不好所以我必须怪你没显灵。这样的因果关系你还满意吗?那是你作为一个被摆着的人的义务。我们从哪里开始说起,说说小时候吧,就是你死前死后的几年。但是我能记得的不多,你好好听着。
你死之前我记得有一次正在冲麦片喝,那种麦片是我到现在都依旧喜欢的。我记得那个时候我穿的衣服就是三叔结婚时我们拍全家福我穿的那件,那时候我还没多少头发,根根都是立着的。
我坐在矮小的四方桌前从桌子的另外一边把烫手的碗移过来,拿起汤匙搅拌的时候打翻了,大部分的麦片都直接泼在我的肚子上,有少许的是顺着桌沿滴在我的手上。随便拍掉了那些残留物,你到附近的婶婆家里要点芦荟,你一边和他们聊天一边忘记我的事情。我只好自己过去找你,随手摘了一根芦荟折断,掀起衣服把那些粘粘的液体抹在肚皮上,芦荟真的是好东西冰凉冰凉的。你们还在聊天,我又顺手摘了其他的叶子,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以前偷偷来摘的时候吃过一次,所以我觉得那是能吃的。
我的手有一小块被烫红的地方,我走到井边把绑在旁边的水桶扔下去,等着水桶被慢慢的装满。我拉着绳子使劲往上拽,绳子摩擦着井沿。那时候的我不知道是不是懂什么杠杆原理,但是我懂如果有个滑轮那就省力了。咱们家门口的水井不就是上头装了俩滑轮,靠着它每天把啤酒放到井下去冰镇的吗。
大概就是那样,我拽着绳子把桶拉到井沿的时候水在拉上来的过程中漏掉了一半,拉到井沿的时候又漏掉了一半。我看着水桶底下那一丁点水顿时泄气了。
我爬上洗衣服用的水槽,那些妇女洗最后一遍的时候水基本上都不会放掉,我把手放在里面浸泡了一下,最后就是在水槽里泡脚泡手。水槽底下是黑色的水沟,都是垃圾散发着一股恶臭。后来我被你叫回去了,是不是有再重新泡麦片给我喝我真的是不记得了。
你说那是不是显得你很没有把我的事放在心上,我从娘胎出来就自立自强是吗?我只能说那东西你大概没有给我遗传的资本。
还记得一次大年初一,我一个人揣着五十块就出门了。我去小卖部抽奖了,那种一毛钱可以戳一个洞的,奖品封在里头。后来被店家怂恿了换成戳五毛的,我花了三十几块最后抽中几张蓝猫的卡片,还有百变小樱的库洛牌。最贵重的就属那条金鱼了,我不情愿的买了四个大号电池装上去。后来发现那真的算是我最贵的玩具了,即使长得很喜庆,就像一条鱼躺在砧板上。有个按键开了之后会开始唱歌,一直都是那首,每条大街小巷每个人的嘴里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恭喜,恭喜恭喜恭喜你啊,恭喜恭喜恭喜你。而那条鱼负责摇头摆尾。我拿着那鱼到处嚣张了好久,一有人来家里我就打开,显摆。
但是这些都不是我想要说的重点,抽奖结束后,我把所有钱拿去买了擦炮。装了满满一口袋,我偷偷捂着跑去祠堂前面的潭边,那里站了几个小孩。我拿起一盒擦炮,其实我也不知道那炮仗叫什么,只知道本地方言叫“擦炮”。我开始一根接一根的点燃,只是一半没成功,因为潮湿。我停下来看别人点擦炮,看了很久才发现他们的都是双响炮。于是我又偷偷的捂着一口袋的擦炮跑回小卖部,我问了小卖部的老板娘是不是有那种双响炮的。老板娘拿起一个黄色包装的盒子放在手心给我看,上面印着老早的孙悟空的卡通形象。那时候哪有现在那么高清。里面的擦炮一根根都是红黄相接的。
老板娘说那是高级货,一盒一块钱。我一边摸着那盒名为金箍棒的炮仗一边把自己口袋里的所有擦炮掏出来,眼睛还不忘到处瞄瞄。我对老板娘说:“这些和你换,还要换两颗那种和一个鱼雷。”我指着柜台上的两种看起来稍微不同的小东西。
和老板娘换好了之后,东西一下子变少了。我又回到潭边,刚才那几个人还在,我摸着口袋里的东西瞬间觉得很嚣张。玩擦炮是技术活,点不燃的几率还是很高的,我就是技术很差的那个。所以我用火柴点燃擦炮,用最快的速度往外扔,因为包装上写着,5秒之内扔出5米之外。
有一次用火柴点的时候擦炮掉落在脚边,吓得我直叫。就被斜对面几个臭男生嘲笑了。我收了收东西准备回家,想想从那几个人身边绕了过去。快路过他们的时候很幸运我没用火柴就点燃了擦炮,我在手里拿了三秒然后快速放在刚才嘲笑我的那个男生的衣服帽子里。我不敢回头,用最快的速度跨过一条小沟,用我觉得很快的速度跑了,可是还是听见那男生惨叫了。
我是真的一点也不怕有什么后果,更多的是侥幸自己跑得快。快到家的时候,我摸出剩下的鱼雷和两个小球样的东西。球上面系着一根绳子,我用火柴点燃球上伸出的一点点线头。球开始转圈,没意识到现状的我,衣服被烧了个洞,但是我坚持点完第二个。
最后剩下的是鱼雷,据说鱼雷威力大。所以我点燃随手丢进旁边的水缸里,然后找了个石碑躲起来,从上面偷偷伸出脑袋看看情况。于是我听到一声闷响,看见缸裂了主人刚好出来了。
我被那人揪着衣服回到家,那老女人一路还不忘骂我,我回去直接挨揍了。我老爸从来不打我,所以我被下手最狠的爷爷打了,一身淤青。
哦,错了错了,颜益。这事你真的不知道,七岁之前谁会让我独自拿着五十块出去臭显摆啊对吧。你说,如果你还在,当时你会不会拦着点,我可是你亲生的。不过你不拦着我也不会怪你,因为据说你喜欢打牌,那种车马炮将士相的牌,旁边的啊婆经常打一下午赢了一块三,有的输两毛。
大家都说当初你拖家带口的去打牌,其实他们只是想说你这个人烂透了,孩子不照顾老是带出来不管不顾还自己打牌。你觉得是不是,等你死了他们就尽量把坏话说成好话了,真是为难他们了。还老是夸我长得漂亮,只是后面都会说颜益去死真的不对,孩子一个个长那么好,要是没死家庭该多好之类的废话。你觉得他们真心的吗?我觉得是,由衷的可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