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蝶儿一指我,悄悄使了使眼色“快去把她拉起来!”
“不劳姑娘费心了,”李婆子急忙上前拖起奄奄一息的春槿道,“奴才这就离开……”
我一见,有意强行上前。
“刚才那老婆子趾高气扬的架势你可是看见的,”蝶儿急忙拦住我,低声道,“我用我家小主才把她那股劲压下,你现在什么由头都没有就去慎刑司,不仅见不到春槿,还得遭那李婆子的一顿臭骂和白眼。不如你先到长乐坊,让掌乐遣你去慎刑司问话,这样一来便是名正言顺了。”
“多谢蝶儿姐姐……”我感激道。
慎刑司的牌匾透着晦暗的墨黑色。未进正门,一股腐气便迎面扑来。
我只知这皇宫中富丽堂皇,光彩照人,却不知还有这般阴暗的地方。
“你是哪个娘娘身边的丫头,怎么跑这儿来了?”李婆子拦住我,“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我轻轻俯身施礼:“奴婢是长乐坊的乐工玉瑢颜,奉了掌乐之命来此对一个**槿的乐工问话。”
“春槿?”那老婆子斜着眼睛盯着我,“她可是宜妃娘娘亲自命人关到这儿的……”
“正是因为是宜妃娘娘的吩咐,掌乐才不便亲自出面。”我极力忍住心中的着急,规规矩矩道,“春槿原是琵琶坊的领乐,很多曲目需要接管的人了解,若是我们掌乐亲自出面,此种小事便会以讹传讹,被人说大了去,到时便是‘长乐坊对宜妃娘娘斥责乐工不满’这样大不敬的话了,到时候不仅我们掌乐担不了这份罪,就连李婆婆您也吃罪不起呀……”
说着,我将几锭银子塞进了她的袖中。
她摸了摸袖口中的银两,一改方才的冷眼,正了正色:“既然是正经事,我这老婆子也不能不通情理,把春槿叫来!”她吩咐道。
两个丫鬟抬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宫女走了过来。
我几步上前,只是一眼,心就瞬间凉到了极点!
“这慎刑司对待犯人向来是男子筑城,女子舂米,她怎的成了这般模样?”我惊道。
“她冒犯的可是宜妃娘娘,若是不受点皮肉之苦,我可没法交代呀。”李婆子翻了翻白眼。
“扑通”一声,两个宫人将春槿扔在了地上,“还麻烦这位姑娘快些,舂米的宫女可不够使唤的呢。”那李婆子面无表情道。
我急忙将春槿扶了起来。
“春槿姐姐!”我抚着她额前脏乱如草的碎发,心如刀割,“姐姐……”
春槿轻轻握住了我的手,眼泪流了出来:“你怎么来了?这地方又脏又晦气,还是快回去吧!”
“姐姐在这受苦,让妹妹怎么能安心?”我轻轻擦去她额前的血迹,痛心不已。
春槿苦笑了一下:“宫女命薄,向来如此。妹妹以后定要慎之又慎,万万不要步姐姐的后尘……”
我摇了摇头:“姐姐弹的曲子妹妹是了解的,若是说这长乐坊中谁的琵琶声最美,莫过于姐姐你了,宜妃娘娘怎么会不满意?”
春槿一脸苦笑:“她是娘娘,她说弹得不好便是不好了,哪容得我们做奴才的辩驳?”她有气无力道。
“妹妹此番前来还想问姐姐一件事,”我望着她,顿了顿,“我自进宫之日,嬷嬷们便告诉我,霜贵人是宜妃娘娘的亲妹妹。昨日姐姐在宜妃娘娘那里为娘娘弹曲解头痛之疾,是否也为霜贵人伴奏了?”
“妹妹怎么知道?”春槿有些惊讶,“昨日霜贵人的确在宜妃娘娘那儿,我为娘娘弹完曲子之后,宜妃便要我为霜贵人伴上一曲。可弹完之后,娘娘就说她头痛更厉害了,便以冲撞娘娘凤体之罪将我打进了慎刑司。”
“姐姐为霜贵人伴奏之时可曾出现什么事情?”我望着她问道。
“这……”春槿似有犹豫。
“姐姐,”我一脸焦急道,“妹妹方才见那婆子的架势,定是奉了宜妃娘娘之意要姐姐的性命。今日姐姐若是不将实情说出来,妹妹即便想拼尽力气救姐姐出去,也只能空着急,无计可施呀!”
春槿低下了头。
“当时弹曲时,霜贵人的鞋子不慎脱落了……”她低声道。
“果真如我所想,”我心中已经了然,“姐姐当时定然是看到霜贵人鞋中擦满了香粉和药末吧?”
春槿一脸的惊讶:“怎么妹妹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我握紧了她的手:“姐姐且在这慎刑司中好好保重身体,妹妹定会想办法将姐姐救出去!”
翊坤宫中,一个丫鬟正给宜妃梳理发髻。
蔓儿走了进来,接过丫鬟手中的花梨木梳,示意她下去。
“娘娘,方才奴婢按娘娘吩咐去储秀宫看了霜贵人,贵人的脚伤像是很厉害,一时恐怕连床都下不了了。”蔓儿道。
“那是她自作聪明。”宜妃轻轻一笑,妖冶的嘴角勾出一抹冷意,“要不是那日她在本宫这里练舞掉了鞋子,本宫还想不到送她那样合脚的绣鞋。这人呐,若是想挫伤她的气焰,就得让她在最得意的地方摔得惨不忍睹……”
“娘娘所言极是。”蔓儿附和道,“霜贵人也只敢在那么香的花中跳跳,若是到了侍奉皇上时,在榻前跳个舞,岂不是一脱鞋就把皇上熏跑了?只是,”她顿了顿,偷偷瞧了眼宜妃,“那霜贵人是娘娘同父异母的妹妹,娘娘今日让霜贵人失了宠,岂不是将好机会留给了别人?”
“别人?”宜妃一脸冷笑,“只要是跟本宫争皇上的,即使是我亲妹妹,本宫也丝毫不会手软,何况她还只是个庶出的外人?她那双汗脚,在家中时用尽了方子都不曾治好,只能日日在鞋中放满香粉和药末才能遮盖。当年入宫时,若非是父亲怕本宫在宫中人单力薄,受人欺负,怎会花银两将她送进来?可这狐狸精,一进宫就急不可耐地献媚争宠,跳了支《金盏舞》将皇上的魂儿摄了去,即刻就被封作贵人,害的本宫被六宫耻笑,抬不起头,嫡庶尊卑在本宫这里成了合宫笑话,连本宫的母亲……”宜妃忽然住了口,面上竟多了几分恨意,“贱人,敢跟本宫争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