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接过金子欢天喜地去了。宁赐抑不住怒火,一步向前揪住墨如卿衣领,狠狠瞪着他:“墨如卿,你好大胆!”
墨如卿无辜的眨眨水汪汪的大眼:“比起她们来,你的确生涩得很呐……也就姓温的傻小子喜欢你这样儿的黄毛丫头。”
宁赐哼了一声,松开手:“也总比你这纨绔成性死不悔改要好得多!”
老鸨的办事效率的确很高,不多时就换来了三四个。宁赐正埋头研究桌子上篆刻的细小花纹,不提防一抬头,顿时吃了一惊。眼前这花枝招展的四个小孩子,居然只不过是七八岁的模样,却打扮的一个比一个鲜艳媚俗,花枝招展。然而再厚的脂粉也掩盖不了他们眼中的惊恐犹豫,还有小小的稚嫩的脸庞上淡淡的泪痕。那肥胖老鸨满脸堆着笑,压低声音悄悄靠近墨如卿:“公子爷,这可是咱们扶桑楼前天刚刚进来的一批,您瞅着还满意不?”
墨如卿不甚在意的摇了摇金折扇,漫不经心:“刚进来的?服侍人的本事只怕还生疏着罢。”
“哟,公子爷您这是说的甚么话。”老鸨的细小眼睛笑眯成一条缝,“老身保证,他们的本事比前几批只好不差。您就瞧好罢。”
前几批?
宁赐一惊,霍然记起前些日子有大臣上的奏章提及南部数个州郡幼龄儿童无故失踪的事。自己当时批复着当地府衙立即查办,却仍然有人顶风作案,将幼童拐卖来青楼做童妓!
不知道墨如卿又跟老鸨扯了些甚么,只见老鸨退下的时候满脸喜色,手里捏着一锭大大的金元宝。待得老鸨替他们掩好门,墨如卿的眼光落到了那一群瑟瑟发抖的孩子身上,宁赐只听他语调轻柔缓缓问道:“乖,告诉哥哥,你们是来自哪里的?”
那四个孩子满脸警惕的瞧着墨如卿,小小的眼睛里渐渐涌出惊恐的泪水,却是死死咬着牙,不肯回答墨如卿的话。宁赐心下一痛……这些孩子们定然是受过老鸨的毒打,不敢将身份告诉别人,以防此事败露。宁赐想了一想,从袖中摸出几个从来不离身的黄金小枣儿递给最左边的小姑娘,她看起来只有五六岁模样,从进门来就始终用哀求的眼神盯着宁赐:“小妹妹,你的家在哪?有多久没有见到妈妈了?你想她吗?”
那小女孩一言不发,低下头用上齿咬住下唇,眼中渐渐涌出泪水。宁赐见状,向前一步在身前蹲下,取出手帕来替她擦了擦眼泪,柔声安慰道:“好了好了,难受就跟姐姐说一说。你是不是想家了?在这好不好?”
那小女孩终于呜咽出声,张开双手,小小的身躯扑进宁赐怀里,含糊不清的哭泣着:“啊……姐那桑……阿里亚图有亚他……为里委依亚它……”
宁赐愣了一愣:南疆人?可是说的不是南疆三族的语言……
“姐姐,我想家,我要回家。”
一个优雅的男声响起,头顶上的墨如卿似笑非笑做着翻译。宁赐听到那一声“姐姐”脸黑了一黑,终究是无可奈何的将怀中的小女孩送到墨如卿身前,听他们用异族语言对着话,自己则渐渐明白了事情始末。
那个小女孩来自南疆扶风部落东北,远离都城的一个小山村。两年前的一天,有南越人突然到了他们的村子里边投宿,说起要招当地孩子进戏班子学戏,将来给他们部落的长老和圣女们进献歌舞。这在当时被族人们认为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很多孩子被淳朴无知的父母送到了南越人手里,而在三天后,南越人带着三十多个孩子离开了村子。可惜他们去的地方不是西南都城,不是圣女和长老们的圣宫,而是南越吴中郡的“扶桑楼”……这家青楼暗地里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从人贩子手里买来异国幼童,逼迫他们做童妓以满足某些嫖客变态的需要。被一同买来的五个小女孩已经死掉了三个,还剩一个奄奄一息躺在柴房里,只有她被迫出来接客。而宁赐是她遇到的第四位客人。
墨如卿听罢,转而询问剩下的那三名男童。他们却是南越人,家乡在南越和许国交界的边陲荒凉地区,同样是被人拐卖来做了童妓,借口却是为皇太女殿下献舞。那人贩子当时说的是“说不定将来皇太女殿下看上你们了,还能封个君妃呢”!
在桌下死死捏住手指,指甲深深刺入血肉。宁赐心中知道这件事的危险性……不只是南越的幼童,还有南疆部族的小女孩!一旦被南疆人发觉,极有可能演变成一场撕裂皮肉的交战,而两国之间的和平状态就此打破。
事不宜迟。宁赐立即起身,看了一眼在旁边悠闲品茶的墨如卿,毫不迟疑字字清晰脱口而出:“随我回去。”
半日后,所有失去线索毫无头绪的太子阁暗卫们接到消息,皇太女殿下安然返回行宫,明日将与皇子逸清回国都。
一月十八日,皇太女州郡巡视完毕,携逸清皇子归朝并上交军队玉符。早在三天前各国贺寿的使者就已经到达。宁赐回宫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了身边的心腹侍女们挨个拜访各国使者。温亦儒不在,替她出此主意的是凤瑾君。宁赐从小对他自然是言听计从的,为了今后登基大典,她遵从凤瑾君吩咐,开始着意结交各国高位者。
今日天晴,午后阳光暖意融融。宁赐记挂着自己先前在丽都寒雨轩为越瑢女帝打造的那柄簪子,便决意趁着天好出宫取来,一并到街上随意走走。当即邀墨如卿与她换了便服,同乘马车,晃晃悠悠朝宫门外去了。
皇太女出宫实在是常事,宫门口侍卫见了皇太女玉牌,当即放行。一路上马车悠悠,宁赐懒散靠在车后座上,打眼瞧着墨如卿绯红衣袖里鼓鼓囊囊的一大块,不知道装的是甚么,当即来了兴趣。坐起身子,她好奇的瞧着那处:“里边是甚么?”
墨如卿嗤的一声轻笑,上挑的眉眼说不尽的妖娆:“狐狸。”
“我知道你是狐狸,我不是问你。”宁赐不依不饶,试探性的伸手靠了过去,却见那物突地一动,伴随着小动物的细小呜咽声,似是在墨如卿的袖子里不安地挣扎着,只瞧得宁赐眉花眼笑:“哎吆喂,居然还是活的。给我瞧瞧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