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发什么呆啊!过去坐会儿。”相同的话,从两个人口中传出却是不一样的感觉,雷煦和浩贤确实是两个来自不同世界的人。
他扶着我,一步一步朝海滩走去。可恶!没经过我同意就把我拖着走,什么意思嘛!可是,我好像很愿意跟着他,把手交给他。
“就坐这里。”他放开我,我也听话地照做了。
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风,我闻到了海的味道,顿时心旷神怡不能自已。出生到现在那么多年竟不知自己对海是如此的向往,总以为对布满星星的夜空情有独钟,原来我从心里期待这天的相遇。是的,我已经情不自禁地爱上了这里——可供所有人展开无限遐想的人间天堂,只是,这里是雷煦的世界……
或许是因为太出神的缘故,连雷煦离开我身边我都浑然不知。
“喂,我想你午饭应该没吃吧,给你。”看着眼前汗流浃背的男孩递过来的三明治,就算我是块毫无感情的木头也会动容了吧。周围那么偏僻,一路上都看不见有便利店,他一定跑了好远好远。雷煦,为了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女生值得吗?
“谢谢。”除了这个,我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眼睛闪过他手中的白色塑料袋,看见里面有几罐啤酒,突然有种冲动:“我要这个。”
“女孩子喝酒可不好。”他好意地提醒我。
“做好女孩也不怎么样。”我蛮横地夺过袋子,拿出一罐,拉开拉环,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可能是酒精在作怪,也可能是有沙子被吹进眼睛里了,顿时好想放开一切束缚大哭一场,但又不愿意让雷煦看见我的脆弱,当泪水落下的那一瞬间,我不动声色地偷偷将它抹去。
“想哭就哭吧。”好像什么都瞒不过他,他真的可以读懂我的心。
“有什么好哭的,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可是来到台北,我哭得频率似乎越来越高。
“是吗?”他在我身边坐下,“我听过一种说法,人在爱的人面前是不愿露出自己的软弱的哦!”
他的意思是我爱他?开什么玩笑,跟浩贤在一起我可从没这种感觉。爱一个人不是会想要和对方分享自己所有的喜怒哀乐吗?哪来的奇怪谬论,雷煦这家伙一定是在戏弄我!
“少自恋了,我……”
“你一定很喜欢李浩贤。用不着在我面前全副武装,我看得出你佯装的坚强。”
的确,这是我至今都不敢勇敢面对的事情,我花了好大力气忘记的过去居然轻易地被一封E-mail找回全部和浩贤有关的记忆。雷煦,放过我吧,我不能继续想下去了。台北是我新生活的开始,因为忘记不了过去,所以只能当逃兵。我知道这样很懦弱,但我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放任自己一再逃避下去。让我远离浩贤的世界吧!只有这样,我才能笑着为自己抹去浩贤造成的伤口。
“他只是过去,和我的现在与未来无关。”
“真的?”
我没有回答他,因为我也不能确定。
“爱绝对不是感情上的消遣,而是精神上的鼓励。”他用手抚摸着我的长发。
“可是我连享受这种鼓励的机会也失去了。”一种失落袭上心头。
“不要轻易否定自己,也许你早已成为了他人的‘鼓励’,那可比拥有更美好!”
“喂,我现在需要的并不是安慰,特别是你的安慰,让我感觉像是同情。你这家伙真让人难以捉摸,一会儿冷得像冰,一会儿热得像火,标准的人格分裂。”尽管很享受他的关心,但总觉得怪怪的。我跟他的关系也就只是学伴而已,至今连朋友都称不上,在同学眼中可能还是敌人,但现在我们两个之间的气氛竟那么平和,他就在我身边,为我讲述爱的理论。
“你……”他用手指弹了一下我的脑门,虽然下手不是很重,可好痛啊!
我用力推了他一下,他顺势倒在沙滩上,闭上眼,嘴角露出安逸的笑容,看得出,那是发自内心的微笑。这个地方,一定承载着他的过去,幸福的过去。
良久,他说话了……
“小时候,爸爸妈妈常带着我和妹妹来这里,一待就是整整一天。向来不下厨的妈妈也会在那天亲自做很多食物,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我好想一直过那种生活,说我贪婪也好没有上进心也罢,哪怕让我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在所不惜。”雷煦缓缓睁开眼,迷离地看向天空,“没有什么可以比得上一家人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他是在告诉我他的故事吗?还是仅仅只是在对自己说?他也许是在他最幸福的时候遭遇到了什么,人不都是这样吗,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我自然明白他,因为从小就跟父母聚少离多的自己,也同样渴望亲情的温暖,怀念和家人在一起度过的每一天。
“妹妹很爱强,总是要和我在这片沙滩上比赛跑,输了就耍赖。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那时为什么要认输,一点也不像她,一点也不像……”说到妹妹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睛在闪光,只是那片绚丽的光芒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它就再次黯淡下来。
雷煦的妹妹,会是怎样的女孩子呢?是不是和雷煦一个样,骄傲又自恋?不会!不仅仅是她,雷煦以前一定也不是。难以想象雷煦与妹妹在沙滩上赛跑时的笑容,难以想象雷煦和妹妹为输赢争得面红耳赤的孩子气的样子,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雷煦眼中的黯淡一定和他最疼爱的妹妹有关。
我也躺下,安静地聆听着雷煦口中对过去愉快的回忆,直到自己闭上眼睛。雷煦的故事让我倍感幸福,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想要融入雷煦家庭的冲动,但不可否认,那是自己规划了好久的家的感觉。然而在雷煦的脑海里一定有不愿被人触及的地方,那也许就是幸福背后的感伤。现在,雷煦并没有开口,但我确信,总有一天,他会亲口告诉我!至于为什么会如此坚信,我也不知道。
临近夜幕的海滩好像只属于我们两个人。没有人会相信,我们才只认识不到一天。
和雷煦在一起,思绪中仿佛没有了浩贤的踪迹。但事实上,认识雷煦,就注定我一辈子都无法彻底摆脱浩贤。命运的齿轮正在我们三个之间旋转,它是那么的隐秘,又那么的坚定,坚定地勾画出我们三个人的故事,同样也坚定地伤害着我们所关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