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这两个月,我们的生活状态可以用混乱和惊变形容。
我起先很矫情地不理顾礼安,后来他却成了我最喜欢斗嘴的对象;顾礼安起先很犯贱,后来一本正经正经地去了DW做了设计师;而沈盛雨则是踩了狗屎运,经纪人拿着修改的合约主动找到了他。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捏着鼻子品尝自制的榴莲沙拉。明明已经感觉到了味道的奇怪,却被惊得咽了下去,拉了两天肚子。
“棠棠,谢谢你。”沈盛雨的语气可以用千娇百媚来形容。
顾礼安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我茫然地摇摇头。想起那天拍胸脯打包票的情形,我才恍然大悟。按照我一贯厚脸皮的做法,我理直气壮地接受了沈盛雨的感恩戴德。但顾礼安却看穿了我,不住的偷笑叹息。
趁着沈盛雨刷碗的空隙,我轻轻撞了一下顾礼安:“干嘛?你不服啊?一下午都对我极度轻视~!!”
他显然不接受我的威胁:“好好享受吧~在你被拆穿之前~~”
他太容易把我看穿,让我有种不安全感。
“已经一个月了,你不用回国照顾你的店吗?”
他摇了摇头:“不回去。在这还能做点老本行,回去之后估计要被迫做间谍~”
我无奈的表示:“我只是让你回去后,多打听一下燕姨的娘家好吗?”
他站起身来:“我说过了,我这么正直的形象不允许我做任何不光明的事情~~”
好吧,我认输。他矫情起来的功夫,可是一流的。
“好啦好啦~那我们就互相不要揭穿彼此,就这样继续凑合着生活吧~~好吗?”
我不是懒得去想他留在日本的真正原因,我是实在想不出。就像三个月前,顾礼安的爸爸真的是因为突发心脏病才把他叫回了新加坡。而顾礼安竟在他爸爸出院之后,立刻赶来了日本。我实在搞不懂他在想什么,或者在当时,我没有发现顾礼安其实才是最具有撒谎动机的人。
北上智野平均每两天打给我一通电话,告诉我又有谁想买我的股票,又或者我应该折现购买另外一只股票。沈盛雨超级佩服他的毅力,胡思乱想地八卦起来。
“他不会是借工作之名,顺便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吧?唉,那男的长的怎么样?带回来,我给你把把关。”
看他那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样子,我翻了翻白眼:“你现在肯定不止半只脚待在娱乐圈里。”
他一听还以为我要夸奖他一番:“那是一只脚还是两只脚?”
我故作深沉地摇摇头:“不是。你的另一只半脚已经踏入娱乐圈的文学地带了。”
沈盛雨咬牙切齿地给了我一个爆栗:“我是关心你,你竟敢说我是狗仔!”
在我发作之前,唐佑认真地拍了拍桌子。
“喂,你们两个不要突然用日语交流好不好?!欺负我不懂是不是?!”
我和沈盛雨齐刷刷地瞪向他,他立马觉出我们之间的剑拔弩张。
“有本事用英文啊~”
对于顾礼安说的他英文已经过了专业八级,我们无从考证。但是他的日文,肯定是连四级都没有参考资格的。
我们昨晚还在为沈盛雨登上了报纸而庆祝,顾礼安今天就神神秘秘地告诉我DW遇到了经济危机,可能会挺不过去,末了还让我对沈盛雨保密。
“这么机密的消息,你是从哪知道的?”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又加上一句,“你知道,经济危机用日语怎么说吗?”
顾礼安一脸认真地打断我:“我听得懂。那个人是用中文说的。你不知道吗,DW最大的投资者,是中国人。”
如此说来,那人我也见过。怪不得那么大的派头。
“所以,他很大声喊着中文的时候,被你听到了,对吗?”
顾礼安有些吃惊地点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我朝他招招手,他便把耳朵靠过来。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我轻轻地说道。
顾礼安看着我一副“我不是无赖谁是无赖”的表情,无力地扯了扯嘴角。
一个小时后,我接到了北上智野的电话。这次,他竟邀请我喝咖啡。
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段。看在三十万的份上,我只好赴约。
他好似无意地闲聊:“莫小姐,好久不见。”
我笑笑,算是回应。
他喝了口咖啡:“记得上次见面,莫小姐匆匆地拿着报纸便走掉了。我当时因为好奇,又重新买了一份。”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我不动声色地看向他。
“当时,我就觉得,封面上的人物,似曾相识。”
我笑笑:“史野凌川先生的广告遍布大街小巷,北上先生觉得眼熟,也是情理之中。”
他笑了:“我当时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我昨天无意间在报纸上,看到了真正见过的人,才知道其中原委。”
沈盛雨保释时的收据还在北上智野手中,那是绝杀的武器。
“所以,北上先生希望我把股票卖给谁呢?”
他觉察出了我的不悦:“莫小姐,您不要误会,我不是。。。”
“我知道。是我自己想把它卖掉。这样我可以还北上先生的钱,还可以买一间大房子。”是与不是,那张收据在别人手中都会是个随时炸弹,“所以,北上先生请为我推荐卖家吧。”
北上智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资料递给我。
“这位黄先生,也是中国人。他急于出手DW的股票,现金或者股票他都可以接受。而且,中介费用完全由黄先生单方面支付。”
我从厚厚的文件中抬起了头:“这确实是个诱人的条件。但是,”我摇了摇手中的文件,苦笑着,“我能不能拿回家看完,再做决定?”
在确定沈盛雨今晚不回家后,我才回去找了顾礼安。我进门的时候,这家伙竟然坐在我的床上边吃薯片,边玩游戏。
“顾礼安~!你用的是我的床单,你能不能爱惜点?!”
尽管脏了有洗衣机洗,尽管洗衣机是顾礼安买的,尽管顾礼安用过的床单我绝对不会再用,但我就是忍不住要教训他一下。
顾礼安舔了舔手指:“我脑震荡的后遗症还没好呢,你就要背信弃义啊。你说过的,我爱住多久住多久。”
我咬了咬嘴角,故意把文件扔在他的脚边。
“你疯了?这种墨,会掉颜色的。”
顾礼安依依不舍地离开床,和我一起坐在了地上。
“所以,为了省去中介费,你要把股份卖给那个火气很大的家伙吗?”
这个理由说不过去吗?
“中介费很贵的。大概要七十万。”其实是封顶七十万。
“韩元还是日元?”
“你怎么不问是美元还是欧元?”
顾礼安惊讶的表情像是受了惊吓。他沉思了一会,突然问道。
“美元还是欧元?”
这次受惊吓的人,换成了我。沈盛雨显然知道我手头上的现金价值,他明显接受了中介费越为五百万人民币的事实。所以,我的身价是远远大于五百万的。
“不要钱。”
“什么?”这次他彻底要疯了。
在他再次接受这个事实后,他强烈的反对我交换股份。
“他这么急于出手,你可以想象这个公司现在有多么混乱。”看我并不死心,他忙添了一句,“他那么身经百战的人,都要知难而退了,你又何必迎风而上?”
我承认我是个菜鸟:“可是,我需要钱。”
“那就卖给别人,不要趟这浑水。”
顾礼安的言之有理打消了我进入DW的念头,我让北上智野继续帮我寻找合适的买家。
我把这事当成笑话告诉依兰的时候,依兰显然很吃惊,而且超出了我的预想程度。
“顾礼安在你那?!!”
我倒有些云里雾里:“是啊,他从新加坡直接飞来日本的。。。”
依兰的声音有些冷淡:“他是这样对你说的?”
我这才发现,依兰是做私人侦探的好材料。她不但把顾礼安回国后突然变卖店面,之后离奇消失的事情告诉了我。她甚至还查出了顾礼安反常的原因。
“唐佑哥哥突然改变主意,宁愿毁约,也不肯再续租给顾帅。”
至于原因,我是心知肚明的。他定是以为顾礼安消失的一个月,是和我在日本度过的。
但依兰很可能想错了原因:“姐姐,自从你走后,唐佑哥哥的脸更冷了。”
“哦,是吗。燕姨最近还好吗?”
这只是为我变卖股票加了点调味剂,而依娇的签名,则让我决心与唐佑划清界限。她的签名只有一句话---“我要订婚了”。
我想以依娇的性格,肯定是非唐佑不嫁的。而我向依娇确认时,依娇的刻意隐瞒更加让我确认了我的猜想。
“北上先生,请帮我联系黄先生。”
再次见到黄先生,他的身边还是围绕着带着黑色墨镜的保镖。我可以重现了当天的装束,他却没有认出我。
他真的是急于脱身,才同意用价值7500万的股份换取我手中仅值6000万的莫氏股份。
谈判进行的很顺利,在最后签字之前,我没忍住我的疑惑。
“为什么黄先生愿意做这样的赔本生意?”
他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说中文,愣了一下,便面无表情地答道。
“既然你想卖掉莫氏的股份,我也不怕告诉你。我看重的,是长远的发展。”他如此看好莫氏,倒让我有些不自在。
“黄先生可听说过,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他嘴角浮现笑意:“我觉得,我完全可以选择做凤头。”
我们相顾无言地签下了合约,心里都觉得甩掉了烂摊子。
末了,他对我说:“莫小姐。看你很年轻,我忍不住要给你一句忠告。”
“洗耳恭听。”
果然,这个后来主宰莫氏命运的人说出来的话确实让人警醒:“擒贼先擒王。”他竟把DW必做土匪窝,事实上他们比土匪好不到哪里去。
我正式进入DW公司的第二天,就被拉进了激烈的战场。会议的主持人是有着渊源的DiTo,他持有12%的股份,是第三大股东。DW之所以有这么多散户,是因为他要求职员入股表忠心—当然,除了沈盛雨这样的穷光蛋。
整个会议上,他们一直在为要不要签下某个模特,另一个新兴的模特需要走什么路线之类的争执不休。显然,反对DiTo的一方占了上方。
DiTo看向我:“所以,莫小姐的决定是什么呢?”
一方是公司的创始人,一方是有**背景的第二大持股人,哪一方都不是我能得罪起的。
“我刚刚进入公司,对公司的状况还不太了解。所以,我弃权。”
我觉得这个理由绝对是天衣无缝的—第一,我不会得罪**上的大哥;第二,这也是对
昨天DiTo命秘书以不知商业法则为由,阻挡我看内部账本的报复。
“所以,结果现在非常清楚了。。。”
“不!”DiTo打断了对手,“还没有结束。”他转而略带笑容地看向我,“最大的股东,是不可以弃权的。”
我知道,此时,最气愤的人肯定不是我。
“所以你是让她一定投给你嘛?!”此时,已有人拍案而起。
“我没有这个意思。”DiTo站起身,看向大家,“我觉得,可以让莫小姐先熟悉一个星期,然后再对于这个议案表态。大家觉得怎么样?”
看着大家无法提出异议,我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顾礼安说,我的做法是比较保守、安全的。但DiTo的这一招,让我骑虎难下。商议之后,我向学校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期,然后吃喝拉撒全都在公司解决掉。
DiTo作为公司的CEO,不时地去办公室慰问我,在夸奖他的议案的同时还不忘警告我,一个错误的决定可能会使公司陷入绝境。
我的唯一绝招就是,以不变应万变,永远面无表情。我本打算忽视他的要挟,但账本上的一项空缺却让我忍不住火山爆发。
“为什么7月份的账单上,没有史野凌川去中国演出的演出费入账呢?”我反锁上了办公室的门,狠盯着面前的财务经理。
“7月份的时候,史野凌川是去中国考察学习,不是演出。。。”他底气十足地说道。
“所以,账目上还有一项学习费用的支出,是吗?”我心里填满了一种叫做厌恶的情绪。
“是的,是学习经费。”
我啪地一下合上账本,从包里拿出我留作纪念的门票。
“那你看一下这是什么。”
财务主管这才知道什么叫机缘巧合,如今铁证在手,他自然无法否认。
“所以,DiTo服装公司的走秀,从来都是免费的,对吗?”我绝不相信只有那一次的例外。
“DiTo先生告诉我。。。”
“YesorNo?!”我立刻打断他。
“是的。”
我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他给你多少好处?”
听着他的坦白从宽,我在心里算了笔账。财务主管拿的肯定是小头,那DiTo从公司掏走的钱,是在是个大数目。
我悄悄地对录音笔按下暂停键,从椅子上转过身。
“放心,你既然可以对我坦诚相待,我绝对不会为难你。你知道,我刚刚立足,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他如释重负地看向我:“谢谢莫小姐。”
看着桌上放着的门票,我突然想起前晚无意间发现了顾礼安跨国取款的凭条。
“把工资表拿来,我看一下每一个人的工资。”
我没想到他竟在旁边一直看着我翻阅,我猛地一抬头倒还吓了一跳。
我扶了扶胸口:“你怎么还在这?”
“我想,如果您有疑问可以立刻问我。”他说的恭恭敬敬,我却听出了其中的猫腻。
没想到,赢取一个人的衷心,竟如此之快。
“顾礼安设计师的工资为什么不在上面?”这是我最疑惑的事情。
“因为,顾先生是免费工作的。”他低着头工整地回答着。
“免费?为什么?”
他对我知无不言,我倒听得一愣一愣的。
顾礼安不要工资只为沈盛雨能够进入DW的事实,让我有些难以消化。
转了一圈,顾礼安真的喜欢沈盛雨吗?
虽然,据我的观察,不可能是这样。但是,除了爱,还有什么能解释这种牺牲和付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