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骑马
“吁——”
“哦——子羽是第一,子羽真厉害!……”外围的弟子喧闹起来。
未央看着那策马扬鞭的少年,浓眉大眼,额前的宝石在日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少年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索。【兵家.项少羽/儒家.子羽】
“二师公。”
“恩。”颜路微微颔首。
这就是另一个孩子吧,项少羽?那不就是未来的西楚霸王项羽么!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小小年纪便易的人心,是个发光的中心体,注定是被万人所敬仰。只可惜……
少羽看着未央,不明白为何赞许的神情中会有惋惜。
伴随着钟声的响起,众弟子四散开去,独留天明捂着屁股龇牙咧嘴。
“子明,荀师叔说让你放课后去他那一趟。”
“哦。”闷闷的一声。刚要转身,一只手便抚上头顶,抬头见是未央,咧嘴笑道:“未央姐姐。”
未央温言道:“子明是第一次骑马?第一次能骑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知道么,你未央姐姐啊,学骑马都学了快一年,却还不如子明第一次骑的这样好,说到这儿姐姐真是惭愧呢。”说完面色尴尬,似是极为丢人。
“真的嘛,未央姐姐也不会骑马?”天明瞪大眼睛看着未央。
“是啊。不过,子明这么聪明,肯定比姐姐学的快,姐姐相信子明是最棒的,子明一定能学好的,对不对?”未央眨了眨眼睛,鼓励道。
我是不是可以去当幼教了我?未央心中暴汗……
“恩!我早晚有一天会超过子羽的。”子明握紧小拳头,信誓旦旦的道。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看子明一瘸一拐的走远,未央收回目光。一转眼发现颜路正盯着自己,问:“怎么了?”
“没怎么,我只是在看你。”颜路想了一下,竟是将未央先前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又返还给了她。
“诶!你这人真是……”未央心里接道怎么还记仇啊。“那我脸上有没有开花啊?”未央歪着头笑。
“……”
“扑哧——”未央大笑,跟我斗?小样儿,你还嫩了点儿!
“我只是想看清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怎么,鼓励下小孩子这很让你惊讶么?”我母爱泛滥下不行啊……
“若是其他女子有此举倒不足为怪,但那个人是你。我不明白,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未央被他绕的有点晕,什么意思啊,凭什么我就奇怪了!
“我以为你会……”
“反秦?”未央突然就明白了,怪不得张良有恃无恐,原来是有师兄撑腰啊,看来他已经知道张良在干嘛了吧,“呵。无繇,你就不怕我揭发你,给你按上个挑唆朝廷命官……”
“你不会。”颜路显得相当不在意。
“你怎知我不会?”未央垂眸,这个问题貌似子房也说起过。
“你不那种人。”语气平淡却毋庸置疑。
“哦,那种人是哪种人?无繇就这么确定?别忘了,我可是秦国的人,无繇就不怕我是嬴政派来的监视你们的么?”那种人?难不成自己一看上去就像个好人?我长的到底哪里不同了?
看来是现代化气息太浓郁了,与这古风就是有些格格不入……
颜路摇头没说话。
或许,只有那个人才能一眼就认清自己的真目的。
未央转过身,望着那逐渐下沉的太阳,尽量轻松的道:“无繇,有时候呢,眼睛所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因为眼睛有时,也是会骗人的。”黑亮的眸子不可察觉得黯淡了些,一抹苦笑泛上唇边,那纤长的背影竟散发出一股悲凉的气息。
“这不能怪眼睛,而是他们的错,是他们藏得太深啊。”
当太阳完全消失时,那身影猛地转身,“无繇,教我骑马吧,刚刚我完全是在哄子明!学了一年是假,不会骑却是真。”
看着那眸中的渴望,颜路不忍拂了她的意,便点了下头。
“哦~可以骑马喽~好高兴啊~~”看着转瞬间欢快起来的人,颜路都有些怀疑刚刚的一切是否是幻觉。
眼睛,果然会骗人。
【跑马场】
“非要在晚上学么?”颜路无奈道。
“大白天的,那么多人,万一出丑那多不好啊,嘿嘿,就知道无繇最好了~”
当未央看见那高高的马鞍时,就笑不出来了,小脸一垮,可怜巴巴的看向颜路,颜路无奈,伸手托住她腰,未央借力登上马背。
反观颜路,只是一拽缰绳便轻巧的翻身上了另一匹马。
见颜路那么轻易就上了马背,未央撇撇嘴一脸的羡慕嫉妒恨,差距啊这就是差距啊。
轻抽马鞭,颜路牵着马顺着跑道慢慢前行,一边听未央讲话,一边拉拽着缰绳控制方向。
见未央渐渐习惯,手中缰绳慢慢脱离,颜路稍稍落后于未央半步。
微微偏头,马背上的那人正说的兴高采烈,眉目间神采飞扬,时不时的手舞足蹈比划一番,生怕他理解的不到位,颜路静静的听着,默默的看着。
月下,素颜依旧夺目。
他有一瞬间在她身上似乎看到了子房的影子,那惊异于常人思维的言论,真是不知该说他俩是自信好还是自负好。
不过,那些话听上去虽然怪异,但细细想来却也不无道理。既有如此见识,想必其志不小,只是可惜她是嬴政的人。
这样平静的日子不知还会持续多久,这二人不知何时就会站到对立面上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
“无繇,你干嘛不讲话,光我自己讲这么多……”前方的身影突然转身,而转身时她只是下意识的晃了两下腿,为了保持身体平衡不得不加紧了马腹,这一加不要紧,直接给了马“跑”的信号。
这上边的话音还未落,下边的马竟然一溜烟的窜了出去。
“我滴这个天神嘞!”未央心想完了完了,这一摔不死也要残了……
“小心!”颜路忙催马上前,一把抓住被马甩飞的未央,一拉一拽间,未央不禁没有拥抱大地反而重新坐回了马背,只不过是坐在颜路的马上。
一匹马,两个人。
未央坐在颜路身前,此时的颜路一手握着未央的胳膊一手揽在她腰间,而未央则双手紧紧攥着他的前襟。
她一抬头,他一低头。
俯仰之间,天旋地转。
她只觉跌入了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泊,温暖湿润的气息将她牢牢包裹;他却觉得仿佛进入了茫茫黑夜,神秘莫测的味道将他深深吸引。
那隐隐的牵引力让颜路忍不住缓缓俯身,满天繁星映在她的眸中,化为另一处夜空。
看着那双眼睛,眸中的黑色渐渐褪去,最终化为晶莹的银白色,未央的有些恍惚,不自觉的抬起了下巴。
二人间的距离渐渐缩短,时间却渐渐凝固。
静谧的夜,连呼吸也轻的若有若无……
“呼哧——”
身下的马似是受不了周围的安静,不安分的刨了刨蹄子,顺带打了个响鼻,它这一动一喷嚏一下子惊醒了背上的两人。
两人闪电般的分开,马背上的地方有限,再怎么后仰也是很近,颜路当机立断,跳下马背过了身。
此刻颜路眼中满是慌乱,袖中的手已沾满汗水,心中暗道,还好还好,未酿成大错,可是心下又有些莫名的懊恼,这马,真是一点都不安生,还差那么一点……
天,颜无繇,你在干什么,又在想什么!
与此同时,未央还在发愣,刚刚怎么了?我…….认错人了?怎么可能会认错人呢?!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过于想念而产生了幻觉?
哦,天哪,差点就毁了人颜路清白,像颜路这种单纯的孩纸说不定一个激动就会说出“我会负责”来,尤其是他还深受儒学熏陶自然不会做出亏欠于对方的事情。
方才若真是吻上,那他定认为是他占了自己的便宜。
换个人也许会高兴的很,直接答应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我心里已经有人了诶。
如不是颜路还在一边,她可能会直接抱着头哀嚎……
微风习习,夜凉如水,月色清冷,马上马下的两人各自沉浸在自己世界中。
不一会,未央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腰酸了。瞥了眼那背对自己的身影,心下感慨,站这么久一动不动累不累啊,道:“无繇呐,我想下来,能拉我一把么。”
闻言,颜路掩去眼底异样的神色,平复下内心的波澜,向未央伸手。
未央瞅瞅颜路,还好,似乎没什么变化,依旧淡然无波,安下心后,便握住颜路递过来的手。刚一接触便不由得缩回了手指,“你手怎么这样凉!”(你要是出汗后让冷风吹这么久也这样凉…..)说罢便张开手反握住颜路的手。
见未央已经下马便要收手,哪知未央一用力竟握住不放,她牢牢地抓着他的手,说:“帮你暖暖。”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暖,看着她眸中的坚定,颜路不再挣扎,任由她握着。
也许这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便悄然改变了命运先前的轨迹。
一放松往往便会出问题。
她忘了个更加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在现代,牵手是一种友好的动作,但是现在是在古代,她还牵着一个古人的手,那这又意味着什么?
感到累的未央随意的往地上一坐,“无繇知道牛郎织女的传说么?什么你知道?不不不,你不知道,你听我讲啊,我这个是不一样的……”
“那你会看星星么?什么你会?不不不,你不会…..”
远处的星星一闪一闪,闪的未央眼神有些飘忽,多久之前,也是这样,一样的天空。
只不过当时身边那人没这么安静的任由自己胡扯,而是十分煞风景的不断纠正修改。
看着远方的明星,未央抬手向着天空虚握,道:“无繇,你看,那些看上去距离很近的东西,事实上离我们远得很,近在咫尺又仿若天边……”声音渐渐弱下去,靠在颜路肩头闭上眼眸不再说话。
我想我一定是刚刚被吓到了,以至我现在都神经衰弱,要不然我怎么会这么困。
身心俱疲?可能吧。
恩?这什么味儿?好香……
在睡梦中,她寻着香气走进了一片竹林……
肩上一沉,颜路心中一慌,知道自己应该起身,应该抽回自己的手,应该……
明明知道应该怎么做,却还是没那么做。
颜无繇啊颜无繇,你是怎么了你?!
等了会也不见声音,侧过脸才发现身边人竟然睡了过去。他垂下眼帘,眼神不自觉的飘到那仍相握的手,不可轻微的叹了口气,轻轻抽出手,将那已睡着的人抱起,转身离开了马场。
怀中人不安分的动了动,将脸埋入衣襟,寻找着更加舒适的地方,还不忘嘀咕一两声。听到她的呓语,颜路有些疑惑。
装?装什么?想了想不明所以也就并未在意。
【邀香阁】
看着那熟睡毫无防备的脸,颜路有点心疼,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是这样么。
虽然总是在笑,但能够感觉得出你的防备,脸上的面具摘了,心上仍带着面具。
真的是毫无烦恼可言么?
看来在那里,你过的也并不轻松,是么?
或许今天下午的那个你才是真正的你。
未央,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为什么我总是看不清你……
推开竹门,园中竹影斑驳,颜路站在檐下,看月光在竹林中投下清冷的影子。
思绪不受控制的飘走。
是从什么时候起,心中有了这个身影,那一颦一笑又是何时印在心上的呢?
刚刚的月下对视?
还是在她鼓励子明时?
或许是当她喊他无繇时?
亦或是,那日在小圣贤庄外,她摘下面具的那一刻起,便深深印下,再也抹不去……
明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明知是不可能的,明知是不会有结果的,明知不该爱的,却还是动心了。
颜无繇啊颜无繇,你还真是无药,无药可救了你!
他有些头痛的揉了揉额角,眼前恢复了清明。
身居高位,荣华富贵,前程无量,这些别人渴望的她都拥有了。
而自己有什么?又能给她什么?
纷争,自己一向是厌恶的,否则也不会来到小圣贤庄潜心修学,为的就是远离世俗。
我们,是殊途,却不是同归。
罢了,罢了,这又是何苦。
想通后的他,眸光清润,连带着那月光都变得轻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