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错啦。”姬丹瑜扭脸对父亲姬正南说，“爸爸，这次设宴，你一定会在金钱上全力支持我们的，是吧。”
姬正南笑而不语。
钱渝浓也笑，在后背上轻拍了女儿一下，“你这个傻丫头。是你自己要讨好外公，又不是爸爸，为什么我们夫妇要出钱？”
姬丹瑜不服气，眼睛再次看向丈夫乞援。
齐涛笑着说，“对了，这几天有时间就陪妈妈一起去巴黎试下衣服吧。顺便在那儿散散心。也给宝贝们选些东西。”
姬丹瑜也笑，说，“妈，你看齐涛这个傻瓜，我帮他省钱都不知道。我们母女单凭自己的零用钱难道买不起高级定制么？用他这么讨好我们，是吧。”
女儿虽然天真可爱，但是有些聒噪。姬正南极力在头脑中回想着姬丹瑜刚刚出生时的情形，那种喜悦心情现在已经彻底模糊了。自己从父亲如今已经升级为了外公。不禁有点伤感，有些难受……老去的恐惧第一次这么真真实实袭上心头。
姬正南起身说，“就这样吧，时间不早了。”
姬丹瑜也应声站起身来，“爸，我送您去书房。让他们两个和管家一会儿再慢慢研究吧。我明天早上还要看样刊呢。”
齐涛也赶紧站了起来和岳父道别。
钱渝浓一向是个夜间女王，睡得比丈夫本来就晚些，抬头，可有可无地说，“齐涛你陪爸爸聊一会儿吧。我自己一个人就够了。”
齐涛点头答应，站起身说，“辛苦了……”
男人的话还没有讲完，姬丹瑜左手挎了父亲的胳膊，右手又牵起了丈夫的手臂，“妈可是上海乃至中国最厉害的社交名媛，不用担心的，你安心付钱就好了，她一定会安排得妥妥当当，哄到外公开心为止的。”
齐涛和姬正南在书房谈完事情，已经临近午夜了。男人下楼要回去自己的房子。路过餐厅时，正好遇到检查厨具安全后准备就寝的管家。
“姑爷。”管家两鬓斑白，恭敬地称呼齐涛。
齐涛尽管身心疲惫，还是挤出了像样的笑容，“您刚刚忙完？”
“是。夫人还在小客厅里呢。”说完，陪嫁钱渝浓至今的老管家离开了。
齐涛转身进入了刚刚一家人会议的原地。钱渝浓正对着桌面上的纸张和请柬样本出神。蔻丹指甲鲜艳欲滴，擎着酒杯在喝烈酒。
晨衣之下，惨光之下，齐涛第一次觉得一直强势的岳母有些落寞。容颜衰老终究是无可挽回的人类命运。可发生在一名曾经无限风光，无限雍容的贵妇身上，就觉得倍加残忍。每天为了驻守容颜尽心竭力，为了丈夫甚至女婿的社交费心操劳。她曾经也有过少女般的情怀，对自己的爱，渴望过，而最终求之不得心常爱。
齐涛眼圈有些泛红，但很快控制住了感性。男人笑着走进来。坐到了钱渝浓的对面。拿过女人手中的酒瓶，“我倒吧。”
钱渝浓抬头笑了笑，松弛的眼角，看来是切实的苦涩。
“人老了，这么熬会夜就觉得四肢发冷，喝了就会暖一点。”
女人看着自己的爱婿，精明之下也有疲色，于是想抬手掀铃。
齐涛按住了钱渝浓的手，又松开了，说，“别叫他们了，我一会儿回到我们那边再喝杯暖暖休息。”
“和爸爸谈完公事了？”
“嗯。”
“妈妈知道你们不容易。整个国家都在肩上，还有人从旁看着不出力。你们这么多年的辛苦，也少有人理解。尤其你年纪轻轻，难得这么懂事的，从没有抱怨过半句。”
“您也不是这样吗？为了我们夫妇还在彻夜的操劳。”
“姬家早晚要你继承，我只是担心丹丹，她是骄纵惯了的。不知世事深浅，这么多年在我身边历练，却还是不能彻底为你分忧。夫妇间，包容礼让为先，她这个年纪还是一副小姐脾气，不谙世事。你有机会就从旁多多开导她，不要事事任性妄为。外公创业艰难，当时金融人才短缺，体制比现在更没有理顺，他既做官，又从商，饱受非议，我们晚辈不能辜负了他一番心血。钱家舅舅们从政多年不知我们在上海替外公打理心血的不易，只知道嫉妒你岳父今日的成就，舅妈们也只是冷嘲热讽较劲儿我们母女今天的地位。你们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上海因金融而生，失金融而衰；上海兴，姬家兴；上海失利，我们姬家失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是贵族家庭，不同于那些窄门小户的，见异思迁，眼中见利的小人。人生有根，我们注定是属于上海的。妈妈，知道你是个好青年。所以不要把北京那边的流言蜚语放在心上。”
“我会记住的。”齐涛低头无禁感慨，有些怅然若失地说，“只有您能这么理解我。可齐涛却没有福气娶您为妻，回国多年，一路回望过去，才知道当初自己有多么任性。”
心底的话说出来，母婿二人两两相对均是怃然。
钱渝浓终于怔怔流下泪来。
女人在泪光里笑着说，“我们不是一家人么，只要家庭和睦，还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那我回去了。”
“对了，你们的新居一切还满意吧。”
“丹丹她很喜欢，我也喜欢。您雇佣的那位德国设计师很不错。”
钱渝浓低头一笑，“真希望我们这座院子里能有越来越多的房子盖起来。”
“会的。我一定努力赚钱。”齐涛也笑了。
只要是能有空闲时间，李寒和白露就聚在一起。
李寒拿着本子，念了一段，白露是她惟一的观众。
“怎么样？少见我这样的名角演你的作品吧。”
“是啊，拜托你了，大明星。”
场面话多说也是更添辛酸。
一个真正档期排满的人，又怎么会有时间富裕出来，一段一段地打磨台词呢？
她们不是在因袭模式，而是要研究出一种新的言语表现方式。既然确定要从话剧方面做突破，那就一定得从基础做起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