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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十六岁的萧萧并不是一个相当成熟勇敢的人,但是此刻的他是叛逆的。裴龙长达六年的无休止的训练早已经使他的心灵褪去了那一份稚嫩,或者更早,萧萧多了一份面对世事的从容不迫,或者说是对世事的麻木。虽然他才十六岁,他也会害怕,也会孤单,也会软弱。

但是此刻的萧萧是异乎寻常的坚强。

六年的训练中,萧萧已经完全能够从容不迫地应对这样的情况,他一度觉得裴龙根本就没有把他当做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不然为什么会如此严酷地对待自己。但是眼下他却别无选择,他想起裴龙曾经对他说的话,只有你足够坚强,才能够完全自由地应对一切。

他想起那个和他很相像的少年,裴楚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遇到这样孤单的境地,萧萧就会想起他,想起那个曾陪着他一起哭一起笑的楚云哥。

狼群渐渐朝萧萧所在的大树围拢,它们相互之间顾盼着,传递着信号。萧萧突然察觉到,自己一定已经被这草原上无处不在的凶残动物发现了。果然,没过多久,一只灰色的狼在狼群的后面,蹲坐在地上,扬起脖子,发出一声长嚎。

呜~

此刻暮色刚刚开始弥漫在草原上,月亮还没有出来。四周除了已经看不清楚的草地,就是一颗颗挺拔突兀黑黢黢的树影。在这样模糊的景象中,萧萧感觉到异常空旷。

接踵而至的,还有无法克制的烦躁和恐怖。

狼群开始躁动不安。萧萧躲在树上一动不动,他的眼神死死地注视着离自己最近的狼,只要它们有什么异常,他绝不会手软,虽然萧萧很懒,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掌握裴龙授予他的本领,萧萧从来不会畏惧几只狼。

突然,近处的一只灰狼狂暴起来,它迅速退后几步,然后朝前飞奔起来。萧萧吃了一惊,那头凶悍的狼扑过来的方向,正是萧萧藏身的位置。草原上的狼除了拥有敏锐的视觉,它们的强大的嗅觉也不容忽视。

一个灰色的影子从地面上窜了起来,萧萧甚至闻到了那只狼齿间的血腥味。

呜!

紧接着,灰色的影子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悲惨的哀鸣。影子的脖子上,被深深地插进一截树枝。

萧萧没有多想,只要有狼敢于朝他发起进攻,他一定会给予它们最致命的一击。

但是他错了,他伤了一只狼,更加激起了狼群的狂暴。所以接下来,令萧萧头疼的事情发生了。

这群狼仿佛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一只狼跃起的同时,另一只狼也正在助跑。狼群配合得异常默契,仿佛只要猎物没有到手,他们就不会停止这样的接力攻击。

一只狼掉在了地上,受了伤,紧接着,另一只狼也从空中坠落了下来,发出尖锐的哀鸣。狼群后面那只身材巨大的狼仰着脖子又一声长嚎。

萧萧扭头看了看四野,暮色渐渐变得浓重,而狼群灰色的身影却不减反增。看来刚才那一声狼嚎是一个信号,招来了更多眼睛里冒着红光的狼围拢过来。

萧萧不敢大意,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萧萧有再大的本领,只要被这一群饿狼围攻,萧萧讨不得半点好处。白天经过阳光一天的炙烤,加上没有水和食物,萧萧已将感觉到身体有些疲惫和沉重。好在他休息了一个下午,但是,那样的一个梦却没有使萧萧的精神有丝毫的放松。

咻咻咻!

萧萧手里的树枝如同离弦的利箭,招招致命。

或死或伤的狼渐渐从树下堆积了起来,这样没有吓走这群杀红了眼的饿狼,反而更加有利于狼群的攻击。每一次饿狼都从同伴的尸体上起跳起,它们锋利的牙齿和爪子更加接近萧萧的身体。萧萧从容不迫地应对着狼群的攻击,突然,萧萧所在的树枝竟然突然断裂。就在萧萧失去平衡的瞬间,一只饿狼咬住了萧萧的胳膊。

萧萧这才发现,原来每一只狼在跃起来朝自己露出牙齿的同时,它们锋利的爪子也没有闲着。每一次都在树枝的同一个地方留下一道锋利的抓痕,终于树枝承受不住萧萧的重量,啪的一声断裂开来。

萧萧暗骂一声糟糕,身体已经随着树枝掉落了下去。

萧萧的身体迅速抱成一团,他甩掉胳膊上死咬着不放的狼,然后身体就狠狠地砸在地上堆积起来的狼的尸体上。萧萧就势一个翻滚,背依靠着大树,目光凶残地注视着面前这群红眼狼。血液从被那头狼咬伤的部位汩汩流出,顺着萧萧的胳膊,滴落在不知名的白骨上,染红了萧萧脚下的地面。

空气中除了狼尸体发出的骚味,还多了一丝甜甜的血腥味。

狼群发出呜呜的叫声,显然现在的情况正是这群凶残的动物所希望看见的。狼群后面那只身体巨大的狼此刻也由蹲坐变成站立,显然它们早就已经等不及,要开餐了。

萧萧环顾了四周,地上除了累累白骨,没有任何其他东西。萧萧伸手从地上捡起一只白骨,横挡在身前,算是自己的防卫武器。

一头狼喉咙里发出几声低沉的呜呜叫声之后,紧接着,它的身体就像离弦的箭一般朝萧萧扑了过来,其他的狼也按捺不住,一起朝萧萧发起了攻击。只有那头巨狼没动,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萧萧,缓慢地在狼群后走来走去。

萧萧没有慌张,他用手里的白骨迅速在身前划出一个圆圈,猛然间,一道金黄色的光幕将萧萧笼罩其中。淡淡的金光照亮了四野,萧萧身后的大树,他面前的狼群,都毫无保留地在他面前被照亮。金色的光亮中,狼群眼里闪烁的红光显得更加诡异。

草原浓重的暮色中,某一棵挤满白骨的大树下,仿佛突然间多了一盏光亮的灯,将四周的环境都洒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扑过去的狼露出锋利的牙齿,想要在下一秒就将面前这个闻起来似乎还很新鲜稚嫩的猎物撕得粉碎。果然下一秒,它们的脑袋接触到萧萧身前看似淡淡的金光。

金光猛然间变得剧烈起来,扑过去的狼还没有触及萧萧的身体,就猛然间被弹开,身体软绵绵地掉落在地上,失去了生气。

萧萧紧闭眼眸,不在乎他面前这群见到鲜血就发狂的动物,在逐渐闪烁的金光中,萧萧猛地睁开了眼睛。

“破!”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还没有来得及扑过来的狼群受到了惊吓。它们血红色的眼眸中,照映出一圈光芒大盛的金色光幕,猛然间,那道金色光幕迸裂开来,犹如夜空中绽放的烟火,金色的光束四处飞溅。

浩瀚的夜空下,空旷的草原上,盛开出一场美妙绝伦的流光溢彩。

狼群还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哀嚎,就已经全部悄无声息地躺在了地上。原本咄咄逼人的血红色眼眸,此刻也已经变得暗淡无光。

萧萧无奈地呼出一口气,身上的金光逐渐散去。他丢掉手里的白骨,缓缓地坐在地上,撕下来那截已经被咬坏的袖子,细细地将自己的伤口包扎起来。

这是裴龙教给萧萧的金炎破,也是萧萧最拿手的防守招式。

夜空下又恢复最初的宁静,此刻暮色依然凝重,看不清远处的景象。

萧萧将伤口包扎好,站起身来,开始他今夜最重要的任务。

刚才狼群的攻击中,他清楚地看见那头巨狼并没有扑过来,在金光迸裂的瞬间,那头巨狼跳开了,但是巨狼的后腿还是被萧萧迸发出的强烈的劲气划伤。这正是萧萧的目的,他需要这只巨狼作为向导,为他找到水源。萧萧甚至有些庆幸在刚才的攻击中,没有将那头狼杀死。

萧萧捡起一截干枯的树枝,在上面沾满了大树皮上粘稠的树脂当做火把。他仔细地查看着脚下的痕迹,一道血迹从他前方不远处向黑暗的草原深处延伸。

萧萧举着火把,不动声色地跟着那道血迹,朝草原深处缓缓走去。

裴家后院。

裴龙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他的妻子,曾是风华绝代的女侠燕茹缓缓地走过来,为丈夫捧上一杯热茶。

“阿龙,我担心萧萧他……”

妻子靠着丈夫,忧心忡忡地说。

裴龙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温柔地看着面前这个温柔贤惠的妻子。他朝妻子摆摆手,然后端起案上的热茶,细细地嘬了一小口。

妻子在他的面前坐了下来,目光里却还是说不尽的担忧。

“放心吧。”裴龙缓缓放下手里的茶盏。

“萧萧我最清楚。”他抚摸着妻子的手,经过岁月的磨蚀,这双手依然光洁如初,似乎并没有留下丝毫的岁月痕迹。

“他虽然看上去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从来没有好好地在我面前展示过一次我教给他的屠龙之技,但我知道,其实他早就已经掌握了我所交给他的基本技巧。”裴龙将妻子的手捧在手心。

“他不过是在寻找一个机会,一个让他更加强大的机会。”

“是么?”妻子一脸疑惑地看着丈夫。

“没错!”裴龙叹了口气,“我能教给他的东西有限,但这已经足以让他通过薛易冷的考核,这就是我提前把他交给薛易冷的原因。”

“可是薛易冷是个很奇怪的人,而且你确定萧萧一定会没事么……”妻子从丈夫的手心里抽出手来,有些无法理解丈夫的这个决定。

“放心吧!”裴龙的目光空灵,“如果不出意外,萧萧会很快地通过薛易冷的考核,成为一名准屠龙战士……”

果然,在草原深处的一个隐蔽的凹地里,一间看上去十分古怪的石房子里正闪烁着灯光。

一个枯瘦的老人正在一个面容英俊白皙的男子面前诉苦。

“不能再继续放狼了,我的五十头西域红眼狼,被他死伤了四十多头,我敢说,这个孩子并不普通。”

薛易冷满意地点点头,他料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从当年的裴龙,到现在的裴萧萧,薛易冷从来都没有忽视过这样的一个家族的存在。虽然他曾是裴龙的师傅,但是他并不喜欢裴龙这个人。他的手里走出来了一批批的屠龙武士,他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一个屠龙武士,会有像裴龙这样深的城府。不过裴萧萧的表现令他满意,至少在对付西域红眼狼上表现得比许多官宦子弟都优秀。那些沦为白骨的官宦子弟,薛易冷向来都是不屑一顾的,用他的话来说,如果让这些废物出去说曾经在自己的手下训练过,岂不是直接毁了他多年的招牌?

薛易冷眯着眼眸,点点头,“虎将无犬子。那个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他……”老者犹豫着,“他似乎在寻找我们的营地……”

“什么?”薛易冷挑了挑眉。

“他一直跟在我的一只西域红眼狼后面,如果不出意外,他肯定会发现我们的营地……”

薛易冷嘴角扬起一丝冷艳的微笑。

“不错,我很喜欢这样的年轻人。”但是他接下来的话令老者浑身一震。

“既然这样,放出黑天蟒,我倒想看看这个毛头小子究竟有多大本领。”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灯芯在火焰中啪啪地响着,明亮的灯光照亮着薛易冷那张与他的实际年龄毫不相符的脸。

草原深处。

此刻,月亮已经渐渐爬上天空,原本浓重的暮色渐渐散去。整个草原被月亮镀上一层淡淡的银光。四周模模糊糊的树影在这莽苍的天底下显得愈发孤单寂寥,气温降下来,空气逐渐变得清冷。

草原就是这样,在白天烈日炙烤,到了夜晚,却又奇寒无比。

就在草原深处的某一个地方,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正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在草地上行走着。

萧萧仔细地查看着前方的血迹,他确信,这是一条归巢的狼,只要能找到狼巢,那么不管有没有找到水,一定会有哺乳的母狼解决他喉咙里的干渴。

薛易冷说三天后会带他离开,但是萧萧已经等不及了。

在萧萧的眼里,三天或许并不是一段多长的时光,一个月后的屠龙战士选拔赛会很快到来。萧萧并不期盼着通过参加屠龙大赛选拔光耀门楣,他所期待的,是在这次选拔赛上,遇见他多年未见的朋友。

他听裴龙说楚云已经回来了,而且是来参加这次的屠龙战士选拔。萧萧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会会这个老朋友,嘿,六年没见了,你还是不是那么的顽皮。

在萧萧的记忆中,楚云这个名义上的哥,实际上却比自己的亲兄弟还要亲切。在十岁之前,他们每天一起玩耍,一起吃饭睡觉,一起识字念书,他们一起度过了最美丽灿烂的童年。

可惜裴龙并没有让他如愿以偿地和楚云哥见面,反而严令萧萧不得出门,整天把萧萧关在后山进行修炼,说是要提高萧萧的心智和修为。据说楚云也正被他的父亲裴名风投入到魔鬼般的训练中去,萧萧想一想,看来只有在屠龙战士选拔赛那一天才可以看见这位久违的老朋友。

萧萧记得楚云离别的那一天,他的父亲拉着他跃上战马,萧萧的眼泪就留了下来,他看见那个和自己同龄的少年回过头来,眼里满是晶莹的泪光。

“萧萧,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风疾驰而过,带走了载着楚云和他父亲的战马,也带走了那段最美好的童年。

萧萧缓缓地向前移动着,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前面的血迹,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道巨大的凹槽,连带着刚被翻起的新鲜的泥土。

萧萧谨慎地灭掉了火把。他趴在地上,仔细地观察着这道庞大的痕迹。显然,这是一头更加巨大的野兽翻滚而过的痕迹,周围的杂草都被怪兽身上的鳞甲带得翻了起来。

萧萧将耳朵贴在地面上,四周一片寂静,他听不见任何大型动物行走的声音,但是他却闻到了一股更加浓重的腥味。

月光渐渐黯淡了下去。

萧萧伏在草丛中,一动不动。他敏锐地察觉到,就在这附近,一定会有一只极其凶残的猛兽潜伏着。他侧着头看了看四周,这里的杂草很长,遮住了他大部分的视线,但是他还是可以看见远处的树影和淡淡的月光。

月光?萧萧突然惊疑地抬起头。

一头眼如灯笼般大小的巨蛇正张开大嘴,在月光下露出青色的獠牙,而萧萧此刻,正伏在巨蛇的阴影里。

月光下,巨蛇张着血盆大嘴,萧萧甚至可以看见巨蛇齿间残留的几撮狼毛。巨蛇周身都是漆黑的鳞片,而它的身体,就像一棵参天大树般粗壮。

萧萧惊讶地躺在那里。

突然,巨蛇高扬脖子,然后它的牙齿,迅速地朝萧萧咬了过来。

以萧萧的体型,应该是不够巨蛇塞牙缝的吧。

此刻,萧萧没有迅速闪避巨蛇的攻击。蛇是草原上最敏捷的动物,它没有四肢,但是它却凭借着悄无声息的靠近和猝不及防的攻击来获取猎物,而眼前这头参天巨蛇,显然萧萧要想躲过它的攻击,是难上加难。

此刻的萧萧弓起了身子,他就像一把被拉满的弓,而他的指向,正是头顶上这头汹汹来袭的巨蛇。

巨蛇张开大口,尖锐的牙齿划破空气咻咻作响,仿佛下一刻,它的牙齿,就将刺入萧萧的脖子。

但是,也就在巨蛇迅速伸出脖子攻击的同时,萧萧也猛地向上飞窜了起来。他伸出双手,就像是利箭的矛头,直指巨蛇的咽喉。

砰!又是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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