氺岄皱着眉头看向不远处背对着自己的女人，她，一身白衣长裙，黑发及地。
“你是谁？”氺岄轻轻问了一句。等了片刻，没有任何回应。
氺岄向前走了几步，看向白衣女子的前方。
浩渺的水波中，有一艘小船，氺岄凝神细看，只见船上一个男子赤着上身，奋力的在划着船，船行去的方向，那里隐隐约约着一座青色的山峰。
脚上传来湿湿的凉意，氺岄低头看去，自己的双脚正站在水波之上。清澈的水面之下，水草摇曳，如千万条小蛇蜿绕缠绵，水底石头的纹路清晰可辨。
氺岄轻轻提起一只脚，脚上的水汇成一处，顺着一条线，一滴滴落下去。涟漪一圈一圈散了开去。荡到先前白衣女子身边，缓缓绕开了。
“咦，你的旁边没有波纹。”氺岄微微仰头望过去，再望上去，才发现她竟是比自己足足高了一米的样子。
“你怎么这么高？”氺岄更加疑惑，刚才怎么没发觉？
久久没有回应，氺岄决定走到她面前去看看，她一边走一边继续问道，“你能听见我说话么？你……怎么了？”
这是怎样忧伤的一副面孔啊。没有眼泪，眼眶中却饱含着雾蒙蒙的水汽，那水汽如初秋晨起的浓雾，铺天盖地倾轧过来。密密如一张大网。走入其中，立刻湿漉漉淋了一身。浅浅的上弯的嘴角，仿佛在笑，可那笑意哀而凝重，让所见之人，欲哭，大哭。也许唯有嚎啕大哭方能解身心之难以承受之伤。而那女子却那么淡而纤弱的立着，立成一堵墙，立成一座城。无坚不摧之力到此也只能偷偷摸摸的压低了身子退回去。
氺岄呆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心里被挤压着，宛若分分钟就将要爆开一般。
她望着这幅面容，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看着看着，突然，突然一道闪电，划开自己的意识，这张面容，如此陌生，却又如此熟悉。这分明是在镜中见过无数次的面容。这是自己的脸。这个人竟然长着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氺岄想和她说话，想更靠近，想碰到她。这是梦，对，自己在梦里。她稍稍安了点心，梦会醒的，一会就好了。醒过来就好了。
醒不过来了。这一行字，在脑海中静静浮现出来。不要醒，不要醒，不要醒……氺岄猛然发现自己变成了那个女子。她看见自己抬起了自己的手臂，水开始慢慢向上升起。她自己慢慢浸入了水中，她在融化，自己在融化。控制不了，自己控制不了。氺岄知道是这个女子在操控着水，也是自己在操控。到底是怎么回事，停下来。快停下来。水已经淹过了脖子，会死的。不，你不会死。
氺岄开始挣扎，却被水缚住了整个身体。细密的水就像一张塑料膜附在身体上，很轻很轻的贴着，却很紧很紧的压着。怪异感让氺岄头皮发麻，全身发软。
水进入了氺岄，氺岄进入了水。
水一点点上升。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有什么在唤醒自己，低低的传来，忽高忽低，忽上忽下，如蝴蝶一样，翩翩起舞般的绕着自己。
别来打扰我，氺岄挥了一下手。手能动？闭着眼睛的氺岄感觉到一束温暖的光。旋即又消失了，黑暗与冰冷再次回来了。
你是谁？那个明亮的光中的影子，你是谁？
氺岄惊慌着奔逃，那是来杀自己的。不不，不能，还不能消失，还没到时候。他们，他们还会出现。不，不要，不要过来。走开，走开。
氺岄转身开始跑，可是这是游？自己怎么会游得如此快？
快，再快一些，会被追上的。不要被追上。
前方金色的光，一点，两点，一片，很多片，终于汇聚成一大片开阔的金黄麦田。
一个憨直的声音，“这个打不开。怎么回事，我撑着这边，你们试试那边。”
“你的方法对不对？”这个声音有些急躁。
“要不将天眼石，都扔进去？”甜甜的声音，旁边跟着一个呼哧呼哧的声音，“我会，你们不给我试。”
“大黑，让开点。别绕来绕去。待会踩到你。”
“你个笨球，别滚下来才好。我上去，都解决了。你们怎么听不到我说话。”呼哧呼哧的声音紧跟其后。
“也对，反正它们总能再回来？”声音的热度很高。
“你怎么知道，万一这次回不来了。”先前那个被呼哧呼哧鄙夷的声音。
他们是谁，他们在说什么？天眼石，天眼石吗？
天眼石，还在吗？不是被自己毁了么？怎么还有？
快醒一醒，这是哪里？一条水光大道蔓延下去，氺岄趴在地上，匍匐着前行，两边都是一望无际的金色田地。为什么这么走？你是谁？为什么和我是一个人？
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这个孤单的世界，重新来过，不是更好？
氺岄望着身下的这条水道。又是水面之路。这次望下去，是真的蛇。密密麻麻的蛇，互相裹挟着蠕动。自己离着它们那么那么近。近到可以闻到刺鼻的土腥味。可是自己不受控制的爬行在蛇道之上。
去哪里，干什么？晕乎乎的好想睡过去啊。
睡一会吧，睡着什么都没有了。睡吧睡吧，闭上眼睛，氺岄眯着眼睛，总也合不上。微微的视线所及。这是到了高处吗？风那么大，吹得身体摇摇欲坠。这是站在哪里？
脚下的软梯垂下去，垂到了云里。云？自己在天上？天上，翅膀呢？没有翅膀，就这么趴在软梯上吗？手丢开，会如何？
啊——，氺岄伸出手抓住了一根绳子。呼——，还好，没摔死。往下望去，深不见底的海沟？海沟？刚才不是在天上，那些走来走去的人在做什么？海底城。
原来是海底城。很好玩的地方。那里有许多许多的奇怪生物。研究室，做错了。不，没有对错，只有因果。到底该不该参与到进化之旅呢？
这样的果，又会出现什么样的因呢？
进化的人类，算失败了？还是成功呢？
你们不该那么贪心的。不贪心，一切就不会发生了。他们不会走，你们不会死。
死亡，是永恒的再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