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智文到饭厅吃饭，也是拉着顾承轩聊了好一会儿才放人的。宁檬见顾承轩从房间里出来了，愣是咬着手指甲眼珠不落错地盯着他看了十几分钟。顾承轩走到沙发边，见她缩着身子窝在沙发上，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自己，喉头有些发紧。
一巴掌拍掉她的手，顾承轩从容坐下，训斥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咬手指甲？”
宁檬也不反驳，笑嘻嘻地看着他，甚至有点讨好的味道，一双大眼睛眨巴着，像是暗夜里最闪亮的那颗星星：“顾承轩，我爸和你说什么了呀？”
“没什么。”那些事，他当然不愿意告诉她。
宁檬瞪圆了眼睛，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扔下了一句“你讨厌”就转身“蹬蹬蹬——”地跑回了卧室。
顾承轩想着这边的事情也差不多了，就准备下午回部队去。秦家的事，有顾长新和宁智文在，他也是放心。只是，小九和自己才相处了不到三日，他又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昨晚两人才经历一番云雨，今早上又坦白了情事，说到要分开，舍不得也是很自然的。
踌躇了好半天，顾承轩还是回到了房间，有些闷闷不乐地靠在窗子边看外面的绿化带。宁檬正收拾着手提包，一大堆商场超市的小票摊在床上，她一张一张地清理，还时不时地嘟囔：“怎么这么多呢？败家啊……”
顾承轩见她不理自己，觉得有些烦躁，拉下脸走过去，在她身边，赌气般一屁股坐下，床顿时塌了一大半。宁檬抬眼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不太好，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
宁檬以为他被自己父亲骂了，有些感慨地拍了拍他的大腿：“唉……没事的啊，我都习惯了，他就是那个脾气，，我也被他骂惯了，其实他没有恶意的。”
顾承轩知道她是误会了，又很是懊恼她的不理解，掰过她的脸来，狠狠地问：“你真不明白？”
“啥？”宁檬不知道他的怒气从何而来，有些惊愕地看着他。
“我要回部队了，马上……”
宁檬也是一愣，随即垂下了眼睑，有些怯怯地说：“可是我想陪陪爷爷和爸爸。”
“我知道……”顾承轩无奈地叹气，身子后仰，倒在床上，震得床上的小票纷纷掉落在地，“我也没想让你马上跟我回去，只是……算了，你还是呆在家里吧，等下次有机会再来。”
宁檬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对于结婚之后提出了随军的想法却不能陪在他身边，她也很是内疚的。这会儿见他这么体贴，心下一动，扑到他身上，照着左脸颊就是一吻：“对不起啦，现在不是特殊时期嘛，等爷爷的身体稍微好一点了，我就去陪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顾承轩顺势圈住她的腰，偏头准确无误地在她娇嫩的唇上啄了一下：“我明白的，只是觉得有点舍不得。”
“你什么时候走啊？”宁檬撑着他的胸膛，抬起上半身来，一只手拨弄着他的头发，“我送送你吧。”
“估计中午吃了饭就得走了，你乖乖地呆在家里，不要让我担心，知道不？”
“嗯。”宁檬一个劲儿地点头，歪头想了一会儿，又很是期待地问他，“你能不能有个稍微长一点的假期啊？”
“可能得年后了，最近休假实在是太频繁了，昨早上去请假的时候就挨了一顿骂，怎么？有事？”
“哦，年后也行的，就是想去云南玩，以前出去旅游都是和爸妈一块的，这次想和你一起。”
顾承轩听了当然高兴，连连答应了下来。两人在床上滚来滚去地又闹了一番，最后像两只勺子似地叠抱在那里，满足得像两只在太阳下晒着的猫。
吃过午饭之后，顾承轩就回了部队。宁檬早上起得晚，也就没有睡午觉了，搬了张小凳子坐在阳台上看书。到下午四点的样子，眼睛酸胀难忍，她就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顺便休息一下眼睛。却不防见着几个人进了小区楼，那几人穿的是深色制服，满脸的严肃。宁檬虽然好奇，却也没有过多在意。
只是到了五点半的样子，听见客厅传来了哭闹声。她虽是厌烦，却还是跑出去看了一眼，这一看，竟吓了一大跳。客厅沙发上拉着自己母亲哭得不可开交的人可不就是对门的胡阿姨么？
她现在和秦家姐弟的关系有点尴尬，这会儿也不怎么乐意去掺和秦家的事，于是转身准备躲进房间里。哪料到对方已经见着了她，嗓门一放开，大声地叫着：“小九！你可得帮帮胡阿姨啊！”
宁檬无法，只得耷拉着脑袋走了下来，想着坐一会儿就找个借口离开。
“小九，你从小就和我们家的雨灵，秦墨玩得近，这一次，你一定要帮帮秦家啊……”话没说完，又哭哭啼啼了起来。
宁檬觉得心情异常烦躁，本不想理的，打算敷衍几句了事，却猛然想起了昨晚顾承轩的那句话——秦家是完蛋了。再联想起下午时见到的几个穿着笔挺制服的人，宁檬莫名地觉得有点心慌，莫不是顾承轩做了什么事吧？
“胡阿姨，发生什么事了吗？您慢慢说……”宁檬知道顾承轩临走前没有说，就是打定注意不会告诉自己了，这时也只是期望从胡阿姨口中套出点什么来。
“小九，阿姨这辈子没求过人，这次拉下这张老脸了，你可一定要帮帮阿姨啊！”秦夫人抹着眼泪哀戚了好一会儿，才将事情慢慢地说了出来，“我都没整清楚怎么回事，中午的时候，老秦没有回来吃饭，也没个电话，我估摸着他是忘了，也就没有多问。结果下午的时候，竟然从外面冲了几个人进来，拿出个什么搜查证就开始翻家里的东西……”
宁檬心下明白了，秦家是被抄家了，应该是秦书记落马了。
“这边人刚走，我眼泪都还没来得及抹干净，就又来了两个人，说是雨灵涉嫌栽赃陷害国家工作人员，就把人带走了……我们秦家是倒了哪辈子的霉呀？！”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宁檬听得人家如是一说，心里已经基本可以肯定这事就是昨晚顾承轩说的种种了。那么，秦雨灵就真的是举报陷害自己父亲的人了？一想到这里，她心里冷冷一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秦雨灵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既然做了这事儿，那么家里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说不定眼前这位哭天抹地，眼睛红肿的人也有份参与吧。
“阿姨，我又不是什么政府高官，这些事找着我也没用啊……”宁檬也不傻，自然明白对方找上门来的原因，只是她怎么会笨到让自己丈夫去帮忙曾经陷害自己家人的人？没等对方说到重点，她便一口回绝了。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决绝，愤怒气恼也是有的，但如今有求于人家，不得不忍气吞声：“小九，我听说你婆家的公公是省上书记，婆家爷爷还是北京高干，你看能不能……”
“阿姨，”宁檬冷着眸子说，“这官做得再大，总也不能左右法律不是！如果你家没有犯事，那么自然也会平平安安地度过的，你看我爸也不是这样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秦夫人就是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留下来了。只是宁夫人终是不忍心，拉着她小声地问：“秦墨呢？这时候还是让他快点去找找人吧？”
对方苦涩地一笑：“我们家不像你们家关系多，都是些穷亲戚，哪里有帮得上忙的，这会儿他还在四处跑着去找同学朋友帮忙。”
人走之后，宁夫人就没给宁檬好脸色看过。柠檬也不在意，陪着爷爷奶奶聊聊天，和顾承轩打打电话，等到宁智文到家的时候，跟着一起上了餐桌吃饭。
席间，宁夫人有意无意地提起秦家的事，希望宁智文可以帮帮忙。哪知在父亲面前一向规矩乖巧的宁檬竟然发起了脾气，筷子朝桌上大力地一扔，“啪——”地一声之后，便开始了抱怨：“妈，你把人家当做自家人呢？我们倒成了外人了是吧？”
“你这什么意思？”宁夫人一听也是火大，当即数落道，“你看看你今下午像什么样子？你胡阿姨不就是让你帮下忙么？你那个样子还做得我们真是那种明哲保身落井下石的人似的！”
“是，我就是那种人！她秦雨灵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你从小学到的礼貌涵养哪去了？”
“哼，她秦雨灵倒是有涵养，偏生说顾承轩喜欢她，见我一次就冷嘲热讽一番，老是揪着秦墨那点破事不放。我就不明白了，哪个少女没怀过春啊？喜欢过又怎么了？我喜欢了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总不像她，别人几次说明了对她没意思，她还一个劲儿地贴上来！”
宁檬越说越委屈，最后竟抽泣着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还有那个秦墨，也不是个东西！喜欢表姐的时候，就一直利用我，骗我就跟玩儿似的，栽在他身上也只能怪我笨得要命！”
一家人完全不知道她和秦家两姐弟竟然还有这样的私怨，宁奶奶心疼地给她擦着眼泪，宁老爷子哪里见得宝贝孙女受这样的委屈，气得白胡子一抖一抖的，宁夫人张了张嘴，又看了丈夫一眼，闭上了嘴巴，什么都没说。
“妈，就不说别的，她秦雨灵这次那么诬陷爸，我就是不会帮她的了，他们秦家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怪得了谁啊？这些罪名又不是空穴来风！”
“你是说……怎么可能？”宁夫人惊叫出声。
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宁智文搁下筷子，很是平静地望了惊慌失措的妻子一眼：“这件事，从今往后谁也不要说了，秦家和我们没有任何的关系。”
“智文，秦家的事情，你也知道？”宁老爷子若有所思地问。
“是，”宁智文淡淡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今天反贪和纪检那边走找我谈过话了，我也老老实实地把我知道的所有都告诉他们了。”
“那么秦家的事到底是真是假？”
“反贪那边传来了搜查的结果……有一个小账本被藏在沙发下，全是秦书记妻子记下的账目。”宁智文捏了捏眉心，说，“同时，公安局那边也给了我消息了，秦雨灵构成了诬告陷害罪，应该会判刑的。而关于秦书记的事，省上已经成立了专案组了……秦家是谁也保不住了，我们也不要去趟这浑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