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扬不知道他在哪里,他所看到的是一个火红的世界。
一眼望去,只能看到一片无边的火海,置身于火海中的他,感觉火焰正炙烤他的身体、燃烧着他的灵魂……感觉缥缈无边,痛楚的滋味却那么真实,一阵阵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朦胧中,他听到有人在叫唤着自己。声音仿佛来自虚空中,带着哭音,其中流露出一片关心之情,重重叠叠,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苏扬挣扎着,用尽全力去呐喊,声嘶力竭,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突然,他看到一个人,那个人的身影是如此熟悉---他的腰杆还是挺得笔直,一如他手中的那把长枪,宁折不屈。苏扬跑过去,想要去抓住那个人,但是,他却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苏扬喊着、跑着,那个身影却离他越来越远,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腰杆笔直的男人倒在火海中……
苏扬痛苦,不是来自于烈火的炙烤,而是来自心中那个最脆弱的地方。“爹!”他一声大叫,猛地睁开双眼,看到的是白色幔帐,听到苏芸的哭声,突然觉得一股温润的气息钻进身体,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
…………
月如银盘、漫天繁星。
又是一个深夜,万家灯火,不知谁家欢喜谁家愁……
小小的房间里一片寂静。灯火跳跃在苏扬沉睡的脸上,灯光下那张稚气的脸面色苍白,唇无血色。
苏芸趴在床头,已经熟熟睡去了,苏扬已经昏迷了七天,而她也已经在这里七天,一步也不肯离开。
当苏扬醒过来的时候,他看到房间里熟悉的一切,知道是在自己的房间中,他也看到了趴在床边熟睡的苏芸。
那张小巧的脸显得有些疲惫,已经进入熟睡的她纤细秀眉微颦,让人见了不由有些怜惜。忽然她舒展开眉头,甜甜地笑了,似乎是梦见了什么开心的事,又忽然,她的笑消失了,小嘴嗫嚅着,眉头又锁在了一起。
“爹爹……爹爹!哥哥……哥哥……”原本熟睡的苏芸突然叫喊起来,小脸上满是惊恐之色,苏扬一把抓住她挣扎的身体,摇晃着,尝试把她从梦中叫醒:“小芸!小芸!哥哥在这里呢!小芸……”
“呜呜呜……”苏芸挣扎着,已经哭了出来。突然,哭声中,从她的身体中迸出一片青色强光,那青光携带着一股力量,把苏扬的双手弹开,苏扬只觉得一股巨力从手上传来,他整个人向后弹去,撞在床后的墙上,发出一声闷响,而就在同时,苏扬也从喉咙中发出一声闷哼,嘴角溢出一丝殷红。但是他根本就不顾及自己,转眼向苏芸看去,便看到了那奇特的一幕。
此时的苏芸笼罩在一片青光里,她的额头显现出一个青色的符文。那个符文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像一朵火焰青花,古老而浓烈的气息从青色符文中散发出来,显得神圣不可侵犯。
苏远看着这奇特的一幕,从没经历这种事的他显得手足无措。他并不知道这对于苏芸是好是坏,一时之间心急如焚,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张口呼喊苏芸的名字,试图把她从梦魇中唤醒。
“小芸!快睁开眼!小芸!小芸……”苏扬的声音已经显得嘶哑,因为苏芸已经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对于刚失去父亲的他来说,他已经不能失去---不想再失去这个唯一的妹妹了……
苏芸也似乎是听到了苏扬的呼喊声,她睁开眼,看到了苏扬,额头上的青色符文消失,青光褪去,她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钻进了苏扬的怀抱中,放声大哭起来……不管怎么样,她始终只是个孩子。
苏芸在苏扬的怀里放声恸哭,在哭声中说着她梦见的一切:“哥哥……我……梦见爹爹了,爹爹他睡在木头做的盒子里……大伯说,爹爹去了很远的地方……他们又把爹爹埋在地上,说爹爹不回来了……他们说不要小芸和哥哥了……他们骗我,我知道,爹爹最疼我了,他不会不要小芸的对吗?”
苏远抱着自己的妹妹,眼泪不争气地滑落,他咬着嘴唇,鲜红的血液浸出,唇下一片殷红,却是一声不吭……
“不……不会!爹爹不会不要小芸……”苏扬的声音沙哑无力,他觉得自己是那么荒谬,即使他能骗过苏芸,但是他骗得了自己吗?他也多么希望能骗过自己,他也希望能倒在别人怀里痛哭一场……但是他不能,他必须得坚强,不管是因为已经逝去的人还是活着的,他都必须得坚强!
“干什么!干什么?!”在兄妹俩悲伤恸哭时,房门被人一脚踢开,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体材丰满的女人,那女人正是母老虎。
母老虎看着苏扬两兄妹,一脸愤色,说道:“吵吵什么?啊?大晚上吼什么吼!弄得鬼哭狼嚎的,跟哭丧一样!”
苏扬抬起头,望着母老虎,眼神有些冰冷。母老虎被苏扬盯着,忽然觉得后背一凉,骂道:“你还敢瞪我!你再瞪!看老娘怎么治你!”
“够了!”低喝声中,一个灰袍男人从母老虎身后走出来。
母老虎哼声道:“怎么?现在就开始给老娘摆架子了?瞧你那模样,如果不是突然发生……”
“你说够了没有!”那灰袍男人看去三、四十岁模样,身材清瘦,体型朔长,双目中的光凝而不散,颧骨凸起,眼凹鼻挺,他就是苏扬的大伯,母老虎的丈夫---苏林。
母老虎瞪着苏林,双手插腰,吼道:“你少在老娘面前装气势!你有几斤几两我不知道?!以为做了族长你就了不起了……”母老虎对着苏林一阵咆哮,可苏林却不搭理她,走向了苏扬兄妹,他看着苏扬,突然叹了口气,说道:“把你的手给我。”
苏扬依言把手伸向苏林,苏林伸出宽大的手掌,抓住了苏扬的手。在手被苏林抓住的刹那,苏扬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和的气流从手臂钻入身体,渗透到筋脉,游走在四肢百骸中。
苏林握着苏扬的手,脸色变幻不定,时而诧异,时而迷茫,时而恍然……过了一会儿,他才放开苏扬的手,说道:“你已经昏迷七天,现在身体很虚弱,待会儿我让人给你送吃的过来,再休息一晚,明天就可以下来行走了……”说道这里,他顿了顿,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苏扬看着苏林的背影,眼中不禁有些迷茫。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对于他这个大伯一向没什么好感,因为苏林似乎一直都很厌烦苏扬,但是现在,那种感觉却没有了。难道是因为自己失去了父亲吗……还是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
“哼!”母老虎看着苏扬兄妹两一声冷哼,说道:“明天你可以动了,就把自己的东西从这个房间拿到西院那边去,从明天开始,这里已经不是你的房间了,懂吗?还有你。”说着望了苏芸。
苏扬皱眉道:“什么意思?”
母老虎嗤笑道:“什么意思?这东院是族长住的地方,你爹曾经是族长,这里可以让你住,现在已经换族长了你明白吗?”
苏家共有东南西北四院,东院是族长和长老会的人住,南院是苏家直系族人住,西院是家中佣人住的地方,北院则是杂工等人住,那里也圈养牲口。母老虎既要苏扬兄妹苏扬搬出去,不让他们去南院而是西院,其用意可想而知。
苏扬眼中寒光大盛,还没说话,苏芸叫道:“凭什么?我们偏要住在这里!”
“哼!”母老虎冷哼一声,说道:“你们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别忘了,现在不是当初,可不是你们想怎样就怎样的!”说完又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一朝得势,别太猖狂!你定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那一天,决不会太久……”
在母老虎踏出房门前,苏扬的一句话钻进了她的耳朵里。回头看去,只见坐在床上的那个少年正看着她,漆黑的双眼中闪烁着渗骨的寒光,直冷到她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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