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书房。
司徒熙正伏案处理堆积如山的奏折,参加科考的学子们还未完全安排好官职,同时一些老臣们又纷纷上书各自建议,再加上云州战事不利,更是令他焦头烂额,脾气难免暴躁,然而司徒燕却偏偏在这时撞上枪口。
“公主,别为难奴才了……皇上正在处理政务,不便接见公主啊!”政书房外,陈敏康正点头哈腰地劝阻司徒燕,压低了声,好言好语道。
“滚,皇兄的命令是拦截无关紧要的人的,本公主要进,你凭什么拦?走开!”司徒燕刁蛮本性爆发,丝毫不给这司徒熙眼前的红人一份薄面,只差出口谩骂。
“公主……”
“闪开!”司徒燕双眼一瞪,伸手去推陈敏康。
“何人喧哗?让她进来。”正在办公的司徒熙将手中奏折往桌上一放,朗声道。
陈敏康领命退开一步,打开政书房的大门,朝司徒燕一弯腰示意让其进去,而司徒燕则是得意洋洋,朝他扬眉一笑,好似在说等会儿收拾你。
陈敏康倒是不卑不亢,仿佛根本没看见司徒燕的神情,依旧挺直腰板站在那儿,目不斜视。
司徒燕匆匆进了政书房,一眼便瞧见了那落座于大堆大堆奏折间的司徒熙,迫不及待地奔近,道:“皇兄!燕儿有件事非说不可了,皇兄可定要听我一言啊!”
“燕儿,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司徒熙正为大大小小的事宜烦心,靠在椅背轻揉太阳穴,他疲惫道,“陈敏康在外还拦不住你了,有何事如此急切,眼巴巴非要在这时说?”
“皇兄,你就原谅燕儿这一次吧!我还不是着急么?”司徒燕知晓司徒熙有些不满自己的随意乱闯,当下软了语气,撒娇道,“可是这件事真的很重要,本来我也是不屑于说的,可是近日越想越不对,觉得皇兄你还是要知道为好,这才眼巴巴跑来了嘛。”
“行了,你总是有理。”司徒熙无奈地摆摆手,宠溺一笑,“说吧。”
“皇兄,这事事关林嫏,你要先说好,无论如何都不能罚我,那燕儿才敢说。”思及刘荏月之言,司徒燕多长了个心眼,在谈及正事前,倒是为自己谋得了一条出路。
司徒熙闻言,诧异地扬眉,睨了她一眼,微蹙浓眉:“怎的?这么久了还想找嫏儿的麻烦?朕知你不喜她,可她到底是你皇嫂,你好歹也得喊一句贵嫔,怎能口无遮拦直接叫名字?”
“皇兄你瞧,燕儿这还没说是什么事呢,你就先帮上她了!那还叫燕儿从何说起?”
“那便不要说了吧。”
“皇兄!”司徒燕更显焦急,整张俏脸都快皱在一起了,不依不饶地扯着司徒熙的衣袖,撒娇喊叫道。
“好好好,你说,朕听着。”司徒熙的态度隐晦不清。
司徒燕也顾不得许多,见他愿意听,便咋咋呼呼,想也不想地说道:“皇兄难道没有发现么?林嫏与除皇兄以外的其他男子有密切来往。”
司徒熙轻轻摇首,嗔怪地看着司徒燕,语气中带上一丝威严:“燕儿,胡说八道什么?嫏儿是后妃,平日里接触不到什么人,何来如此一说?”
“哎呀皇兄!你难道忘了吗?之前我曾提过,她那样随意出宫,谁知她出宫做什么?上次还被我听见说她与人苟且,我看八成也是真的!”司徒燕撅起嘴嘟嘟囔囔,再度提起林嫏曾与景释玄初识的往事。
“燕儿,朕曾说过,不许再提那件事!”司徒熙薄怒道,抬手拂开她抓着自己的手。
他的确曾在那段时间内怀疑过林嫏没错,然而当他与林嫏真正有了夫妻之实后,他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林嫏根本未与人苟且,若她真与那宫外的男子来往甚密,为何之后又肯将如此宝贵的自己交付与他?可笑自己被皇妹三言两语一说便起了怀疑之心……
“皇兄!”司徒燕气呼呼地鼓起脸,不依不饶道,“好,既然你不信那次,那这次我说的你总该信了吧!皇兄……别被林嫏那副柔弱的模样骗了,她其实与二皇兄暗通沟渠,关系复杂着呢!”
司徒熙一凌眉,声音也不自觉拔高两度:“你说什么?”
“真的……不止一次了,我瞧见他们在一起神神秘秘说着话,态度亲昵。不光是我,还有皇嫂也看见过。”
“皇后?”司徒熙眯起眼,态度不爽。
“是啊,四国相会之前,在御花园内,他们二人便毫不避讳地在一起说着悄悄话。皇兄,若是后妃有觉悟,自该和王爷亲王之流保持距离,她这般狂妄又不知遮拦,万一被其他人看出些什么端倪,那岂不是为我皇家抹黑么?”司徒燕自以为说得头头是道,只差掰着手指一一细数她的“罪孽”了,却全然忽略了司徒熙那越来越阴沉的眉目。
“再者,朝中反她的大臣不在少数,皇兄为何不细想想,那些大人们与她无冤无仇,为何如此反感她?那自然是有原因的。可见她自身也有许多问题,皇兄你只是被她的妖术迷惑了看不见,如此危险的人物,此时不斩草除根,更待何时?”
司徒熙岿然不动,眼眸却是越来越暗,他望向司徒燕的神情中,满是讥讽:“斩草除根?的确是该斩草除根,以免春风吹又生……燕儿,你说朕是否该直接定了皇后的罪,让她无法继续从中作梗,还妄想替刘秉文翻案呢?”
他的口气低沉阴冷,如一阵彻骨寒风,刮过司徒燕心头,冷得她抖了三抖,白了面色。
“皇兄!你明知我说的并非是皇嫂!”她怒意横生,也不顾面前此人是否为天子,是否是自己的兄长,直接大声指责,“你为何会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只要是林嫏,你便维护,其他人都是错的。你这样还能算是公正廉明的君王吗?”
“放肆!”司徒熙拍案而起,“砰”地一声巨响,将那还欲发泄怒意的司徒燕亦是震得满面惊愕,“这么多年来,宫中的规矩便是教得你这样口无遮拦吗?看来朕平时真是太放纵你了,导致你都不知作为一个公主该如何端庄秀美些,平日里刁蛮任性朕只当没看到,没想到如今你变本加厉,根本不懂规矩!”
司徒燕脸色煞白,被他喝令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讷讷地望着他,如受惊的小鹿:“皇兄,我……”
“够了,朕看大约是你平日里太闲,无事可做,整日找些有的没的挑拨离间。近日好好呆在你的公主府,一步也不准踏出!”
“皇兄!”
“朕会派遣礼仪嬷嬷好好教导教导你。”司徒熙的态度强硬,不容置疑,帝王之威将她压得一句话也不敢说,“你也十八了吧?是时候该给你指门亲事了。”
司徒燕陡然一惊:“皇兄!”
她不敢相信,她只是提了林嫏这么一件事而已,他竟然要将自己软禁,重新教习规矩!光是这些已够让她丢尽脸面了,没料到,他竟然想要为自己婚配……若真是就这样被指了出去,那还如何扳倒林嫏?未来的丈夫又是何人亦不在她的掌控中……万一是个又老又丑的男人,甚至是被送去和亲,那她的未来如何,可想而知!
“皇兄!你不能这样对我……”司徒燕全然没了先前的盛气凌人,唯唯诺诺地望着司徒熙,她哀求着。
“不愿这样被人安排,那便好好约束自己的言行。林嫏即便有错,也不该你这般口无遮拦地大呼小叫。”司徒熙言罢,闭上眼侧过身,不愿在看她一眼,扬了扬手,道,“你走吧,朕还有许多奏章要处理。”
司徒燕苦求无果,见他果真不再理会自己,也无法再求,只能低靡地垂首,转身出去。
门口的陈敏康将政书房内的一切对话收入耳中,看着司徒燕一脸愤怒难言的神情,他面无表情地垂首说:“恭送公主。”
司徒燕狠狠瞪他一眼,气哼哼转身离开。不知她是否还记得,方才她进入政书房时显露的得意神情,若她当初得知自己是这样走出政书房的,不知还会否如此得意洋洋,落到这般尴尬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