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林嫏便装出行,身边只带了一个冬萤,也未乘坐马车,只是两人徒步匆匆来到福客楼与林姗相见。
林姗早已到达,一身青紫色芙蓉银丝滚边罗裙,静坐一角悠闲饮茶,注意到林嫏到来,她放下茶盏,抬手朝她打了一个招呼。
林嫏注意到她,露出会心一笑,对冬萤一颔首,冬萤领命转身离去,她这才朝林姗的方向走去,来到她对面坐下。
“真是难得,贵嫔娘娘竟会约民女一叙。”林姗替林嫏倒了一杯名前龙井,动作流畅自然,放下茶盅,她轻笑调侃道。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早想约你出来,只可惜一直没得空。”林嫏笑意盈盈,并不在意林姗的调侃。
“真的没想到,去年腊月时我们还一起坐在这儿,侃侃而谈世事,却不料半年一晃,已然无是非人。我依旧是我,可你已成了皇上身边最受宠的纯贵嫔。”林姗长叹一声,颇为感慨,“我不知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何事,不过只要你过得幸福,那我便祝福。”
林嫏一怔,没料想林姗会如此说,惊讶之后,她终于流露一个真心的笑容:“谢谢。”
“昨日你身边的公公找到我时,我吓了一跳,他说贵嫔娘娘传信,我还以为我得罪了哪位,却不想贵嫔便是你。记得前阵子大娘才说,你成了皇上身边的纯嫔,却不想短短时间,你已然是贵嫔,可见你的确是盛宠不衰,如此一来我也便放心了。”
“多谢姐姐关心。”林嫏温柔一笑,蓦然想到了什么,她抿了抿唇,半晌后,开口道,“今日我找你来是有正事想问你。”
“你说吧。”
“姐姐今年可已有二八?”
林姗面颊一红,哑然半晌:“不,已经一十有八。”
“既如此,该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二娘可有为姐姐寻到好人家?”
“的确有人上门提过亲,不过皆是一些城中纨绔子弟,做二房三房,屡见不鲜。”一提起此事,林姗也顾不得羞涩,只是无奈道,“可笑我也曾是尚书次女,尽管如今落难,可我已然有自己的气节。我知晓以我今日的身份,不该贪图什么,可要我做他人姬妾,我实在是难以办到。”
“的确如此,再如何,你也是一介贵女,不可随意答应婚事,以免毁了一生幸福。”林嫏了然颔首,显然极为认同林姗的观点。即便如今落魄,可到底骨子里有傲气,怎能屈尊当那些花花公子的二房甚至三房?
“为此大娘没少斥责,可我一点也不后悔。”林姗抿紧唇,满眼坚定。
“不需理会她,你只需知道,该尽的孝道,我们尽,可这并非必须时时顺着她。她无理,那便不理。”林嫏面无表情地说着,顿了顿,她又道,“姐姐,如今我有意替你说一桩媒,你可有意?”
林姗闻言,面颊绯红,避开林嫏的视线,她娇羞道:“嫏儿,你怎的突然要做媒?”
“姐姐先听我说,近日,赵将军完成皇上的任务,班师回京,皇上一直寻思要论功行赏。可是思来想去,只觉金银珠宝太过单调庸俗,我便想起如今赵将军已然二十有六,却依旧孑然一身,想想也觉可惜。”林嫏忽然倾身上前,压低声音轻轻道,“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若是姐姐有意,那便答应下来,不然以赵将军的气魄,为他倾倒的女子可不在少数。”
林姗一愣,心知林嫏所言属实,可此话又实在无法直接说出口,扭捏半晌,这才微不可见得点点头。
“这可是表示你愿意了?”林嫏察言观色甚是入微,明白林姗一定心属赵攸覃,只是却不敢说出口,如此逼一逼,果然得到了答案。
“嗯,若是可以……那便拜托你了。”林姗微垂着头,轻声细语,脸颊的绯红依旧不消。
“即是你的心愿,那我一定帮你。”林嫏了然颔首,一时兴起,拿起面前的茶盏,朝林姗微扬,“那便以茶代酒,让我们提前庆祝此事能顺利落幕。”
“好。”林姗笑容灿烂,亦举起茶杯迎上去。
两人一同抬手以衣袖掩唇,仰头饮下茶水,相视一笑。
之后她们天南地北随意谈了片刻,半个时辰后,林嫏与林姗在福客楼下告别。
“姐姐切莫着急,待我将此事一提,只怕不久便成了。”林嫏握着林姗的手,微笑道。
“嗯。”林姗粉红了面颊,目光流转,全然的小女儿家姿态。
两人分手后,林嫏在街角遇到已经购置物品回来的冬萤,两人一同步行,准备悠悠走回宫,权当散心。然而,林嫏却是没有料到,仅仅只是随意一逛,便又遇到了一个熟人——林群。
巧遇他时,她正同冬萤说着话,无意间一转头,却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她仔细一辨认,才发现那正迎面而来的,是她的大哥——林群。
她本欲避开他,可仔细一想,虽然林群是齐如玉的儿子,但他对她却似乎并无恶意,更何况迎面走来,她真要避开也会有些难度,如此一想,她便放弃了躲避的心思,正面迎上打招呼:“大哥。”
林群仿佛正深陷沉思,猛然被一声呼唤喊回了神,抬头看来,却发现自己那刚刚相识的天仙妹妹一身绫罗锦缎地站在他面前,一时之间居然怔楞无语了。
察觉到他的浑浑噩噩,林嫏微敢诧异,站到他面前,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大哥?”
“啊,是嫏儿!”林群被一晃,立即醒了神,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你。”
“大哥怎么了?好像魂不守舍……是否出了什么事?”林嫏直觉林群心里有事,便询问。
“没,没什么……”林群的面色一白,情绪好像更加紧张,他极力克制自己,紧紧拽着衣袖,压抑着情绪波动,努力镇静,“嫏儿,只是我今日身子不爽,所以感觉不太舒服,无事的话,我便先回去了。”
他如此慌慌张张想要逃离?一定是有什么事冲击了他。
“既如此,那大哥便好好回家休息吧,我不打扰了。”她善解人意地一笑,微微侧身让道。
林群避开她的注视,步子飞快地一窜而过,猛然又顿住身形,抬脸对上她的眸子:“嫏儿,我……”
“大哥可是有话想说?”
林群支支吾吾半晌,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无奈摇头,长长一声叹息:“无事,我先走了。”说罢,匆匆闷头离去,身影一闪而过便消失了。
“这林公子好生奇怪,好像藏着什么事儿似的。”冬萤目睹全程,也禁不住开口道。
“没错,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却有口难言。”林嫏垂下眼,拢了拢衣袖,轻轻叹了口气,“随他吧,冬萤,咱们回宫。”
“是。”
回宫后便是晚膳时分,春茴备好丰盛晚膳,一一端上餐桌,静待一边,恭候着司徒熙与林嫏的吩咐。
“菜式不错,你们都下去吧,朕同贵嫔单独用膳。”司徒熙今日一处理完政务便摆驾来到倾移宫泉鸾殿,恰逢林嫏刚回宫,又是晚膳时间,便一同在泉鸾殿用晚膳。
春茴等人颔首领命,连通陈敏康、冬萤与秋苓也一同关上门退了出去,偌大的饭堂,只剩下司徒熙与林嫏两人坐在桌边。
“饿了吧,来,先尝尝这芙蓉玉翠莲子汤吧,这可是春茴的拿手菜。”林嫏率先执起碗匙,为司徒熙盛了半碗,舀起半勺凑近他唇边。
他就着她的手喝了半口,满意地点点头,唇边染上笑意:“嗯,的确清爽可口。看来你平时口福不浅。”
“宫里最不缺的便是美食了,想来你也无法尝遍各种食物,你若是喜欢,我可以让春茴多做几回。”她笑意盈盈地放下碗,自己拿起琉璃筷,伸向其他的美味菜肴。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也不知是代表什么意思,停顿了片刻,他忽然开口,“你今日出宫做了些什么?”
她闻言,目光一顿,思绪一转,放下碗筷,打算借此机会直接进入正题:“只是前些日子有些想念家人,便趁此出宫与家姐见了一面。”
“你还有姐姐?”他面无表情地吃了一口菜,仿佛刚才提问的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