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认真的，你应该在这里和他谈，这里不错。”丁越似笑非笑地看着林非。
从未在老友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不过林非下意识地觉得他一定有十足的理由。
“我们还是在这里谈吧，至少我的朋友这么认为。”
秃顶男人沉吟了片刻，语气沉重地吐出了几个字：“彼得逃了。”
“是吗？”林非表现得颇为惊诧。
“现在他已经被列为重点搜捕的对象。”
“为什么要问我这些？他是我的导师，众所周知。不过我和他只有工作上的关系。而且，你想如果他出来了，会先来找一个无能为力的后辈吗？”林非戏谑地笑了笑，“不过，还是很感谢您对我的信任。”
秃顶男人怀疑地看着林非，想从他的脸上发现点儿什么，不过很快就放弃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开的。如果你有什么发现，最好第一时间通知我，这是你的最佳选择。”
话音落下时，秃顶男人就匆匆离开了，显然他并不愿意在这里耗费太多时间。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林非心头掠过一丝阴霾。回过头来，丁越依然在那里品味着自己的杯中之物。
“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什么？”
“你让那个家伙在这里说，但又沉默不语。”
“噢，说些什么呢？坦率的讲我并不了解你的工作，所以对你们刚才谈论的内容我可以说是一片茫然。”
林非很难相信这个解释，“你为什么坚持让他在这里说？”
丁越故作深沉地笑笑，“你难道不知道，这附近并不太平吗？”似乎觉察到了好友心中的愤懑在不断滋生，丁越接着说道：“你觉得我们现在的生活和三百年前有多大的区别呢？”
“怎么说呢，”林非愕然于突然涉及这样遥远的问题，这可不是面前这位的风格，“虽然可能没有书里描述的那么天差地别，但还是相当的巨大。”
“真的么？”丁越笑笑，目光凝视着远方。
卡妮在院子里的躺椅上静静地躺着，下午把所有的房间都收拾了一遍，这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林非早就提出要添置一个家用机器人，现在最新的通用Ⅲ型可以非常方便的完成几乎全部家务。可她觉得那东西怎么说呢，一串串设定好的程序让人觉得生活变得虚浮。所以很多时候宁愿使用多件半智能化的用品来协同完成这些内容。对此林非常常嗤之以鼻，认为不过是一个漫无目标的女人被放大的偏执。实际上对她来说，这样牢牢握住最终决定权，并且如意的变换，才能找到一些女主人的感觉。所以说，人生总是充满了矛盾。
这些零零琐琐的反复并不让人难以忍受，其它一些事情才是生活显得糟糕的原因。诸如一连数日的形单影只，周围邻居的粗鄙不堪，等等等等。不过这些都比不上那个书房里的柜子。那是实验室专门配制的，用来保存事关工作的内容。每次打扫房间都要在它前面晃过，一连五年了，从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对一个主人而言，这简直不可思议。如果真有那么重要，就不该允许带回来，占用自己丈夫那为数不多的居家时间。
让卡妮感到惊异的是，日暮西山时回来的丈夫一扫连日来的沉重，脸上隐隐透出一丝笑容。
“有什么振奋人心的消息？”
“算是吧，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彼得先生有了最新的情况？”
“为什么这么想？”
“是这样吗？”
林非看了看妻子，她的样子很认真。
“我告诉你，不过你一定要保密。”
“好的。”卡妮郑重地说道。
“听别人说，他现在很安全。”
“你是说，已经确定有了他的线索。”
“是的，先生。虽然没有确切的信息，但相信既然那个林非说得这么肯定，必定是和他见过面了。所以只要加强对林非的监控，肯定会有收获的。”
“难道没有可能是通过别的渠道？”
“怎么说呢，先生。我了解到的情况是，林非在内部基本不认识什么人，这次事发以后我们就严密地封锁了消息。而他素来又是一个谨小慎微的性格，能说的这么肯定，很有可能因为彼得已经露面了。”
“有一些道理，那就继续下去。有什么要求的话，都可以提出来。”
索尔满怀欣喜地离开了上司的房间，终于有件事情获得了肯定。这次自己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林非的住所装上了监听器。如果不是这么快就获得了重要的消息，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向勃然大怒的上司交代。作为已经沿袭了两百多年的传统，随意监听评议会内部人员将受到极其严厉的惩罚。虽然目标还没有被正式接纳，但这种擦边球也是风险极大。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取得充足证据，那样就能在即将进行的联席会议上得到众多长老的支持。到时不但能安全过关，也会给部长大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因为受到了提醒，林非第二天早早就来到了实验室。当他正准备开门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嘿，头儿！”
“阿兰！”转头看清了来人，林非惊异的叫道。
“我回来了。”
林非四下张望了一遍，压低声音说道：“逃出来的？”
“不，他们把我放了出来。”
林非难以置信地望着阿兰，直到他有些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他们从我身上得不到什么，而且碍于评议会的规定又不能采取有效的手段，所以只好放出来。”
看着眼前的朋友，淡蓝的衬衣，虽然历经了波折，身上依然不乏一阵阵闲适和恬淡。“欢迎你回来。”迟疑了片刻，林非向对方拥抱过去。
阿兰被林非失态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退让了一下后没有继续闪躲，心中不由触动良多。跟着林非进了实验室，看了看四周。发现除了多出一个正趴在试验台上忙碌的年轻人外，这里没有其他任何变化。
“没想到你也有了助手。”
“值得惊奇吗？”林非回过头笑笑。
“所以现在你不用自己动手修理那些电路了？”
“倒希望那样，”林非苦笑着，“要知道至少是三级研究员才能有那样的待遇。”
似乎被两人的说话声影响了，小助手抬起头望了过来。
“世纶，向你介绍一下，我的亲密同事阿兰。”林非说着，一只手扶在了小助手的肩上，“这就是颇有我当年风范的新人许世纶。”
“您好，阿兰先生。早就听林先生提起过您。”
“东方人在这里可不容易，一切多加小心。”
“谢谢。不过有林先生照顾我，一切都还不错。”小助手说着，开朗的笑了笑，“我现在正好有点事要出去，就不陪您了。”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响起，林非忽然叹了口气，“最后怎么换成了你？”
“你即将加入评议会，充满了希望，不适合再参与这个行动了，这是彼得先生亲口说的。”看到林非没有表情，阿兰继续说道：“可能他需要为将来考虑。”
“或许吧。”林非说着拍了拍阿兰的肩膀。
“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当然是继续现在的工作，既然他们没有开除我，那么就代表还能干下去。首先得保住吃饭的基础，其次才谈得上别的什么。”
“见过尼尔了？”
“谈过了。从今天开始，我将跟着索斯特先生。有什么问题吗？”看到林非皱了皱眉头，阿兰禁不住问道。
“不，只是觉得有些突兀。”
“听说彼得已经逃了出去？”
“是的，先生，我们确实得到了这个消息。不过这次封锁得很严密，所以这个消息恐怕不能代表最新的情况。”
“看来他们是想悄悄把彼得抓回去。据我所知，这个老伙计的底细好像有些神秘，不知道究竟能躲多久。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他总是难以把握，久而久之引起上面的猜忌，这次整顿也不会成为首发。在这种风雨欲来的时刻，一切不确定的因素都将被抹去。”
“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吗？”
“静观其变吧，参与太多没什么好处。我们只需在合适的时机发发力，表达一下对上面的尊重就可以了。”
幽暗的房间里，拉塞尔的脸色比几天前差多了。普林斯那小子的手段比预计的要高多了，这么快就玩出了这一手，恐怕自己要费不少功夫才能拉回原样。在这个世界上，每走一步都是如此的艰难，真是有些疲惫啊。不过当他想到那些叱咤风云的人物，都历经过这样的挫折时，一时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先生，最新的情况。”门忽然被推开，李云走了进来。
目前这种状况下，也只有这个一时兴起提拔的新人，还不离不弃地跟随着自己，丝毫不为普林斯所动。那些信誓旦旦的家伙，即使畏于自己的积威没有什么明面上的动作，恐怕早就暗通款曲了。即使干这一行的比其他人更珍惜自己的生命，不过是不是也太快了呢？拉塞尔心中慨叹着。
“说吧。”
“彼得逃了出来，目前评议会正在秘密抓捕。”
拉塞尔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消息可靠吗？”
“完全确定，估计不久就有很多人知道了。”
